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閑逛
“三十文?”元向歌震驚的抬高了聲音,她指着剛才那小兒離開的方向,問道:“剛才那小兒不是才給了你十文錢?怎麼這一會就翻了三倍?”
大漢也不惱,笑呵呵道:“那小兒是我這的常客了,而且她那兔子做法簡單,不像姑娘要的這個牡丹花,這個可費事多了哩!”
元向歌想了想,好像有點道理,只是這翻了三倍也有點太離譜了吧?
姜玉嫻捏了捏她的手,含笑對大漢道:“給我這個月宮仙子吧,我們要兩個,您給便宜些可好?”
元向歌突然覺的這個如此精緻的月宮仙子,說不定還要翻上一倍的價錢。
果不其然,大漢樂呵呵的把月宮仙子遞給了姜玉嫻,“那就算你們便宜點,本來應該是八十個銅板,現在就收你們六十個銅板吧。”
姜玉嫻乖乖的從身上掏了一貫錢,數了六十個銅板給他,然後拉着還欲講價的元向歌離開。
“這也太貴了吧。”元向歌盯着手裏的牡丹花,完全下不了口,這樣算下來,這個糖花可是二十個銅板呢。
姜玉嫻撲哧一笑,“你什麼時候變成小財迷了,六十個銅板就心疼成了這樣,這每月的例銀,平時可都沒處花呢。”
“有處花我也不想花。”元向歌垂了眼眸,撅嘴道:“有銀子在手,這心裏就不慌,要是沒銀子了,總覺得少了點依靠,慌得很。”她嘆了口氣,“若是什麼時候能有千兩銀子在手,我這心裏也就踏實了。”
姜玉嫻聞言,笑容也淡了下來,拉着元向歌的手更緊了些。
誰說不是呢。
張伯伯再對她們好,張府也不是她們的家。兩個都是無依無靠的人,就像蒲公英似的,雖然從帶根的枝葉中生長出來,可總歸是要隨風飄走的,不知會被帶往何處,也不知究竟是會落地生根,還是會不幸的墜落湖泊。
元向歌倒是沒有姜玉嫻這樣多愁善感,她只是希望自己手上多些錢罷了,只有錢多了,困難才會少一些,往後就算不依靠張府了,也能自己養活自己,免得舉步維艱。
唉,只可惜張伯伯不允許她們隨便出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她被困在這方寸之地,連外面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又怎麼能想出生錢的法子呢?
二人正走神沉思着,張修遠和陸深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
見她們倆手裏一人拿着一個糖人,陸深嗤笑着嘲笑了她們一番,然後警告她們不要亂跑了,不然趕不上酒肆的夥計去送酒,這趟就白來了。
正事自然是不能忘的,元向歌不再到處亂跑,老老實實亦步亦趨的跟着陸深,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很快,七拐八拐,拐了好幾個街道,四個人就到了一家門面氣派的酒肆外,二樓上掛着一面有幾分褪色的幌子,寫着歸雲酒肆四個飄逸的大字。
站在酒肆十幾步開外都能聞見濃濃的酒香味,還時不時傳出熱鬧喧嘩的聲音,透過寬敞的窗子,過路的人都能看到大堂裏面座無虛席,門裏門外,還有來來往往的人打了酒帶走,可見這家酒肆生意是極好的。
四個人撩了布帘子一進大門,站在櫃枱前正在算賬的掌柜下意識的往門口看去,一瞧見是陸深,掌柜熱情的笑了起來,放下手頭的事趕快迎了過來。
“陸公子,好久不見。”掌柜的笑呵呵朝着他拱手行了一禮。
元向歌有些好奇的看着掌柜,濃眉大眼,長須過頸,三十多歲的年紀,比陸深略矮,看起來不像商人,倒像是個識字的讀書人。
陸深笑着點頭,“呂掌柜,我這次來是想拜託你件事的。”
有陸陸續續進來出去的客人,他們站在這兒未免有些礙事,呂掌柜熱情的請他們往樓上的雅間敘話。
畢竟還帶着兩個嬌嬌姑娘,這裏魚龍混雜實在不宜久留,陸深搖頭婉拒了,往門的一邊挪了挪,長話短說道:“還請店裏的夥計往終南山跑一趟,幫我帶一桶新汲的清泉,一筐初開的桃花,明日送過來。”
掌柜的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了陸深身後兩個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這才瞭然一笑,拱手道:“不敢推辭,不出意外的話,等明日巳時左右,我便叫夥計送到公主府。”
陸深頷首,回頭瞥向了元向歌,“還有什麼別的嗎?”
“沒有了。”元向歌擺着手,朝呂掌柜道了聲謝。
等出了酒肆,她疑惑的問道:“你不是說酒肆的夥計今日就要去終南山嗎?那你為何還要說‘請店裏的夥計往終南山跑一趟’,不應該直接說讓他去的時候順路帶回來嗎?而且你又怎麼知道這酒肆的夥計要去終南山,難不成身份高貴的陸公子,連一個小小酒肆里的夥計行蹤也了如指掌嗎?”
姜玉嫻看了看陸深又看了看元向歌,只抿了嘴笑。
張修遠略一思索,也奇怪的看向了陸深。
“咳。”陸深不自在的仰了仰頭,淡淡道:“你怎麼這麼多問題,歸雲酒肆經常往公主府送酒,我自然是什麼都知道了,只是讓別人辦事不得稍微客氣一些,難不成一開口就命令別人?”他鄙視的看了元向歌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元向歌撇了撇嘴,好像是有那麼一絲道理,只是這陸深真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厭。
雖然事情已經辦完了,可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西市又這麼的熱鬧,她們自然不願意現在就遛回張府。
反正丫鬟也不敢吭聲,張伯伯今日又不在府中,馮氏就更不會主動找她們了,今日可以暢快的玩到太陽落山再翻牆回去。
四個人四處閑逛,一直到太陽當空,才找了一家乾淨的食肆。
張府對於元向歌和姜玉嫻的飲食是從來沒有苛待過的,甚至每一頓都是比較精細的,只是外面的食肆花樣要比府中更多一些,二人吃得也十分快意。
不過,最快意還不是她倆,而是張修遠。
光是餛鈍就吃了整整三大碗,還就着吃了一張胡餅,更不用說還有烤羊肉和熱洛河還有冬莧菜。
張修遠見他們三個都直勾勾的望着他,不由得怔了一下,他把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習武,飯量大,況且在國子學廢寢忘食的,一般都食不知味,很少有時間能這樣品出滋味來。”
確實,國子學的伙食是相當不錯的,只是他為了分出更多的時間來習武,所以便要儘可能的節省時間來讀書習字。
四個人酒足飯飽的出了食肆,剛往東一走,就見到許多人在街邊圍成了一個半圈,人頭攢動,很是熱鬧。
帶着異域風情的樂曲格外的歡快和跳躍,傳進元向歌的耳朵里,讓她也不由自主的高興了起來,想要隨着音樂跳起舞來。
她一臉興奮的拉着姜玉嫻往圈裏擠去,這麼多人圍着一定是有好看的,只是不知道裏面是在做什麼。
可惜她們兩個小姑娘,哪裏能擠得進這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牆,忙活了半天還是在外圍轉悠。
最終還是陸深和張修遠在前面擠出了路,帶着她倆走到了最裏層。
飛揚奪目的彩緞衣裙,隨風飄舞的烏黑長發,如寶石般耀眼的眼睛,高高的鼻樑,雪白細嫩的皮膚襯得飽滿的嘴唇更加紅艷,絕美艷麗的胡姬正肆意的隨着五弦琵琶歡快舞蹈。
“這就是胡旋舞吧?”元向歌眼睛亮亮的,興奮喃喃道。
這胡姬美妙的身姿,彷彿像仙女一般。
可看着看着,姜玉嫻眼中的興緻漸漸散了不少,就連臉上的笑容也慢慢低落了起來。
胡姬長得可真漂亮,只可惜漂亮也沒什麼用,身份低微,最終也不過是淪為達官貴人們的玩物罷了。
張修遠倒是不怎麼喜歡這些歌舞,對於他來講,這世上只有兩樣東西能夠讓他感到快樂,一是練武,二是姜玉嫻。
隨意站在一邊的陸深則味如嚼蠟,這樣的胡舞他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也就第一次見還挺有意思的,後來覺得也就這麼回事,偏偏多的是人都喜歡這些胡姬。
四個人也只有元向歌一個人看得津津有味,可惜她自己卻不知道,還以為大家都很喜歡看呢。
待到太陽往西,他們也便該回去了。
雖然已經快到傍晚了,可路上的人卻只多不少,這些商人們的生意依舊好得很。
陸深覺得這路上人多了太多吵鬧,便選了一條人少些的街道,反正街道都是四四方方的,只要多拐幾個彎,照樣能夠出去。
迎面走來的過路人中,有一個和尚格外的醒目,他衣衫襤褸,手中拿着一個破了底的缽,緊閉着眼睛也不知如何看路,像是喝醉了一樣,一會左歪,一會右歪,卻也撞不到人,過路的人都看着心驚膽戰的,可若多看這和尚幾眼,就會注意到他實則每一步都走得穩穩噹噹。
這倒是奇了,元向歌有些詫異,她猶豫了一下,從荷包里拿了一兩銀子。“哎”,姜玉嫻來不及攔她,只能看着她朝着那和尚走了過去。
她攔到了和尚面前,而這和尚雖閉着眼睛,卻像是能看見她一樣,止住了步子,晃晃悠悠的朝她“阿彌陀佛”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