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天是個收穫的季節。
龍彥達以一種最放鬆的姿態倚靠在寬大的黑色真皮老闆椅里，疊着腿，手指有節奏地敲着深灰色老闆桌的桌沿，目光閑散地盯着鋪滿整面牆的液晶顯示屏。
液晶屏被大幅落地窗外斜射進來的暖陽照着，反光，屏幕上顯示着一個網站，頁面里大字小字都被蒙上了一層白絨絨，看不清楚。
不過沒關係，龍彥達也沒想着能看多清楚，穩贏的事，只不過是等着最後結果公佈而已。
牆上掛鐘的時針分針“咔嚓”一聲，指向9點整，招標系統網站更新中標信息，龍科集團，中標20個億的F市政府管理數據優化項目。龍彥達翹起的腳尖晃了兩下。
頂級解像度的超感屏幕下一瞬就裂開，換了個畫面，大朵大朵紅的紫的黃的牡丹開滿了整面牆，屏旁的DALI音響里傳出來甜美高揚的女聲“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龍彥達差點從椅子裏蹦起來，冷峻的眉眼晃了晃，坐穩后挺直了背，伸手扣住領帶結往下拉了點，閉上眼睛往後靠，胳膊彎在老闆椅的木質扶手上，長吐了一口氣。
這TM又是誰幹的？拿着老子的設計費不當錢。
富麗堂皇的大牡丹開在他那簡約冷淡風格的辦公室里，配着大紅大綠的民歌，俗地一批。
牡丹花大概也能猜到他們龍總裁的承受能力，只是在邊緣悄摸試探一會兒，短短的30秒之後畫面消逝，歌聲遠去。
龍總裁現在心情不錯，所以也僅僅只是閉着眼睛在心裏罵了句，並沒有手裏抓着什麼砸什麼。
公司上上下下熬了半個月，中標一個20億項目，從老牌公司嘴裏搶過來的，龍總裁特有成就感。
龍科集團是一家剛剛成立6年的科技公司，做數據通訊網絡之類的。6年時間對於一家企業來說不算長，可龍科集團迅速崛起，快速吞食市場份額，像一頭困了很久的猛獸被放出了籠子，初出茅廬就是摧枯拉朽般的攻佔。
在龍彥達的帶領下，龍科集團渾身是勁兒地出現在每一處商海廝殺的地方，他們總能用一種最優的組合方案中標項目，靈活多變，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別的公司想學都學不來。
圈子裏有種說法，說龍科大樓奠基的時候找大師看過風水，運氣好到爆棚，每一次都能恰好對上甲方的心思。還有一種說法，說龍彥達背景驚人，有後台。
只有龍彥達自己知道，他們是怎麼砸錢軟磨硬泡請技術專家的，三顧茅廬算什麼？龍彥達親自跑十次八次都算少。
為拿下項目，龍彥達帶着投標組徹夜討論，通宵優化，最後送出去的標書連個標點符號都要求準確無誤......
至於後台，有什麼後台？他自己就是後台。
那一大堆牡丹花消失之後，龍彥達怕又弄出什麼么蛾子來，揉着眉心等了兩秒，確定液晶屏呈現待機狀態后，站起身活動活動頸椎和肩膀，拎起桌角的電話，按了個快捷鍵，“周秘書，通知主管們開會，關於新項目籌備的。”
......
“現在，馬上。”
頭頂上一陣“乒里嗙啷”，椅子腿兒摩擦地面的聲音，龍彥達放下電話，眯起眼睛抬頭看，心裏默念一、二、三......沒數幾個數，本就沒關上的辦公室門被人推地更敞，來人大聲嚷嚷，“哎，還讓不讓人喘口氣了，大伙兒白天加晚上的熬了大半個月，也不讓人歇歇？又開會？”瞪了龍彥達一眼，“你以為都跟你似的，像個機器。”
龍彥達單手插進褲兜里，沒聽到他講話一樣，走到窗戶邊，看了眼窗外江面，波光粼粼的，點綴着幾艘逆流而上的貨輪，回過頭，衝來人抬抬下巴，吐出幾個字，“從你那兒抽兩個人去新項目。”陳述語氣，沒有商量的意思。
“怎麼又要抽我的人？我那兒都快空城了，”宋新，龍科集團技術研發總監兼龍彥達同窗好友、龍科創辦人之一，一屁股坐到沙發里，“我那兒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人，動不動給我往項目上丟，研發的活兒到時候誰干？”
“少跟我扯，你們一天天閑的，”龍彥達走回來，半靠在老闆桌邊，腰背線條硬朗有力，瞟了牆上的顯示屏一眼，“都閑出花來了。那什麼花來着？月季還是牡丹？”
他還是一隻手插褲兜里，另只手搭在桌邊，骨節明顯的，即使放鬆着手背上的青筋也很明顯。
宋新搖頭，一臉鄙夷，“牡丹和月季都分不清，一點生活情趣都沒有。你這種人就適合跟工作過一輩子。”摸了根煙點上吸一口，“就那幾朵牡丹花，我們做出來不要一分鐘，撒泡尿的時間，閑什麼閑？別調我的人，真沒人了，老大。”
“就這麼定了，”龍彥達並不多言，指節輕叩一下桌面，“準備開會。”
宋新很不顧面子地癱在沙發里鬼哭狼嚎一陣。龍彥達瞥他一眼隨他去，自己走到長形會議桌頂頭位置坐好，順手按了下桌角的總開關，把每個座位前的電腦升了起來。
總裁辦公室佔了整層樓，自帶一個小會議室，能裝30多號人。
13位主管魚貫而入，10分鐘后所有人到齊，會議開始。
中標的喜悅沒持續多久，大概只比液晶屏里的牡丹花多了幾分鐘。科龍集團里每個人都這樣。
喜悅來源於中標獎金，龍總裁在給員工發錢方面毫不吝嗇，過不了兩天，大家手機里就會彈出一條到賬信息，那是從來不會讓人失望的一長串數字。
喜悅持續時間不長則是因為，那些獎金龍科的人沒時間花，他們有個工作狂總裁。龍總裁不僅自己工作狂，還用錢哄着大家跟他一起狂，沒時間花錢，上哪兒說理去？
車輪會議從早上一直開到下午，龍彥達早就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椅背上，濃密黑髮紋絲不亂地向後倒着，淺色襯衣袖子捲起來，露出健康遒勁的小臂。
龍總裁時不時抬起眼皮掃視會場，目光凌厲，薄唇緊抿，不發一言。
每次開會他只負責拋出議題，然後就坐一會兒站一會兒的，任由總監主管們爭論不休，這一過程被稱之為頭腦風暴。
最後再由龍總裁看似漫不經心，卻又條理清晰地做一個工作安排，這個會才算開完。
龍科的會議室經常被弄得劍拔弩張，氣氛緊張火熱，說到激動處，會有人拍桌子踢板凳，甚至摔門就走，不知道的還以為滿屋子的人要打起來。
看上去一點都不和諧團結。
但主管們卻又超級喜歡這種開會形式，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盡情發表自己的看法，不同思想自由碰撞，最終產生很多絕妙的點子。
眼下正處於這種狀態。
男主管們唇槍舌戰，會場裏僅有的3位女士稍顯疲憊，眼神對上之後，摸出手機開始在她們的小群里聊天，偷偷放鬆。
仙女1：你們說咱們龍總屬於欲系還是禁慾系？
仙女2：神馬意思？不懂。
仙女3：哪裏不懂？
仙女2：欲啥樣？禁慾又啥樣？
仙女3：欲，上，推倒…
仙女1：禁慾，想上，不敢…
仙女2：你們……我站禁慾系，真的不敢，兩眼冒心.jpg
仙女3：欲系欲系，看他那副公狗腰，啊——要死
三人同時抬頭，看向龍彥達的腰。黑色皮帶卡住腰線，勾勒出流暢得體的線條。成熟的，有力的，迷人的，一把好腰。
仙女1：哼，老娘得不到的男人，我恨他，淌淚.jpg
仙女2：不僅得不到，還得為他賣命。
仙女3：算了算了，實際點姐妹們，得不到他的心，得不到他的身，那就得到他的錢吧。
仙女1：有道理。
有道理+1
……
又欲又禁慾的龍總裁終於宣佈散會，眾人紛紛站起來，一邊意猶未盡地繼續爭論，一邊抻脖子捶背。
“周秘書，”龍彥達點了兩下桌面，吩咐道，“晚上給大家安排個活動，明天上班不用打卡。”
會議室里發出一陣細碎的輕呼，隨即安靜，沒一會兒，歡呼聲從門外傳開......
“今天開恩啊，龍總裁。”宋新沒走，繼續窩回沙發，要接着跟龍總裁聊聊把他手下抽走的事。
龍彥達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從桌面整齊擺放的一排文件夾里抽出一個，扔給宋新，“今年招的新員工，你先挑。”
“新員工那能跟我那兒的人比嗎？我那都是能出活的人，新員工還要給時間他們成長，”宋新看都沒看，把文件夾丟回去，“你給時間我嗎？一天天跟催命似的。”說完又記起了什麼，趴過去把文件夾抓回來，“哎，我想起來了，我那兒的小夥子們跟我說好幾次了，要給部門招幾個小師妹，公司這次招女孩兒沒？”
“沒注意，你自己看。”龍彥達點開內部管理系統，開始批閱文件。
宋新打開文件夾，低頭仔細研究起來，“不是，公司招200號人，就只8個女孩兒？我這邊專業對不對口就不談了，專業擦邊的算上只有4個？”啪地一聲合上文件夾，站了起來，“哎，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啊？我身為公司高層，招聘這麼大的事......”
龍彥達正皺眉看着電腦屏，在意見欄里填寫意見，“轉個文件你批一下，你們技術研發部門這次的獎金。”
“少拿錢砸我，”宋新嚷嚷，“我跟你說招人的事兒。”
“那給你去掉兩個0？”龍彥達總算抬起了頭。
這個嘛，倒也不必。
“這4個女孩兒我全要了。”宋新說。
“嗯，在名字後面勾一下。”龍彥達丟一支筆過來。
宋新接過筆，低頭在名單上勾了四下，簽了名，再把文件夾合上放回去，“晚上的集體活動你去不去？”
“不去。”
“你晚上有事兒？”
“嗯，跟家裏說了，回去吃飯。”
“這叫個什麼事啊？”宋新半邊屁股坐到龍彥達的老闆桌邊兒上，“一起出去玩玩，別弄得跟個苦行僧似的。”
不知道是哪幾個字觸動了龍彥達，他抬手捏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哎，別想了，就這麼定了，”宋新一拍桌子，“寧躍也不在，我們三多久沒一起喝個酒了？每回不是辦公室就是會議室，這哥們關係處的，也忒官方了。”
寧躍，另一位同窗好友兼創辦人，現任龍科集團市場總監，正在陪老婆休產假。
“周秘書，過來一下。”龍彥達伸手按了個快捷鍵，等周秘書進來，問道，“晚上安排的什麼活動？”
“大家要去酒吧，定了斯百。”周秘書筆直站立在老闆桌前向上司彙報。
“去定幾個卡座，”龍彥達點頭，“先定5個。”
“龍總，那邊卡座挺貴的，一個卡座4000起。”周秘書說。
龍彥達眯了下眼睛，“加5個，定10個。”
宋新沖龍彥達豎了個大拇指，“哎，小周，斯百有什麼特色？我、龍總都沒去過。”然後又彎腰往龍彥達跟前湊過去，“你是沒去過吧？”
龍彥達搖頭。
“宋總，斯百年輕人多，檔次也高，有利於我們公司的年輕人擴大交友圈。與此同時呢，也能彰顯我們龍科年輕人的風采。”
“嘶——”宋新牙疼，真不知道龍彥達從哪兒找的這麼個一本正經的樸實女秘書，“行，挺好。”也憋不出別的詞來誇她。
“斯百有幾個駐場樂隊也不錯，能給大家帶來全新的感官享受。”周秘書繼續介紹。
“什麼樂隊，通俗？搖滾？”宋新問。龍彥達也饒有興緻地側過頭去，認真聽着。
“今天晚上的是支搖滾樂隊，叫青色鐵鏽紅。”周秘書忽然抿嘴笑了一下，“他們的鍵盤手兼主唱很帥。”
“有名嗎？”龍彥達問。
“有名字的，龍總，”周秘書低頭絞了絞手指，“主唱叫許澈。”
龍彥達坐直，兩根手指摁着額角。宋新咧着嘴笑起來，說實話，周秘書到底是您從哪兒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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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開，因為我手癢，哈哈哈~一邊手癢一邊惴惴不安，還是要日更的，還是要9點的~強迫症~
杵着棍兒端着碗求收求評，沒簽約作者就靠評論過活了，不然寫不下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