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起源
午後,曼徹斯特某街角咖啡店。
陽光穿過櫥窗懶散地灑在木質的餐桌上,服務員忙碌地穿梭在過道中,店裏已坐滿了顧客。少有人會對英國的下午茶說不,更何況是當地人,事實上這已經成了他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們的主人公,本月——一個二十齣頭一身驢友打扮的男青年,這會兒正坐在靠窗的某個角落,隨意地翻閱着一本旅遊雜誌。身前的桌上擺着一杯咖啡,對於一個正在消磨時間的人來說,這是個不錯的選擇。火車會在五點到站,而從這兒到火車站步行只需要十分鐘。
他享受着此刻的平靜,直到一個人的出現。
“你好年輕人,介意拼一下桌嗎?”
本月怔怔地看向對方,早在踏入店門的五秒內,他已將所有人的長相粗略地記憶了一遍。他很確定,眼前這個扔到人堆里就絕對找不出來的老頭前一秒還不在這家店裏。
那麼問題來了,這個人……或者說這個類人生物,是怎麼出現在這的?
“放輕鬆年輕人。”老人看穿了對方的心思,他笑了笑,拄着拐杖坐到了對方身邊的椅子上,在不經意間說出了一句令後者膽寒的話,“對於老鮑里斯的死,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這是一個問句,但並不是一個問題。
本月愣了片刻,在短短几秒內無數思緒閃過其腦海,但最終他只是露出了一臉疑惑:“對不起先生,請原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老鮑里斯是誰?是您的朋友嗎?”
對於這個答覆,老人並不意外,微笑着搖了搖頭:“知道嗎,當計劃遇到了意料之外的變故時,絕大多數人在第一時間會選擇自欺欺人或乾脆視而不見。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我知道你為了殺害老鮑里斯計劃了很久,在昨晚實施的過程中也嚴格按照計劃執行。你鑽過倫敦的下水道從下方潛入黑幫的宅邸,在黑掉了監控后趁着守衛換班的時間摸進了他的房間,然後用消音手槍崩了那個老混蛋的腦袋。”老人端起本月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口,“嗯,下次可以加點兒糖……我說到了哪兒了?哦!雖說是第一次殺人,但不得不說你幹得不錯,回去的路上你避開了所有監控攝像頭,也沒有留下什麼致命的證據,在凌晨時分潛行回了旅店,換好衣服后搭上9:00的火車來這兒,並準備在晚上6:00搭上前往瑞士的火車。火車票都是在一周前買好的,警察暫時查不到你,黑幫也不會那麼快找上門,因為想殺那個黑老大的人滿大街都是,而等他們回過神,你已經到了另一個城市,用一個新身份開始了一段新生活。”
手槍在旅行包的第二個夾層里,從掏槍到瞄準大概需要1.5秒,這個瘋狂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所以我的計劃是哪裏出現了疏漏?”本月並沒有那麼做,他攤牌了,“你好像很了解我,什麼時候開始監視我的?”
老人將咖啡放回了桌上,淡淡道:“事實上,直到昨天,我都不知道世界上有你這麼一個人。然後今天早上,我從幾十億份人類檔案里發現了你。我知道你不信這個,但我還是要說——你我在今天相遇,這是命運使然。”
“不錯的笑話。”本月合上了雜誌,取出旅行包里的礦泉水抿了一口。他在努力保持冷靜,不斷說服自己這是個夢,“所以你到底是誰?老鮑里斯的特工朋友?CIA?還是什麼幽靈組織的人?”
老人擺了擺手:“用你能理解的概念來解釋……我是神。”
“我很了解你,本月,一個20歲出頭的年輕人。二十歲之前的人生履歷平淡無奇,如果沒有那段插曲,你會走完作為普通人的一生,你的結局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樸實且幸福’。但在那件不幸的事情發生后,你選擇了另一條道路。當那場悲劇的一切線索指向老鮑里斯時,你遠渡重洋而來,親手結果了他。”
沉默降臨,雙方無言地對視着,大概在一分鐘后,本月做了次深呼吸:“世界如此瘋狂。”
“看來你接受了這個設定,這是件好事,有助於我們進行接下來的談話。”老人彷彿回憶起了某段不愉快的經歷,不由地皺起了眉,“你讓我想起了我的上個合作目標,他是個傳教士,當時被一群海盜綁在桅杆上等死,當我出現在他面前並表示願意救他時,他堅持我是撒旦的化身……”
本月聳了聳肩,在接受這一切后反倒從容了許多:“我覺得下次你的登場可以再酷炫一些,比如打一個毀天滅地的響指把整個宇宙的活物屠一半,或者給對方開出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
老人伸手示意對方停下:“請注意你的言辭,我是神,不是什麼滅世者,更不是什麼黑幫。我出現在你面前只是為了談一次合作,一次互利互惠的合作。至於證明自己,你也早就發現了,這裏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看見我。”
說到這兒,神露出了自己的手錶,用手指敲了敲錶盤:“我比較趕時間,你剩下的陽壽也不多,所以我來簡明扼要地談談合作內容……”
“喂喂喂,你剛才好像說了很危險的話。”本月緊張了起來,他想讓對方翻譯翻譯“陽壽不多”是什麼意思,結果神無視了他。
“人類的祖先習慣於用武力爭奪資源,他們殺戮、征服、掠奪,在那個蠻荒的時代這不失為一種生存之道。但隨着時間的流逝,你們的爭鬥方式在逐漸趨向於‘文明’,選舉、投票、競技甚至……遊戲。是的,年輕人,在幾分鐘后你將死去,但你不會下地獄更不會上天堂……你會在‘那個地方’醒來。”神頓了頓,“那裏是幻想與現實的接壤,是瘋狂與理智的邊際,是諸神與惡魔的棋局。天才、瘋子、英雄、怪胎……你將會與這些人同台競技,去挖掘埋藏在那個世界最深處的秘密。”
“而我,將押注於你。你會作為我的‘天選者’進入那個世界。”
對話被一陣門鈴聲打斷,三個臉戴面具的大漢光顧了這家咖啡廳。他們掃視了一遍在場的顧客,並最終鎖定了鎖在角落的本月。這是一場有備而來的報復行動,在不知是誰發出的第一聲尖叫聲中,他們掏出了準備好的霰彈槍。
“瞧我說什麼來着,你的陽壽所剩無幾。”神笑了笑。
三柄黑洞洞的槍口吐出一陣火舌,雙方的距離不超過五米,本月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然而就在這時,奇迹發生了——時間凝固在了這個瞬間。潑灑的咖啡,慌亂的人群,密集的散彈,以及歇斯底里尖叫的服務員,視線中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暫停。
就這樣,本月被定格在了生命的最後一秒,但他的意識依然清醒。
“讓我把話說完。”神有條不紊地站起身,慢悠悠地做起了老年保健操活動筋骨,“老鮑里斯的一個朋友是在某個情報組織工作的,當天晚上就在他家裏下榻,你的闖入瞞過了其他人,但瞞不過他。他和老鮑里斯以兄弟相稱……你知道的,那幫狠人一旦認準了某件事,效率會出奇得高。”
“哦,最後一點。我記得我說過,互利互惠。在那裏,你有機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你父親的真正死因。不過在此之前,你最好小心你的競爭對手,呃……我沒記錯的話有6個。做好準備吧,相信我,你們終將相遇。”神重新拄起拐杖,穿過這定格的世界,緩緩踱步到了店門口,“看你的眼神是同意這筆交易了,那麼,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