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晚飯吃過後時辰還早着,硬閉上眼也是睡不着,珍珠就把那捆棉花和粗布拆開,讓她娘看看究竟能做幾件棉衣出來。

徐氏比量了半天,說珍珠寶珠都瘦小,這麼算下來,還能余出一件大棉衣來。

“要不給你奶做一件?”徐氏跟珍珠商量。她一個做媳婦的有新衣裳穿,每天在公婆面前晃來晃去,心裏怎麼也不得勁。

珍珠伸頭朝那塊粗布看了看,“給我爺做不夠?”

“倒也夠。”徐氏本來心裏琢磨着是去討王氏快活,就沒想給公爹做。

“那娘你明天去跟奶商量一下,就說剩下的布和棉花只夠做一身的,問給誰做。”

多問一嘴肯定沒毛病,省得給了東西還不討好。再說珍珠估計着她奶那麼會算計的,肯定得讓給她爺做。這大塊材料,給王氏裁完了還得剩,又啥也做不了,不是白瞎了?

徐氏答應着把東西收起來,寶珠就撲了過來,“姐,咱倆玩會兒?”

珍珠猜寶珠是因為頭一次吃了這麼多肉不消化,所以睡不着,估計三嬸屋裏的沈杏和沈蝶也得跟寶珠一樣,就讓徐氏把白天在鎮上買的肉包子拿出來留下兩個,揣上其餘三個,帶着寶珠去了三嬸房裏。

果不其然,走到窗下雖沒見到亮,卻聽見裏頭在嘮嗑,沈蝶一直跟何氏說晚上的肉有多好吃,何氏則唉聲嘆氣地說也不知道你們爹能吃上肉不,到底啥時候能回來。

她男人瀋水生在鄉下人眼裏就是個不着調的,不愛種田不愛打柴,脾氣還不咋地。打小兒就愛出去野,娶了媳婦也沒改掉這臭毛病。

之前不敢隨便走,也沒啥好由頭。何氏進門后倒是成全了他,只要想出去轉悠,就說是何氏惹他不痛快了,短則兩三天,長則十天半個月,不遊盪夠了是不帶回來的。

要不是沈家沒分家,一個婆娘兩個孩兒早就餓死了。

沈珍珠敲敲窗,“三嬸,睡了沒?”

何氏連忙答應着,不一會兒屋裏亮起油燈。

“三嬸,寶珠吃多了睡不着,我帶她過來玩會兒。”

何氏連忙拉着姐倆上炕。沈蝶蹬蹬跑過來,“二姐,你讓我娘泡的糯米,是要做啥?”

這是剛吃完這頓就惦記着下頓呢。珍珠揪着沈蝶後腦勺那細得可憐的小辮子搖了搖,“做米腸。”

“啥是米腸?”不光是沈蝶,連何氏都沒聽過。

“就是……”珍珠一想,這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乾脆也不解釋了,“就是一種吃食,挺好吃,明早三嬸幫我一起把豬大腸洗了,咱中午就能吃上。”

“那紅燒肉啥時候做?”寶珠最惦記的可是這個。

珍珠本想着明天中午也給做上,但回頭一細想,午時沈興是在學堂吃,這要是做了紅燒肉,張氏不又得疑心自己是故意不想讓沈興吃那一口?左右買來的米面肉菜都說了給公中一塊兒吃了,沈珍珠不想再聽這大伯娘沒完沒了的絮叨,就哄寶珠說晚上做,等興兒回來一起吃。

何氏沒多嘴,只在心裏尋思,自己大嫂甭說是三天兩頭找珍珠的碴兒了,恨不了一天就找三遍碴,吃點東西珍珠還能惦着興兒,這丫頭當真是個實心眼的。

三個小丫頭裏面,寶珠和沈蝶是同一年生的,都六歲,沈杏八歲,最是能玩一起的年歲,沒多會兒就瘋到了一起,因為吃得飽,折騰得都比往常有勁了些。

沈珍珠趁她們沒注意這頭,把三個包子拿出來給了何氏,“三嬸,這是今兒在鎮上買的,就買了五個,給我娘和寶珠留下倆,這三個你們娘仨吃了吧,快收起來,別讓杏兒和蝶兒瞧見了,不然晚上吃多了要撐壞的。”

何氏嘴裏的肉味兒還沒下去呢,為了多回味一會兒,晚上都沒好好漱口,這眼瞅着面前又來了三個大包子,高興得手都哆嗦了。

連忙接過來放到棚頂吊下來的籃子裏,才回身說,“這好東西,你們自己留着吃多好,有點啥都想着三嬸,三嬸這心裏都過意不去。”

“應該的。要不是三嬸提了句褚三娘那裏有麝香,我現在這小命兒恐怕都沒了,我娘總念叨着三嬸對我的恩呢,就是家裏都窮,拿不出啥好的來,現在手裏有點錢了,三嬸就跟兩個妹妹都解解饞。”

何氏心裏這個恨自己啊。

看來二房始終沒忘記自己那一句話的恩。又回想起二房對自己一直不錯,啥時候輕賤過她?自己怎麼就豬油蒙了心,因為大嫂那兩句話,還在心裏怪罪了二嫂一番呢?

何氏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聽大嫂的挑撥,一定好生圍着二房過日子。

大房那邊,張氏把沈金生交回來的銅板數了一回又一回。這要是往常看到這些錢,她得樂得蹦高兒,可今兒因為聽說二房多賣了二兩銀子出來,再比比手裏那五六百文,怎麼看都覺得寒酸。

心裏頭咯應着,連洗腳水也沒給男人打,還是沈桃替他爹打水洗臉洗腳,又給他爹在炕頭把被鋪上了。

“你拉長了臉幹啥?”掙了個把月的錢,回來都沒句熱乎話,沈金生心裏也憋悶得慌。

張氏把銅板鎖進柜子裏,垂頭拍打着自己的枕頭,“我看老二他們還買紅糖了,興兒天天在學堂學習這樣累,也沒說給興兒拿點過來甜甜嘴兒。”

沈金生直頭疼。

從回來起,開口老二家閉口老二家,真是沒一刻安生時候。

“他學習用腦子也不用嘴,喝紅糖甜嘴有啥用!別總想着跟人家要東西,回來時的板車錢還是老二給我拿的,咱不虧。”沈金生也是老實人,可老實人說起懟人的話來,還真就是硬。

張氏火憋得更旺了,“回來一趟車錢剛一文,你不也幫他搬東西了,咋的你的個大勞力還不值一文錢?還有你也是,就不能學學興兒他二叔,也給家買點東西回來?”

自己屋裏啥都沒有,二房的那些東西在眼裏就被無限放大,想着想着,恨不得一口把徐氏和珍珠給吞了。

沈金生心想我倒是想買東西,可買回來不又得聽你數落我敗家?

這婆娘是鑽牛角尖里了,再咋勸也沒用,他索性不理了,端起盆子自己去倒洗腳水。

開門時見到珍珠帶着寶珠從何氏房裏出來,倆孩子還問了聲好。

張氏在屋裏頭聽到動靜,順着門縫一看,蹭地站了起來。

珍珠那姐倆上三房屋裏玩去了?三房這咋跟二房越走越近,照這麼下去,自己不就耍單兒了?

何氏那小蹄子,看着蔫不登的,原來也知道討好有錢的主,這一看二房手裏有銀子了,頭晌還因為二房輕視她哭天抹淚的,現在就巴巴地貼上去了!

張氏這一上火,就鼓到了牙上,等到第二天起早扒開眼睛,就覺得兩邊腮幫子都脹乎乎的,連嘴都張不開了。

昨天聽徐氏叨咕過一嘴,說今天還得吃紅燒肉呢,這張不開嘴可咋吃!

張氏急啊,吃早飯喝粥時就跟王氏說想去郝郎中那裏拿點葯,王氏把碗一頓,:“看把你得瑟的,誰家鼓個火牙還去拿葯?我就能給你診了,魚生火肉生痰,你這就是昨晚肉吃多了,今兒別吃肉了,吃完飯自己弄點婆婆丁根泡水喝,不出三天就好了。”

張氏就跟被雷劈了似的。

三天!肉渣子都沒一粒了吧!

早飯吃得簡單,吃完后珍珠就開始忙活。沈桃拿不準這輩子跟上輩子究竟有多少出入,也跟過來要幫忙。

她眼看着珍珠從灶膛里把爐灰掏出來,放到外頭晾着,也不知道是想幹啥。

後來見何氏端了一盆泡好的糯米出來,知道這要做的東西肯定不能太差。那可是白生生的糯米啊,啥都不放做熟了都好吃。

“珍珠,二嬸三嬸,你們看我能幫着干點啥?”天太冷了,沈桃凍得伸不出手去,要不是想監視珍珠的一舉一動,她才懶得出來遭這份罪。

沈珍珠尋思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是,就跟沈桃說,“大姐要幫忙的話,就讓我娘回屋去做棉衣,你幫我娘把豬大腸洗了吧。”

珍珠努努嘴,沈桃順着往盆里一瞅,只見盆子裏放着白花花透着粉色的豬腸子,一股臭味直衝着她就撲過來。

她差點給熏吐了,“這啥啊,咋用這做吃的?”說完轉身就跑。

珍珠沖她背影翻了個白眼。

這時候的人不大會處理內臟,做出來總是一股子臭味,難怪這麼好的一副豬腸加豬血,才賣十文錢。

徐氏見沈桃跑了,問珍珠,“這東西味兒是不咋地,你想咋做?”

珍珠拿起火鉤子捅捅,看爐灰已經冷下來了,便把豬大腸倒到灰里。

何氏奔過來,“這咋就不要了?”

雖說東西臭點,就這麼扔了也太糟踐東西了。

“哪兒能不要,這豬大腸就得用爐灰才能收拾乾淨,三嬸不信你看看?”

沈珍珠搓了兩下,只見豬腸上那些髒東西馬上跟爐灰抱成一坨,全都掉下來了。何氏稀奇得不行,連忙跑回自己屋裏去要多掏些灶灰,徐氏趁機問珍珠,“這也是夢到的?”

珍珠點頭,壓低聲音,“娘,你說是不是姥爺看咱過得苦,趁我昏睡那兩天來給我教本事了?”

這朝代的人都迷信鬼神之說,珍珠往這方面引導,徐氏也開始深信不疑了。

徐氏的爹死得早,徐氏只聽說她爹會做吃的,手藝能好到啥樣她是不知道。她娘改嫁后又生了幾個,后爹一家一直不待見她。所以有人給她說親時候,即便知道沈家窮,她還是點頭同意了。

嫁到沈家后徐氏跟娘家就不怎麼來往,婆婆王氏也因此覺得她對婆家沒二心,便更滿意了幾分。

一定,一定是她爹見她一直虧嘴餓肚子,才讓她生了珍珠這麼個福星!往後她們老沈家的日子可能真就因為珍珠過起來了!

何氏也是個幹活洒脫的,帶着珍珠一起,沒多久就把豬腸洗乾淨了。

珍珠昨天買豬血時就讓賣肉的撒了兩把鹽進去,這樣血就不凝。她把血裏面放了些醬油,昨天買的各式調料磨成粉揚進去一些,又舀了一大勺雪白的豬油,之後把泡好瀝過水的糯米,一股腦倒進木盆里。

王氏聽見她們娘幾個在外頭折騰半天,也不知在做什麼,這時候忍不住出來了,正巧看見珍珠把米扔進豬血里。

心疼得哎呦一聲,“這是幹啥,好端端的把恁貴的東西往腥壕壕臭烘烘的豬血里扔,你們幾個這是找揍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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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腸出鍋前,王氏:這臭烘烘的,我就是餓死,不會吃你們一口東西!

米腸出鍋后,王氏: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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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珍珠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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