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小推車
十一月十五。
陳用九一行人大多時候是沿着河道走,陳家在幾個碼頭均設有自己的據點。
陳家每年通過漕運賺的錢多,相對的,維護這些據點的維修費用同樣也不菲。
“原以為還要一個月才能到京城,沒想到咱們還是走快了。”楊子仁跳下馬車,搓了搓雙手。
“咱們是到了渭水,再走半個月就能到京城。”他跳起腳,試圖活絡雙腿的血液,呆在馬車上,容易腳麻。
他們的腳上已經穿上羊毛絨靴子,“越往北,冷得越快。去年這個時候在南粵,哪裏需要動用到棉絨。”
季卓然同樣下來活動身體,聽到楊子仁的話,甚感好奇,“我還沒去過南方,上次遊學是往北地走,快出關外。”
“誒?你們竟然敢去那麼遠的邊境?”楊子仁瞪大雙眼,感到不可思議,“難不成你夫子會手腳功夫?”
季卓然哈哈大笑,“你是將邊境想成洪水猛獸了吧,去那邊要會騎馬,至於防身的功夫,會射箭就行。”
聽得楊子仁心中蠢蠢欲動,“我會騎馬,也會射箭,下次有機會一定要跟你夫子去關外見識見識。”
季卓然表示會將他介紹給夫子認識,至於能不能讓夫子帶去遊學,是要看遠近關係,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個機會。
這些無需明說,楊子仁是明白的,不過能有認識的機會總是好的,他們由此聊到了沈虛懷。
楊子仁:“他為何不和我們同行?”
“虛懷的夫子親自帶着他上京,聽說他夫子在京城有認識的友人,會幫虛懷安排住的地方。”
一同下來的許清泉和陳用九皆是吃驚,“夫子對他很上心,難不成是沈家特地聘請的西席?”
許清泉和陳用九是林瓊風夫子最得意的門生,兩人同時中舉,也不見林瓊風拋棄教書職責陪他們進京。
“洛江縣的廣文館有個虛職的教書先生,是四年前為這位夫子設置的,他平常有空會到廣文館講解經義。”季卓然時常跑廣文館,對此會了解得多一些。
經他這麼一解釋,三個學子均是瞭然,這位夫子確實是沈家為兒子請的西賓,作為廣文館臨時的教書先生,是不會拿束脩的,也難怪這位夫子行動自由,可以親自帶着沈虛懷上京趕考。
“由此可見,沈家底蘊比我們深厚得多。”
季卓然一門三秀才都做不到如此,也不知沈家到底是哪裏清貴人家,楊子仁心裏疑問重重,不好直接問出來,打算下次見到沈虛懷,稍微打探一二。
稍作修整后便繼續上路,來到了陳家的莊子裏歇腳,晚飯吃完后,許清泉說起路上的見聞。
“我總算能明白孫通判為何如此關注河道和堤壩。”沿途所見,讓他詫異,這裏對於水利相當重視,遠不是南粵能比的,“我們洛江縣居東,離益州省城距離尚遠,大型河道聚集在省城西部。”
他有點遺憾,沒能早點去勘察益州的水道。
“我也注意到了。”楊子仁咂舌,“埽岸修建密集,得花很多人力物力。”
埽岸便是用柴竹石頭等做成骨架,中間填充泥土,將這些物料積置於河堤薄弱的地方,以此來加固河道。
然而,半個月後,他們入了京城的範圍,看到汴水后,才發覺自己的天真,單單這一條人工河道的治理,就遠超年輕學子的想像。
隨時有人候着清淤,還有官差不時巡邏查看警戒線。
“今年的雨水特別多。”從他們入京城轄區后,接連下了三次的中雨,於北地而言,是不太尋常的事。
楊子仁是真的納悶,他去年在南粵,就忍不住將南北拿來對比一番,“去年的天氣似乎是正常?”
他的話引起了陳用九的注意,右眼皮突然狂跳了幾下,陳用九壓下內心的焦躁,遠眺天際,眉頭緊鎖:“這雨到開春怕是停不下來。”
“啊?開春什麼時候,咱們可是三月份科考,本來就陰冷,再加上濕氣,真不讓學生好過了。”
嘟嚷了一句,他放下布簾,心情有點壓抑。
車廂外的雨淅瀝瀝下個不停,然而他們的馬車仍然繼續往前走,拐進甜水巷,再往前走,一條街竟然像是走不到盡頭。
過了馬行街,儼然到了外城,在隨從一聲到了后,雨水頓時停了。
楊子仁心情如同天氣一般,登時放晴,換了一雙硬底靴,四個學子開始搬車廂里的書籍。
許清泉拿出清凈給製作的滑輪底座,忍不住笑了出來:“這裏也鋪上水泥路,清凈說這是小推車,用來搬運物流很方便。”
四個男子對着所謂的摺疊小推車笑了好久。
“可別說,特好用。”楊子仁來回三趟就拉完一車箱的書,“你們還誰沒搬完,我可以幫把手。”
他見陳用九的書籍是最多,便主動過來提箱子放到小推車上,問他:“怎麼帶如此的多,看着好像不是科考用的書?”
“閑暇時用來消磨時間。”陳用九看書雜而亂,這些是他在家還沒看的,便隨手拿了些過來,四書五經看累了,他就翻看自己感興趣的野書。
聽得楊子仁嘖嘖稱奇,“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我該向你學習的。”
看到很多是屬於玄學類的,他並不感興趣,也就隨口說說罷了。
十二月初三。
南粵的富商搶白砂糖搶瘋了。
不知是誰在碼頭不小心傾倒出一小箱子白花花的細砂,頓時引來了舶商的注意。
“這位施主帶的是什麼,白色的砂石?”一個要回京城大相國寺的僧人過來,好奇一問,想說若是價錢便宜的話帶些回去也無妨。
大相國寺內有貿易市場,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在這裏都能買得到。旅外的僧人看到新奇的物品都會帶回去販賣。
“不是白砂,是糖啊,比糖霜還甜的白砂糖,待讓老漢收拾齊整再說。”
他扒拉白糖的動作極其誇張,嗓門又特大,方圓十里怕是都能聽見,很快的周圍果然圍了里三圈外三圈的路人。
“什麼比糖霜還甜,我不信,快給老子嘗嘗先。”一個跑南洋的舶商掀開正扒拉白糖的老伯,手指一沾隨後放到嘴巴里,霎時眼睛瞪得如銅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