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琴先生
明林城,天山。
天山便是天瀑的所在地。遠看天瀑真如詩中所言: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之所以稱之為天山,便是形容其高峻。
天山之頂有一座湖,喚作天湖。
天湖便是瀑布的發源地。天湖旁有一座青翠的竹亭,亭中放一付古色古香的茶具,茶具旁盤膝坐着一個中年白衣男子,面若冠玉,眼若星辰,唇若塗脂。一頭烏黑的頭髮隨意的披散直垂腰際,卻在二鬢結一小小的發辯往後腦一綁,系住飄散的長發。
此時白衣男子正悠閑的品着茶,不時搖一搖頭,一臉的陶醉。
突然,竹亭外的空間一陣如水紋般的波動,一個面帶骷髏面具的黑衣男子憑空出現,白衣男子波瀾不驚,只是淡淡的說:“來了,過來品茶吧。這還是一年前你送我的星空茶。”
黑衣人一個閃身來到竹亭中,在白衣人對面盤膝坐下。
白衣人左手拿杯,右手執壺倒了一杯靈茶給黑衣人。黑衣人伸手接過,嘬了一口閉上眼慢慢品嘗,幾息后黑衣人睜開眼咂咂嘴沙啞道:“好茶配上好手藝,果然絕妙。星空茶在先生手中可真算得上是化腐朽為神奇了。”
白衣人微微一笑:“只是小道罷了。這還得感謝你送我的靈茶。”
黑衣人擺擺手沙啞道:“高山流水曲,伯牙子期誼。好茶自然也要送給懂茶的人。這天下能喝到刀宗之主琴先生親手烹茶的人恐怕沒幾個吧。”
白衣人悠悠道:“大名鼎鼎的影使的馬屁的確受用。”
說罷二人相視大笑。
琴先生凝視着黑衣人,那目光彷彿要穿透面具直擊黑衣人的本來面目,影使平靜的與他對視。幾息后,琴先生移開目光,淡淡的說:“說吧,把我約到這裏究竟何事?”
影使沙啞道:“我說我來找你喝茶的你信嗎?”
琴先生提起茶壺續上水笑了:“茶在俗世還有個名字叫不夜候,意思便是秉燭夜談或深夜苦讀的必備之物。此時不是深夜,你我也不是書生,也亦非良友。你我雖是道友,卻不同道。還是有事說事的好。”說完放下茶壺靜靜的看着影使。
影使桀桀笑了:“不錯,我們的確不是良友,不然,我心裏真的過意不去。先生難道忘記了我是做什麼營生的?”
琴先生波瀾不驚的自斟自飲:“你想殺我?”
影使點點頭大方承認:“對方開的價格太誘人,我沒理由拒絕。”
琴先生依然平靜:“你我修為相當,都是幽玄境,相鬥不下數十次,你真有把握殺我?”
影使笑了:“可你喝了我上百年的茶葉。”
琴先生平靜的看着黑衣人,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影使桀桀笑着,似乎很開心:“知道我為什麼每年都給你送茶葉么?你喜歡茶,愛茶,這就是你的弱點。”
琴先生冷目如電:“你的意思我中毒了?”
影使:“茶葉本無毒,只不過當茶香遇到無香,便會產生劇毒。這亭子大部分都是用無香木所建。”
琴先生頷首:“原來如此。看來你們影門為了對付我,還真是捨得下血本。連傳說中的無香木,你們都拿來建亭子。”
影使‘嗯"了聲:“因為你值這個價。我給你解釋得這麼清楚,也不負你我幾十年的交情了。安心上路吧!”
說完,影使伸出手一掌拍出,影使的手很白,很秀氣,卻充滿了殺機!這一掌似緩實急的印向琴先生胸口。
待到手掌快印到琴先生胸口的剎那,琴先生動了,他倒飛而出,身形猶如風中飛絮,身形隨着掌力飄出了亭外。
影使如影隨形。二人浮空相對而立。
影使:“你越用法力,毒氣便會越快發作。你今天是走不了。看在相交多年的份上,我給你一個痛快,也不為難你的徒子徒孫。如何?”
琴先生依然一臉平靜:“既然你篤定我走不了,那你能告訴我是誰想要我的命嗎?”
影使搖搖頭沙啞道:“很難讓人相信,這麼愚蠢的話是出自琴先生之口。上路吧!”話畢一掌拍出,大喝一聲:“大悲手!”
影使的手掌瞬間化作一隻巨大的白色手掌向琴先生拍去。
琴先生背負雙手冷目如電,一道刀影從他身體內浮現,瞬間化作一道巨大的刀罡迎着那隻白色巨掌斬去!
“轟”
刀罡消散,巨掌破碎。龐大的能量令天湖水湧起狂浪,令天地風起雲湧,風雲中隱隱傳來陣陣龍吟。
“昂。。。”
一頭體型巨大的青龍張牙舞爪的在雲層中若隱若現。
琴先生的臉色終於變了。
青龍的身影若隱若現,龐大的身軀,強橫的氣息,這讓一直淡定自如的琴先生瞳孔微微一縮,他感應到,這青龍居然也是幽玄境的存在。
如果只是單獨對付影使,琴先生既便是中毒了,他完全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可現在居然出現了一條堪比幽玄境的青龍,這可就難料了。倘若他沒中毒,那他還真不懼!
可現在他一邊得壓制着體內的毒性,還得同時面對二大幽玄境高手的圍攻,難道自己今天真的就要命喪於此?
琴先生雖然身陷危境,但他依然平靜,彷彿此刻陷入危境的不是他一般。他緩緩抬起來,一雙星眸深沉如大海,一身白衫烈烈飄蕩,他聲音冷漠道:“龍族?你敢違背皇室禁令出現在陸地,就不怕牽連全族盡屠?”
也許這句話刺激到了青色巨龍,他從雲層中探出碩大猙獰的龍頭,一雙龍眼冷漠的垂視着琴先生,眼神中滿是不屑。
“昂…”
一聲響徹天地的龍呤似乎便是對琴先生的回答!
影使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青色巨龍的頭頂。他冷哼一聲:“你都自身難保,還敢威脅小青。死吧!”
說完雙手一環一張,大喝道:“陰陽無極輪!”
二個陰陽太極圖形一上一下從冥冥中浮現,向琴先生合擊!
與此同時,青色巨龍青光一斂,化作一個龍頭人身的青衣男子。青衣男子十指如鉤,身形一閃,化作二道青影分左右向琴先生夾擊。
琴先生星眸一眯,雙手合什低喝一聲:“花開見佛!”
層層疊疊的刀罡從體內湧出,猶如花苞盛開的剎那,一片一片的舒展,一道一道的鋪開,真如一朵盛開的花。
花苞盛開是美麗,是芬芳,是賞心悅目。
而層層疊疊的刀罡盛開雖也賞心悅目,卻是濃濃的殺機!
鋪天蓋地的刀罡,層層疊疊的殺機相互碰撞。
“咣咣咣…”
“轟轟轟…”
暴烈的法力,強大的神通,劇烈的碰撞,直欲把空間撕裂。
層層疊疊的刀罡不斷的劈撞着太極圖,形成了相持不下。
青衣男子渾身被一團青光包裹,刀罡俱被青光擋下。他雙臂一張,天湖的湖水成片成片的被吸卷到他身周,化成一條條猙獰的水龍盤繞。水龍張嘴咆哮,把大片大片的刀浪吞沒琴先生面色凝重,體內的毒性隨着法力的運轉蠢蠢欲動,隱隱有壓制不住的趨勢。
他這一招‘花開見佛"是他的必殺技,施展起來法力消耗甚巨。眼看便要壓不住毒性。琴先生髮出一聲長嘯,雙手一張一合,整個人瞬間化為一柄巨大的長刀!
長刀一閃,如閃電般斬向水龍。
卻在此時,一隻白皙的巨掌輕輕印在刀背上,巨形長刀一顫一頓,人立而起刺向那隻巨掌。
巨掌倏地一縮,消失不見。
恰在此時,青光一閃,青衣男子恢復了龍身,巨大的身形一擺,龍尾一掃,抽在巨大的刀身上。
“咣”
巨形大刀被龍尾掃飛。
與此同時琴先生已從巨刀形態恢復了人形,他張口吐出一口鮮血,身形一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幽玄境的大修如果要逃,這世上幾乎沒有人能追上。琴先生既然逃出了包圍圈,再對他進行追殺意義已不大。
青龍:“他逃去的方向是北方,你不去看看?”
黑衣人搖搖頭沙啞道:“他身中無香,跑到那都無濟於事,除非他在一個時辰內服下瓊華靈草。不然,仍難逃一死。如果他命中注定能逃脫,那是他的命。不能逃脫,也是他的命。看他造化吧!”
青龍偏頭看來:“這些年不見,你越來越信佛了。可是你殺起人來,也沒見你心軟啊!”
黑衣人沙啞道:“我是心中有佛,而不在於形式禮佛。佛是覺悟,是指心。”
青龍:“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聲音同我說話?我聽着怪怪的。”
黑衣人沉默,半晌緩緩沙啞道:“習慣了。一個人養成的習慣就很難改變。變來變去,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青龍沉默片刻緩緩道:“那你變了嗎?”
山風嗚咽,黑衣人沒有回答。
二人並肩而立。黑衣人沙啞道:“此間事已畢,你快離去吧!你不能離開太久。”
青龍點點頭,身形一晃消失無蹤。
黑衣人看着琴先生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風一吹,他的身形已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