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我打我的徒兒,與你何干?

第114章 我打我的徒兒,與你何干?

四周寂然無聲,有風細細掠過鬢邊,偶入衣襟。

“靜怡,你願嫁與我多鐸為妻嗎?”他的聲音雖不大,但是清朗有力。

“我不是已經是六福晉了嗎?”靜怡疑惑的問。

“你只須回答你是願與不願。”他沒有解釋太多,清亮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薄唇輕勾隱約帶笑,笑意就這樣混着秋風輕輕軟軟地吹過她心底。

她有如被打動或說是有如被蠱惑,迷醉道:“好。”

多鐸湊近她,在她眉心烙下一吻。

不算是儀式,沒有賓客,也沒有海誓山盟,他只是握着她的手,溫暖而堅定。

靜怡的心像是裝了什麼似的,很滿很滿,仿似要溢出來一般,說是喜悅,又要比喜悅多出一點甜,被他攜着手一同走在山路上,腳步很輕盈像要飛起來一般,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

她偷偷地抬頭看他的側臉,依舊是初見那般玉潤生輝,但是少了冷峭,眼角眉梢儘是舒展的暖意。

“多鐸。”

“怎麼了?”他問。

“沒有,就是想喊喊你的名字。”她調皮地笑道。

可是當多鐸帶着她到了水月庵前要進去的時候,她便笑不出來了。

“你真要見我師傅?”她拉着多鐸的手往回走,“我師傅不知道我當了別人的姬妾的,她要是知道了會很生氣很難過。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想該如何告訴她,最好把雲韻找上......”有句話她沒說出口,要是悟林師太知道她當了別人第六個老婆,說不定一怒之下跟她斷絕關係呢!

多鐸剛才明明還春風和煦的面容頓時降溫了,冷着臉道:“怎麼?本貝勒有這麼不見得人嗎?”

不是你不見得人,是我不見得人好不好?靜怡苦着臉可憐巴巴地揪着他的袖子不放,說:“不是的,是我師父沒有半點思想準備我已經嫁人,所以......”

“所以?”多鐸明顯是怒了。

“要不就說你是野塗老神醫的侄子,我曾經的東主,師父可能還能接受。”靜怡不知死活地訕訕然說道。

“東主?”多鐸咬牙切齒,揪住她的衣襟像拎小雞一般把她抓到自己懷裏,“小尼姑,你覺得在你師父面前說成你在我貝勒府為奴為婢,你師父就會有多待見我嗎?你休想!”

“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嘛!”她委屈地說。

“靜怡嗎?靜怡你是不是來了,靜怡?”庵堂里悟林師太的聲音傳出來,靜怡連忙向多鐸打眼色,多鐸放開她,她硬着頭皮應了一聲,然後狠狠地警告了多鐸一眼,快步走進了庵堂。

庵堂的廂房中野塗正好把最後一根銀針取出,悟林師太讓庵里的師太把她推到院子中,靜怡便剛好進來了。

“靜怡你來了。”推悟林出來的師太對她笑着點點頭,“你師父的腳好多了,全賴野老神醫醫術高明。”

“真的?”靜怡驚喜地看着悟林,悟林慈祥地招她過來,拉着她的手細細地端詳着她,說道:“有好些日子沒見,你怎麼又瘦了?雲韻呢,她怎麼沒跟你一道來?”

“聽說她最近忙的很,我來看師父不也一樣嘛!師父偏心,凈是挂念雲韻。”

“你這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撒嬌。”悟林師太笑道,“她平時來了得頻繁,忽然不來還真是不習慣。”

靜怡看見她木質輪椅旁放着一根長長的木杖,問:“師父,你是不是能站起來了?”

“撐着拐杖就能站起來。”悟林師父說,“野老神醫說平日要經常試着站起來才會好得快些。”

“靜怡!”野塗帶着佳朋收拾好藥箱從廂房裏走出來,一見靜怡便興高采烈地嚷道:“乖外孫媳婦,外公好久沒見你了,來,讓外公瞧瞧多鐸那混小子有沒有好好待你......”

野塗一出現,靜怡已經用力地朝他眨眼睛打盡眼色,可惜已經太晚了。

悟林一臉震驚地看着靜怡,問:“靜怡,你成親了?”

靜怡撲通一聲跪下,正要開口解釋,忽然身後響起多鐸的聲音:“是的,她已經成親了。”

靜怡扭頭着急地看着多鐸,希望他不要再來添亂了,可是多鐸已經走到了悟林身前淺淺躬身行禮,說:“多鐸見過悟林師太,師父有所不知,靜怡早已嫁與多鐸。今日才來拜見師父,還請見諒恕罪。”

本來還在驚訝面前這一身素白色長衫,模樣芝蘭玉樹般的男子是誰,可是一聽到他的名字,悟林師太當即變了臉色。

野塗一見情勢不對,馬上走過來打圓場說:“乖外孫還不趕快扶起靜怡?然後再好好向悟林師太賠罪……”

悟林師太顫巍巍地指着多鐸厲聲問靜怡:“靜怡,你說,他究竟是誰?”

“他……”靜怡極少見悟林如此嚴厲地逼問她話,咬着唇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我是十五貝勒多鐸,靜怡的夫君。”多鐸一掀衣袍在靜怡身旁跪下,握過她的手,寬慰地看她一眼,然後才對悟林師太說道:“多鐸風流惡名在外,難怪悟林師太會有如此反應。但是我對靜怡……”

“靜怡!”悟林一拍木輪椅扶手,怒道:“我要聽你說!你是我徒兒,除了你我與旁人沒有任何干係!”

多鐸皺眉,卻也沉默下來不再發一言。

“他的確是十五貝勒多鐸,也是靜怡的夫君,”靜怡眼眶發紅地看着悟林,“師父不要生氣,他對靜怡還是很好的……”

悟林問道:“你還俗,就是為了他嗎?”

靜怡看看多鐸,又看看自己的師父,點了點頭。

她怎麼能告訴悟林師父說自己當初是被迫的呢?師父怕是又要為了自己當初設法騙走靜怡而愧疚了。

“你說他待你好,你卻在漂泊到盛京孤苦無依靠賣紅薯度日?他就是這般待你好的嗎?靜怡,你還想騙師父是不是?”

靜怡連忙搖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可又百口莫辯。

“師父當年初來盛京便聽過此人劣跡斑斑,你是我徒兒又怎會如此糊塗隨了他去?是他逼你還俗的是不是?他府中姬妾眾多,你還心甘情願,莫非你貪慕富貴虛榮而出賣自己?”

“是我逼她還俗的。”多鐸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也是我逼迫她留在我身邊的,多鐸荒唐,曾連累靜怡險些身死,害她飄泊無依,願以餘生補過,悟林師太要怪罪,便怪罪於我好了。”

“靜怡,你說,你是他第幾房姬妾?”悟林冷聲問。

靜怡死死地咬住唇,最終還是吐出那幾個字:“我是他府中的六福晉。”

“六福晉,”悟林悲憤難當,怒其不爭,對多鐸道:“十五貝勒府中姬妾眾多,也不差我這不爭氣的徒兒一個,靜怡她少不更事本就出自佛門,年幼無知惹了貝勒爺,還請高抬貴手放過靜怡,悟林自當為貝勒爺敲經念佛厚積功德。靜怡,給貝勒爺磕頭,求貝勒爺放了你。”

靜怡的臉色慘白如紙,看看盛怒的師父,又看看沉靜如水的多鐸,眼淚禁不住地往下掉,艱難地開口道:“師父,你誤會了,多鐸他不是你聽聞的那樣的人,他……”

“整個盛京,哪怕是佛門清凈地也知道,再過兩月,十五貝勒便會迎娶孫家小姐。靜怡,你還了俗師父也不怪你,可你為何要如此作踐自己?哪怕是嫁一個販夫走卒,也勝過在貝勒門為妾啊!師父辛苦把你教養成人,焉能看着你自甘墮落……快,你求他放了你……”悟林聲音發抖,眼眶發紅。

“師父,你聽我說……”靜怡跪上一步抱着悟林的腿,雙目欲泣。

“你是想說,無論如何你也不會離開他了嗎?”悟林發怒道,一手抓起身邊的拐杖,“我沒有你這樣自輕自賤的徒兒,我寧願打死你也不願你以後孤獨無依老死於院牆之內!”說著那拐杖便一下子往靜怡身上打去,靜怡當即痛得鬆開了抱着悟林的手。

第二下又重重地落在她的背上,當她閉上眼睛等着第三下的時候,多鐸從身後抱住她,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下。

“你走開!”悟林罵道,“我打我的徒兒,與你何干?”說著又一拐杖下去,打到了多鐸的左肩上。

“你打你的徒兒,我護我的夫人,又與你何干?”多鐸道:“師父可以盡情打,慢慢打,直到解氣為止。”

悟林當下也不客氣,橫着豎著又打了几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哪裏是在打靜怡啊,分明就是往多鐸身上直接招呼過去的。

十來下以後,野塗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一手抓住她的拐杖,大聲道:“老尼姑見好就該收了!你打的是我的寶貝外孫啊,好歹我醫治了你的腿,你怎麼能恩將仇報這樣對待我的外孫!”

悟林說道:“為老不尊,教壞子孫!要是早知道你教出這樣的外孫來,我這腿斷了也不讓你來治!”

野塗被氣得吹鬍子瞪眼,怒道:“我外孫怎麼了?他可是一心一意對你的徒兒,他因為靜怡受了多少折磨你知不知道?明裡暗裏千方百計地護着她,唯一錯的是最終沒護好她讓她遭逢劫難,以為她在椅山渡口被燒死了屍骨沉於江中,遍尋不見,他誤以為是江中龍神所食,瘋子般帶着府衛日以繼夜不眠不休地捕殺江獸,廝殺中被龍神咬住右肩差一些整條右臂便被撕咬下來了!”

靜怡震驚,整個人僵住,望着猶自抱住他的多鐸問:“是真的嗎?你右肩上的傷,是神龍?”

“假的,別聽老頭子胡說。”多鐸忍住疼痛站起伸來拉起靜怡。

“什麼假的!靜怡,外公老爺告訴你,以為你死了,他還親自到了那什麼德明城南塵庵一趟,親手給你挖了個衣冠冢,還把焚毀的庵堂重新修好,讓你能得香火供奉……”

“夠了!”多鐸皺眉喝止,轉身對悟林師太躬身說道:“是多鐸有負靜怡在前,後來所做一切皆是無用功,無足掛齒。但是多鐸是真心想對靜怡好,想跟她兩個人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掛在嘴巴的承諾許得太輕易了,多鐸素來不喜敷衍。但是靜怡的師父就是多鐸的師父,靜怡敬重愛護你,多鐸亦然,還請師父給多鐸一點時間來證明,我對靜怡,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也不是一時的厭舊貪新。”

說完一掀衣袍靜靜地跪在悟林師太面前,垂首不語。

良久,悟林師太才說:“靜怡,你好自為之吧。”

下山的路上,坐在馬車裏的靜怡沉默了許久,終於問多鐸說:“過去那一年,我不在你身邊的那一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多鐸想了想,原本打算輕鬆地一笑,不料馬車一顛簸扯動了背上的傷,疼的他忍不住地抽氣,靜怡心疼道:“很痛是不是?對不起,我師父下手太重。”

“她是真疼你,把你當作女兒般看待。”多鐸說道,“換成是我女兒日後也嫁一個不學無術的風流紈絝子,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本來還眼睛紅紅的靜怡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多鐸揉揉她的黑髮,說:“會笑就好,還以為我會害得你傷心好久。”

靜怡不依不饒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多鐸道:“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日子難道不是這樣過的嗎?”

靜怡怒道:“你敷衍我!”

“哦,那你聽清楚了,別離后以為陰陽兩隔,終日以淚洗面,悲不自勝,常思離魂入夢……”

“那是戲文!”

多鐸笑,“小尼姑不是戲迷嗎?這樣的橋段更能賺人熱淚。”

靜怡嘟起嘴,不理他了。他清清嗓子,湊到她耳邊道:“枕頭。”

“枕頭?”這算哪門子答案啊?!靜怡懊惱地捶他一下,心知沒法從他口中再摳出一詞半句,想着回府後揪住野塗問個清清楚楚更加靠譜……想着想着,漸漸的就倚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掀開車簾下了車,她才發現,多鐸把她帶回了十五貝勒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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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雨敲窗疑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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