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小姐
趙總兵府邸,一名丫鬟此時正端着湯藥向趙二小姐的房間走去。
“二小姐,你該喝湯藥了。”
丫鬟將一勺湯藥吹了吹,然後遞到趙二小姐嘴邊言道。
趙二小姐不語,只是將頭微微側過了一邊,看上去似乎並不情願的樣子。
“小姐,老爺吩咐過了,這湯藥您喝也得喝,不喝那也得喝。”丫鬟說完嘆了口氣之後繼續言道:“您可別再為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勸您還是趁熱喝了吧。”
趙二小姐不語。
丫鬟也只能在一旁無計可施。
前廳。
趙雷坐在一張椅子上,他喝了口茶之後又站起身子,在廳中來回踱步。
走了幾圈。
然後又坐回椅子上。
這個時候,從門外風風火火走進來一名官看上去有些激動的樣子。
“總兵大人。”官兵三步並作兩步來至趙雷的跟前,一邊喘着大氣一邊繼續言道:“來了,張大人把人給請來了!”
趙雷一聽,趕緊從椅子上又站了起來差差點將手邊的茶杯給打落在地。
“張士果真把人給請來了?”趙雷有些難以置信的言道,緊接着他又整理了下衣物,便隨着那官兵向府門外走去。
府門外,張士正領着晴有家匆匆忙忙進了府,不一會兒便來至後院。
“哎呦,晴大夫你可算來了。”趙雷迎上前去簡直比見了爹娘還要興奮。
趙雷擺了擺手,他示意張士先行退下自己攙扶着晴有家進了書房。
隨之,喚來了府中丫鬟奉上好茶。
晴有家將藥箱擱置在一旁,喝了幾口然後言道:“行了,趙總兵您也別在這跟我客套,還是先為小姐看病要緊。”
趙雷遲疑了一會兒,似乎並不打算立馬帶着晴有家去他女兒的閨房。
“晴大夫,您有所不知,我那二女兒性情有些古怪,自從兩年前開始。”
趙雷停頓了片刻,然後站起身來繼續言道:“也不知為何,她整日待在房中不吃不喝,其實也吃了些,不過都是讓丫鬟們強行往嘴裏給塞進去的食物。”
“不言不語,但凡見着生人,尤其是見了男子,便像發了瘋般逮人就打。”
晴有家沉默着。
他心想世間竟還有如此怪病,行醫數十載何曾聽說過這等病症。
越是好奇,越想要趕緊弄個明白。
“趙總兵,你差人把老夫給請來不會只是聽你說這些吧。”晴有家背上藥箱繼續言道:“別磨磨唧唧,你帶我過去,老夫且看看二小姐到底身患何疾。”
後院,趙二小姐閨房,丫鬟還在好說歹說勸服湯藥呢。
“行了,你先下去吧。”趙雷讓那丫鬟將湯藥放下,他見丫鬟走了出去轉而對晴有家言道:“晴大夫,您小心點。”
晴有家發現,那趙二小姐看上去年僅二十歲的姑娘,她蓋着個被子只將頭露了出來,側身躺着面對着牆壁。
“小姐,麻煩您將手腕伸出來。”晴有家就近搬了張凳子,他坐在凳子上對着床榻上的趙二小姐繼續言道:“老夫先為您切脈,看看您的脈絡是否……”
晴有家話音未落。
只見那趙二小姐側轉身子,也不知是何時候,她手中竟然拿着一把剪刀。
突如其來的舉動可把晴有家給驚嚇得不輕,趙雷站在一旁同樣不知所措。
趙雷心想,以往瞧病的大夫,也只是被打,如這般情緒失控還是第一次。
“二小姐您這是做甚。”晴有家從凳子上站起來,然後緩緩地往後退了幾步繼續言道:“你不要激動,老夫對你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想幫您切脈而已。”
趙二小姐手中緊握剪刀,她將剪刀尖銳的一端,杵在自己喉嚨的位置。
晴有家看着趙二小姐,他發現這人行動敏捷而且手腕蒼勁有力,再看臉上的氣色雖虛弱,但也只是由於營養不良導致的,並不像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趙總兵,您看,這情況要不咱們還是先到外面去談談?”晴有家言道。
“也罷。”趙雷只好走出房門,無奈地嘆了口氣言道。
兩人回到書房,晴有家如釋重負般坐在椅子上,臉上竟展露一絲笑容。
突然,晴有家哈哈大笑,也不知這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葯。
此刻坐在一旁的趙雷,他倒是顯得有些費解,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氣。
“晴大夫,趙某聽聞你醫術高明,尚不知是真是假。”趙雷一掌拍在桌子上繼續言道:“不過,你這醫德趙某今日算是見識過了,怎可如此笑話一個病人。”
“趙總兵不必置氣,老夫看這二小姐倒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晴有家言道。
“胡說八道。”趙雷若有所思,心想自己這女兒都病入膏肓了,可這無良大夫卻說沒病,八成和那些騙吃騙喝的大夫沒什麼不同,他越想越氣,轉而向門外大聲喊道:“來人啊,將這老傢伙給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轟出府去。”
就在這個時候,自府門外傳來一陣打鬥的動靜,不久后便打至了後院。
“奶奶個熊。”
張士捂着胳膊,看上去是被利刃劃出了一道傷口,模樣有些狼狽,手裏還握着刀刃,繼續言道:“想不到你這丫頭還是個練家子,張士倒要領教一下。”
趙雷聽到如此大的動靜,也顧不得打板子的事情,從書房沖了出去。
只見一女子,身邊還跟着一位傻不拉幾的少年,此刻正怒氣沖沖朝書房處打了過來,那兩人正是晴嵐與華生。
“姓張的我告訴你,本姑娘早就看你不順眼了,趕緊讓趙雷給我滾出來。”
晴有家緊隨在趙雷後頭,從書房處走出來,他看到晴嵐正舉着一柄大刀。
“嵐兒,休要胡鬧。”
“趙總兵,誤會一場。”晴有家一邊給趙雷賠不是,一邊看着自己的女兒晴嵐繼續言道:“怎麼,還不把刀放下。”
晴嵐眼見爹爹,她將手中的刀刃擲在了地上,看那樣子似乎有些不服氣。
“晴大夫。”
“不知這二人是……”
趙雷示意張士收起刀刃,然後疑惑地看着晴有家言道。
“老夫的夥計,還有愛女晴嵐,衝撞了總兵大人還望海涵。”晴有家言道。
“嵐兒沒鬧。”
晴嵐狠狠瞪着趙雷,轉而又對晴有家繼續言道:“爹,就這病咱不看了。”
“嵐兒,不可造次。”
“醫者看病,對症不對人,趙總兵雖說平日裏跋扈了些。”晴有家看了眼趙雷之後繼續言道:“趙二小姐卻是無辜。”
對於一名醫者而言,最基本的醫德便是無論何人,是善是惡,首先應當把治病救人這件事擺在第一位。
倘若因為患病者,乃行惡之徒,便不予醫治那和見死不救沒什麼兩樣。
再者,這趙雷雖不是什麼善類,可那趙二小姐在患病之前,確也是為鎮子上的百姓們做了不少善事,有目共睹。
“爹,嵐兒剛才在門外,可是聽到某人說要打你板子……”晴嵐言道。
她似乎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是卻被晴有家一句話給狠狠憋回去了。
“行啦,爹明白你的心思。”然後將身上背着的藥箱交到晴嵐手上,緊接着轉身對趙雷言道:“趙總兵,小女嵐兒不懂分寸,希望您可以不與她計較。”
趙雷此刻有些自責與懊悔,因為過於擔憂自己女兒的病情,適才說要打晴有家板子也是一時衝動脫口而出。
若有所思,他心想這晴大夫或許真的會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治自己的女兒。
事已至此,他不想再將這件事情給鬧大了,畢竟還是有求於人家,不如先服個軟也未嘗不可,且看這晴有家接下來作何說辭,說的在理自然不與追究。
“晴大夫,趙某也是一時被情緒給沖昏了頭腦。”然後,趕緊走上前去又對晴嵐繼續言道:“晴嵐姑娘個性率真,趙某隻當是誤會一場,希望您能原諒!”
“哼,少給我惺惺作態。”晴嵐則是無視於他,拽着華生繼續言道:“華生哥咱們走,這種人本姑娘看着就來氣。”
但是,晴有家卻不知為何,將華生給使勁拉了回來。
“華生,你留下。”晴有家咱道。
晴嵐這下可納悶了,心想她爹將這傻小子留在此處,不知是何道理。
不過,她也沒多加繼續追問,這時候正在氣頭上,甩子性子便出府而去。
“師傅,你在這裏做什麼。”華生倒是活蹦亂跳,他像個孩子一樣,搖晃着晴有家的胳膊肘子,緊接着又對着那趙雷繼續喊道:“小二,怎麼還不上菜!”
趙雷一看。
咳,原來是個傻子。
來到書房,趙雷最先問道:“晴大夫咱們言歸正傳,您方才說我那寶貝女兒並不是得病,只是不知此話到底何意?”
“趙總兵。”晴有家也不打算再跟這賣關子,繼續言道:“小姐可曾婚配?”
趙雷突然愣一下,他心想晴老頭不問病症反倒對這等私事感興趣,不知道那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怎麼。”趙雷抿了一小口茶,抹了抹嘴巴繼續言道:“晴大夫說這話,難不成是與小女的病症有何關係么?”
晴有家剛想說些什麼,竟不料被那華生給打斷了。
“啪”一聲。
“你們這家店,怎如此不地道。”華生拍着桌子,然後騰一下站起來,接着從腰間掏出一枚銅錢,繼續言道:“這菜到底還上不上了,大爺我有的是錢!”
兩人被嚇了一大跳,晴有家一看想來這傻小子莫非是肚子餓了。
“趙總兵,您看這……”晴有家言道。
趙雷也是無可奈何。
他真搞不懂,這晴老頭自己瞧病還非要帶着個傻子礙眼礙事。
“罷了,來人啊。”趙雷拂着衣袖將丫鬟使喚了過來,繼續言道:“你們快去廚房吩咐做些好菜,給這位公子端來。”
“有勞了。”晴有家拱手賠罪,然後就着方才的話繼續言道:“據老夫觀察其實二小姐這癥狀,倒也似病非病哪。”
“還望趙總兵莫要見怪,不妨將婚配之事的前因後果說與老夫,如此待老夫確認之後便可以為二小姐開方抓藥了。”
摸了摸鼻樑,趙雷雖然對晴有家這番話半信半疑,不過當下沒別的選擇。
原本這等家醜不宜外揚,之前也都是厚着老臉拜託京城的將軍女婿,幫忙從太醫院給請了人來,但是束手無策。
倘若連這晴大夫也無法醫治,那麼自己女兒這病也不知何人能醫。
話說回來,晴有家之所以有此一問想必也是看出了些許名堂。
“晴大夫,不怕您笑話。”趙雷雖是不太願意將事情告知外人,只不過如今恐怕也只能實言告之,繼續言道:“這件事情說起來,大約是在三年前吧……”
華生。
安靜地在一旁吃着飯菜。
晴有家則是認真聽趙雷將趙二小姐婚配之事的來龍去脈,說了個底朝天。
原來,這趙家二小姐,三年前去將軍府吃酒宴,竟不想看上了姐夫帳下的一位副將,而那副將也對她情有獨鍾。
所以兩人這麼一來二去,不到半年的時間便訂下了這門婚事。
可就在倆人完婚當晚,這還沒來得及入洞房,卻從邊境傳來了緊急軍情。
那一年,藩國派數萬大軍,攻打大明邊境的城池,身為副將,大敵當前又怎容得下這般兒女私情。
連夜,那副將還來不及親熱,便帶兵前往邊境抵禦外敵入侵。
直到後來,這仗算是打贏了,軍士大多也都凱旋歸來,可是唯獨那副將一去不回,也不知是戰死沙場還是活着。
總之,就是晃眼間兩年過去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從此沒了音訊。
“趙總兵,之前老夫還不敢斷定二小姐到底身患何病。”晴有家此刻看起來胸有成竹的樣子,繼續言道:“但如此說來老夫便有十全的把握能將此症給治好。”
趙雷還是心存疑慮,他想這兩年來為這事可謂是日夜操心難以入眠。
可這晴老頭,他也不過只是看了兩眼之後怎麼就能診斷出這不治之症。
“晴大夫,此病真的能治?”趙雷說話的語氣有所轉變,就如進府之時那般客氣繼續言道:“並不是趙某信不過晴大夫的醫術,只是不知小女身患何疾?”
“二小姐說病沒病。”
“可若是說沒病,那恐怕也確實是已經病入膏肓了。”晴有家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摸着自己的下巴,繼續言道:“此症緣由是情之所致,害的乃是相思之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