第001章 板磚解圍
農曆十月,秋末漸去,冬寒未來。
茅草屋內,齊譽正對着一面殘破的銅鏡發獃。
鏡中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他只記得自己之前正在做闌尾手術,結果再睜開眼睛以後,就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在經過了複雜的思想鬥爭后,齊譽終於接受這個現實:自己穿越了。
穿越到了這個同樣叫做齊譽的落魄書生身上。
從腦海里殘缺的記憶來看,這個落魄書生因科舉屢考不中受了刺激變的瘋瘋癲癲,病情時好時壞。在上午時,他竟然迷迷糊糊地投到河裏自溺了。
“既然活過來了,那就好好走下去吧。”
好一會兒后,齊譽選擇了面對現實。
當下的朝代叫做大奉王朝,是歷史上沒有出現過的一個朝代。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現在處於和平盛世,大奉已經和西洋諸國之間建立了貿易往來。據說在達官貴人的家裏,已經有香水肥皂、玻璃製品等進口貨了。
也就是說,如果想要靠這些技巧發家已經是行不通了。
更何況現在的這個家一窮二白,哪來的本錢?
家徒四壁!
這就是目前的現狀!
幾間年久失修的茅草屋,破破爛爛的,屬於是那種老鼠來了都得流着淚離開的地方。
家庭成員只有三人,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個瞎了眼的老娘,以及一個剛成親半年的妻子,目前還無子嗣。
原主是個寒門子弟,據說祖上曾也輝煌過,不過後來沒落了。到了齊譽這一輩,已經是第三代貧農了,所以出路只有一個,那就是考個功名,以此來改變人生。
齊譽在排除了不現實的發財想法之後,也選擇了這條唯一的路——科舉!
忽然,院子裏傳來了一陣吵鬧。
“齊家娘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今天中午才剛訂的棺材,怎麼又給我退貨了?”
“錢掌柜,真不好意思,我家男人他又活過來了,棺材也就用不上了……”
“這自古以來,有貨不好退貨的,也有婚配不如意退婚的,可這退棺材我還是第一次見,當初我看在你家齊相公是個讀書人,這才答應賒賬給你,把別人訂好的棺材轉給你家相公用,因為這事,我還得罪了東村的馮鐵匠。”
齊譽聽明白了。
這棺材原本是給東村的馮鐵匠家裏準備的,但因為今天他出了事,所以妻子柳荃先賒賬把這棺材買了回來,卻沒想到他又活了過來。
結果,鬧出了這麼一個烏龍事件。
“現在馮鐵匠家裏去城裏買了棺材,你又要退貨,你讓我把這棺材賣給誰?”錢掌柜氣沖沖地嚷着。
“要麼這樣。”柳荃想了想,開口道:“這棺材就先在我家裏放着,等哪天誰家裏死了人,我賣出去了再把錢給你。咱們這鄰里街坊的,為了這點小事在這裏大吵大嚷,我一個婦道人家倒是沒什麼,錢掌柜您可是個體面人,總是要面子的不是?”
這番話讓錢掌柜猶豫下來。
這確實是一個主意。
可自己這鋪子也是小本買賣,哪有那麼多的時間等着她把這棺材賣出去?
從木材到刷漆再到最後的成品,整個過程下來花費的銀子可不少,如果不能賺回來,那鋪子開不了張不說,一家老小都得跟着喝西北風。
所以一直以來自己的棺材鋪都只接受預定。
這次看齊家事急,就答應了賒賬,並且還把別人預定的棺材給了齊家,卻沒想到鬧出來這麼一件事。
這時。
吱嘎一聲,西屋的門被推開了。
“齊先生來的正好,您來評評理,哪有這麼做事的?”錢掌柜眼前一亮,捨棄了柳荃,把這事拋給了齊譽。
“老掌柜就不要再打趣我了,我這空白之身哪敢枉稱先生?”
齊譽尷尬地笑了笑。前身屢考不中,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見人便以先生自居,久而久之,別人也經常拿這個稱呼來打趣他。
錢掌柜一愣,看向齊譽的眼神帶了幾分詫異。
這真的是齊家相公嗎?
難道投了次河還轉了性了?
搖了搖頭,錢掌柜沒有深究這個問題,開口說道:“那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辦吧,自古以來也沒有退棺材的先例,如果我答應了,那就是自找晦氣……”
齊譽嘆了口氣,說道:“錢掌柜也知道,我之前身體一直不好,光是湯藥就吃了上百帖,家裏的錢幾乎都已經花完了,現在實在是拿不出了……”
一聽這話錢掌柜急了,“那你想怎麼辦?我告訴你,今天如果你不給我個說法,那咱們就官府見。”
“錢掌柜別著急,我這不是話還沒說完嗎?”
齊譽接著說道:“現在我的確是拿不出錢,您逼我也沒什麼用,最多我把這條命賠給您……”
“我要你的命有什麼用?我要錢!”
“那錢掌柜如果信得過我的話,不妨寬限我些時日,到時我連本帶利把錢一併送到您的鋪子裏。”
說著話,齊譽環顧了四周,然後走到牆角撿起半截青磚,遞到錢掌柜面前:“如果掌柜的不答應,那就給我一磚頭吧,就權當是抵了您的棺材錢了。”
齊譽把腦袋伸了過去,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架勢。
錢掌柜:“……”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錢掌柜也沒了主意。
怔怔盯着齊譽遞過來的磚頭,最終只能長嘆一聲,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就給你十天時間,如果十天時間到了你還給不了錢,到那時候就別怪我不講鄰里情誼,翻臉無情了!”
“多謝錢掌柜。”
齊譽鬆了口氣,笑着感謝。
他本來就是個不善交際的人,做出剛剛的舉動時,他心裏也充滿了緊張。
好在,最後的結果不錯,爭取了十天的時間。
“哼!”
錢掌柜冷哼一聲,不理會齊譽的感謝,轉身離去了。
只是心裏多少有些疑惑。
這齊家相公不會是被水鬼給換了吧?
想到這裏,錢掌柜的腳步又加快了一些。
看着錢掌柜走遠,齊譽扔掉了手裏的磚頭,轉身看向妻子柳荃。
雖然是一身農婦打扮,臉上也不施任何粉黛,但依舊能夠看出來是個容貌姣好的女子。
記憶里妻子是個溫柔聰慧的女子,但因為原主的不爭氣,才漸漸讓這溫柔多了幾分兇悍。
若是換做以前的柳荃,是根本不可能和錢掌柜說出那番話來的。
嘆了口氣,齊譽對前身越發鄙視起來。
自己前世作為一個單身狗想討老婆都討不到,結果這傢伙竟然守着這麼一個漂亮的媳婦不知道好好珍惜,整天就知道瘋瘋癲癲,做着科舉高中的白日夢。
“娘子……”齊譽輕輕叫道。
柳荃的身體微微一顫,詫異的看着齊譽。
吃錯藥了嗎?
還是被水鬼換了?
齊譽問道:“怎麼了,幹嘛這副眼神看着我?”
“沒事。”
柳荃搖搖頭,轉身就朝堂屋裏走去。
堂屋,又叫做正堂,是古代百姓房屋的客廳。
屋內佈置簡單,一張陳破的瘸腿方桌,兩條小板凳,狹小簡陋。
齊譽跟進了屋,見娘子有些走神,對自己的輕喚沒有留意,只得提高了些聲音說道:“今天是不是把你嚇着了?”
柳荃淡淡嗯了一聲:“命是你自己的,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我聽說那條河裏真得淹死過人。”
“我也是一時犯渾才投了河,以後保證再也不會了。”
“嗯。”
柳荃依舊冷漠,也不抬臉看他,手裏忙活了幾下,把一塊包布對角系好,然後就掛在了肩上。
“包裹?”齊譽一怔:“娘子這是要到哪裏去?”
“去接娘。”
循着記憶,齊譽朝東側的房間望了一眼,卻見床榻上的舊棉被疊得齊整,唯獨不見了老人的身影。
母親周氏視力不好,幾乎就是個睜眼瞎,和後世的白內障有點相似。平日裏,她除了在院子裏小範圍遛遛,大多數時間就是躺在床上休息。
齊譽有點困惑:“娘……她人呢?”
柳荃道:“你出事以後,姐姐怕娘受刺激出事,就趕緊把她接走了。”
原主有個姐姐叫做齊蘭,五年前就嫁了人,婆家就在不遠的東村。
好女不遠嫁!對於找親家,周氏把這條放在了首位。
姐姐把娘接走,也是怕老人家傷心着急,以免再生出個好歹來。畢竟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任何一個母親都無法接受的。
“還是我去接吧,你也累了,還是在家裏歇會兒吧。”
“……”
他不僅勤快了,還變得和氣了。
莫非真是……
柳荃不敢再想,心裏也有些彷徨起來。
“那好,我去了。”
齊譽留了個微笑,一把搶過包裹就出了門,並沒有在意身後妻子詫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