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藥方
群臣在金鑾殿上相逼，紅紫官服跪了一地，就差沒說出皇后不交出煉藥之法便長跪不起的話來了。
古往今來，有幾個帝王被這般逼迫過？
沈言璟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冷眼看着這些長跪的官員，半晌哼笑了一聲。
“眾愛卿真是好算計，當也是你們立也是你們，當初說皇后出身低微，恐不能勝任皇后之位的是你們，現在一個個高言美譽，請皇后拿出藥方的也是你們。”
沈言璟站起身來，站在丹陛之上，居高臨下的看向這些臣子：“這所有的是與不是，都被你們一眾言官說了個盡，孤還有什麼好說的？”
“陛下息怒！”太史令當即上前：“臣等也是為了南境將士思慮，還請皇上傳達皇后，寫出藥方救治更多傷患的性命，豈不是功德無量的好事？”
此人紅口白牙，最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脅迫別人。
他自己的心思，卻從不說是為自己考慮，而是口口聲聲將所謂的百姓掛在口頭上。
到頭來，還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
沈言璟望向太史令，神色之中看不出喜怒：“太史令既然如此關心南境的將士們，不如親赴南境，同將士們同生死共進退？”
“皇上說笑了。”太史令叩首道：“臣等在其位，謀其政，司其職。臣乃文官，當在朝堂上明鑒君上。而將士們食國之俸祿，便該為皇上出生入死。”
“臣知自己的身份，一直以來兢兢業業完成自己分內之職。前往邊關禦敵並非臣分內。而皇後娘娘一直以來自詡醫者，既然而今邊關將士急需皇後娘娘的藥房救命，皇後娘娘也當不吝寫出藥方，造福百姓。”
沈言璟垂眸下望，而太史令也抬起頭，直視着君王的雙眸。
二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短暫的對視后，太史令終於還是緩緩低下頭去。
“臣等，請皇上體恤邊關將士，規勸皇後娘娘賜下藥方。”
此話音一落，朝堂之上大半的官員都跟着山呼出聲。
“臣等請皇上體恤邊關將士，規勸皇後娘娘賜下藥方。”
“臣等請皇上體恤邊關將士，規勸皇後娘娘賜下藥方。”
“……”
白荼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沈言璟的神色。
這世間有人吃軟不吃硬，有人吃硬不吃軟。但沈言璟卻是那種軟硬都不吃的人。
他心中自成一套體系，一切的事情都能做到心裏有數。他所決定的事情，就算是旁人再勸也沒用。而他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身邊的人再加以逼迫，他也絕不會做。
現如今太史令等人表面上是請求皇上規勸皇后，可實際上，卻行的是逼宮之事。
皇上早先的時候便說過，一直以來使得大梁日漸衰弱的原因，便是這些腐朽的氏族。想要徹底變政，就要或是剷除，或是同化他們一起變政。
但如今看來，以太史令為首的這些氏族，表面上順應陛下，實際上卻一直在宣誓自己的權勢地位。
以為自己是先帝在世時的舊臣，便能夠枉顧國法，在朝堂上公然頂撞皇帝。
之前楚王叛變，顧劍重傷的事情，便已經讓皇上對太史令極為不悅了。而今此事涉及到皇后，也是皇上最大的那塊逆鱗。
看來距離扳倒太史令的那一天，也沒有多少日子了。
白荼連忙低下頭，便見沈言璟的眸光依舊落在太史令的身上，像是要用目光洞穿他，在他的身上留下幾個血窟窿似的。
“讓皇后拿出藥方？”沈言璟一步一步的走下丹陛，站在眾朝臣中央：“皇后的醫術，乃是天外仙人所贈，非皇后難以練成仙藥。皇后心善，若能夠傳授藥方，又怎會眼看着大梁百姓受苦？”
太史令聞言哼笑一聲：“陛下真是說笑了，這世間哪有天外仙人？”
“你說沒有，那天師山一脈歷任天師護佑我大梁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難道不是仙人授意？太史令說沒有仙人，不妨孤將天師水雲樓傳來，讓天師親口說說？”
現任天師親近皇室，聞說與皇後娘娘也是有些矯情的。
既然水雲樓早已經與沈言璟沆瀣一氣，他的那些話聽與不聽又有什麼區別？無非是幫着沈言璟附和罷了。
太史令拱手再拜：“皇上，既然皇後娘娘為神使，就該向上天請求藥方，救我大梁王師。皇後娘娘知恩，大梁百姓自會銘記於心的。”
而今，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太史令乃是故意的了。
沈言璟一聲冷笑：“看來太史令今日是非要這藥方不可了。”
“皇上言重了，臣也是為大梁子民，為邊關將士着想。若能得神助，我大梁王氏定能所向披靡，無往不勝！”
“我大梁王師從來驍勇善戰，就算是最艱苦的環境，最惡劣的形式，也能絕處逢生。就算沒有天神庇佑，也能無往不勝所向披靡！”沈言璟神色冷肅：“太史令不是軍旅中人，可是將我大梁王師看的太過軟弱了。”
太史令不卑不亢：“大梁王師自然驍勇善戰，但若是能減少傷亡，自然是大功一件的好事。皇上身為一國之君，也當為自己的子民多加思量。”
“太史令慎言！”白荼當即站出來呵斥道：“殿前侍君不敬，太史令你是要造反么？”
此話一出，大殿上一陣安靜。
封后大典，顧劍受傷，公主和親之事……這已經不是太史令第一次和皇帝杠上了。
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看得出來，現如今這朝堂上明顯分為兩黨。
一是以太史令，御史大夫等人為首的舊臣氏族黨。一是以白荼，薛復等人為首的寒門仕子黨。
皇帝想要打壓氏族，扶植寒門世子，便務必會折損氏族的權勢。
太史令慣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聯和權臣據理力爭。就算是得罪新帝也在所不惜。
誰都看得出來，皇上想要扶植的寒門世子還不成氣候，這朝堂還是需要氏族舊臣來維持秩序推動政事的。
若是一味地縱容沈言璟扶植寒門，遲早會有氏族倒台的一天。
而若是從一開始就給新帝一個下馬威，聯合氏族一起對抗寒門仕子，不給他們露臉和把持朝政的機會。
那麼寒門就沒有機會在這朝堂上大施拳腳。
誰都明白這個道理，包括沈言璟。但現如今誰也沒辦法讓氏族收斂，也包括沈言璟。
太史令巍然不懼的抬起頭：“皇上，臣等都是盡心竭力為大梁思量，為陛下考量的，絕無異己之心，更無不敬陛下之意。”
“我等侍奉先帝，先帝去后而今又侍奉陛下，說一句實在話，我等在朝堂上供職的年頭比陛下的年紀都大，對大梁國土和百姓的責任自然也不少於陛下。”
“若是我等今日說了幾句實在話，便被陛下疑心不敬，豈不着實讓我等舊臣寒心？皇上，臣等都相信皇上是明君，是為大梁殫精竭慮的天子。若是陛下為皇后一人，便棄朝堂與不顧，那我等也不得不懷疑皇后不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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