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八章 口糧
雷厲風行的處決了二十多個害群之馬,高建修已經完全控制住了關閘,六百士兵算是自己立足廣東的資本了。在明末,沒有兵是不行的。練兵,只是第一步。
現在,第二步就是要打擊走私,不但要給國庫增加稅收,更重要的是要給自己創收。總督張鏡心安排自己到關閘來把守,就是要防備澳門葡人,嚴禁葡人走私。
在自己上任的頭四個月,並沒有對關閘做一些改革措施,那是因為當時自己還沒有完全掌控手下的士兵,沒有武力做保證的改革,註定要失敗的。不過現在,既然六百將士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中,高建修決定對關閘做一個大手術了,狠狠打擊日益猖狂的走私活動,快速撈錢。
以往關閘把總和前山寨參將撈錢的不二法寶就是吃走私商人的賄賂,但高建修畢竟是來自後世市場經濟社會的人,深知撈錢的方法絕對不止簡單單一。現在,他就把目光對準了糧食,從細微處創造無限商機。
澳門現在有人口四萬,其中葡人和其葡籍僕役**千人,剩下的全部是華人。四萬人口,算是一個不小的市鎮了。但是,澳門有個先天不足,那就是幾乎所有生活物資都需要從香山縣供應,因為其本身是個半海島,總共才五六里長,不產糧食。澳門唯一出產的就是望廈村等兩三個漁村的漁民的海魚,但這隻能作為副食品,對於澳門人來說,只是聊勝於無。
而澳門的近四萬居民,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澳門過夜的,只有葡人以及其奴僕,華人商鋪老闆和其夥計。其餘那數千在澳門討生活的小商販、工匠等人,白天在澳門經商、做工,到了傍晚,則必須回到香山縣境內。所以,每天都有最起碼數千人出入澳門,他們也是走私的一部分。
三月初五辰時,天剛放亮,關閘處,已經是人頭攢動了,他們排成了二十條長隊,等待把總大人給自己放行,到澳門去討生活。
“王哥,今天怎麼關閘把守的軍爺突然多了起來,現在也不是關閘軍爺們發財的季節啊,這才三月哦。”人群中鐵匠焦丙小聲對前面的夥伴問道。
自從崇禎四年朝廷關閉了廣州交易會以來,每年都了四五月份,由於澳門葡人要從內地收購生絲、瓷器、砂糖、麝香等大明物產,準備裝船,到六月份運往日本長崎和呂宋馬尼拉。所以四五月份的時候,才是廣東商人走私到澳門的季節,也是關閘士兵趁機勒索收受賄賂的好時光。平時,關閘也就派出二十來人把守關閘,從行人收取點過路費而已。一到四五月份,關閘會派出百來士兵把守,仔細搜查行人的貨品,以打擊走私的名義,大勢勒索,中飽私囊。
但是,現在才三月初,不到士兵發財的季節,關閘卻出現了百來名士兵,這讓焦丙非常不解。
王福來經過焦丙一提醒,這才發現關閘士兵多了很多,這些軍爺們在維持秩序,五個士兵分成一組,每組士兵負責維持關閘前的長隊,其中還有一個士兵拿了支鵝毛筆與筆,好像要記什麼東西,想不到這些丘八也有識字的。
“難道是把總大人要提高過路費,哎呀,現在還讓不讓人活了。聽說這個新把總是個人物,很有背景的,沒有想到越是這樣的人,越是貪婪。”王福來氣憤多哦說道。按照慣例,每個行人從關閘進入澳門,交兩文銅錢作為過路費。由於澳門的作坊工錢相對於內地為高,這也是可以接受的。王福來和焦丙都在澳門的博加羅炮廠打鐵,由於是技術工種,工錢很高,每天三十五文,如果是在內地,每天只能拿到二十到二十五文錢。
“王哥,不對啊,如果只是提高過路費,也不需要這麼多丘八啊,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哦,關閘開始放人了。”焦丙有些得意自己只帶了兩文過路錢,就算這些軍爺提高了過路費,自己也沒有多餘的銅錢。
“軍爺,兩文過路費小的已經交了,怎麼還不放小的過關啊。莫非是把總大人要提高過路費,可是自從有了這關閘以來,過路費一直都是兩文錢啊。再說了,要提高過路費,官府老爺爺沒有貼告示啊。”排在隊伍最前面的木匠譚奇哭喪着臉問道。
“咱們把總大人為官清廉,怎麼會提高過路費呢,你這老漢,好不懂事,竟然敢污衊高大人,若不是看在你年紀老邁的份上,絕不輕饒。”把關士兵武大偉非常敬畏高建修,見譚老漢編排高大人,忍不住大聲斥責。
聽了這士兵的話,眾人知道不提高過路費,都鬆了一口氣。譚老漢連忙賠罪道:“小老兒糊塗,都說高大人是有名的清官,真是我等之福啊。既然這樣,那老漢就過去了,澳門那邊還有活等着小的去干呢。”
“站住,誰讓你過去的,你還有稅沒有交呢。”把守士兵武大偉攔住譚老漢道。
“軍爺,你剛才不是說把總大人不提高過路稅的呢,怎麼現在就變了?”譚老漢唯唯諾諾的問道。
“放肆,過路費是沒變。可是你手肩上扛的是什麼?”武大偉喝問道。
“軍爺,這是小人吃的米啊,難道這也要收稅?”譚老漢膽顫心驚的問道,畢竟以前關閘對行人隨聲攜帶的少量貨物從來沒有檢查過,更不要說交稅了。
“老人家,你一餐要吃多少米飯啊?”武大偉突然態度和藹的問道。
“老漢一餐半斤米,軍爺怎麼問這個?”
“老小子聽能吃的啊,即便如此,你一天也只能吃掉一斤米。可是你這袋子裏有二三十斤米。剩餘的米不會倒掉了吧?”
“這個,軍爺,小的留着明後天吃。”譚老漢憋了半天,只蹦出了這句並不讓人信服的話。
“大膽,你分明就是帶着米去澳門賣。官府三番五次下令,不準私自走私糧食到澳門,你這是走私通夷,觸犯了國法,來人,把這老小子給我抓起來,投入大牢。”武大偉突然變臉道。
譚老漢一聽要關進大牢,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明朝政府,雖然允許葡人借住澳門,但對葡人防範很嚴。平時,對澳門葡人的各種物資控制很嚴,特別是糧食,嚴禁私人販賣糧食給澳門葡人。因為只要控制住了糧食,就不怕澳門葡人作亂。雖然一直有商人走私糧食給葡人,但忠於職守的官員一直都打擊糧食走私到澳門。十年前,廣州府推官為了打擊糧食走私,對走私糧食到澳門的加重處罰,只要查到,不管多少,糧食沒收,走私者重打四十大板,帶枷遊行。
所以,澳門人從官府買糧食,價格比廣州市面上要貴上好幾成甚至一倍,因為稅率高。
高建修通過幾個月的觀察,發現澳門人很少到內地購買糧食,這是個奇怪的現象。畢竟澳門近四萬人口,除了三四千每天固定往返於澳門與香山的工匠、小商人自己帶自己當天的糧食外,其餘三萬人每天應該消耗兩三萬斤米,也就是兩百多石大米。澳門人的糧食基本都是內地供應,並沒有從外洋經常性大規模的進口。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肯定澳門人吃的糧食,基本上都是通過走私從內地進入澳門的。但是,經過多方打聽,高建修並沒有發現這個特大走私團伙。後來,自己觀察每天進入澳門的一些工匠們,進入澳門的時候,隨身攜帶的袋子在傍晚回來的時候基本上都空了,終於破解了澳門人走私糧食的秘密。
每天都有三四千人進出澳門,只要其中的一千人,每人帶十幾二十斤米進入澳門,一天就是近兩萬斤,供應澳門人一天的口糧,基本就差不多。再加上在福建等地零星進口,澳門人的糧食基本解決了,不需要從廣東官府高價採購,受制於人。
高建修以前的把總,其中可能也有發現進出澳門的不少人都帶一兩斗米進澳門販賣,但沒有一直把其中的關節想清楚,所以,對這些人也是掙一隻眼閉一隻眼,頂多從這些工匠小販那裏多收幾文錢進入自己的腰包。
而高建修不同自己的那些前任,不但要錢,更要打擊澳門人,討好兩廣總督張大人,所以,決心把這條糧食走私渠道給切斷,自己好從中漁利。今天,就是開始。
“大人,這些米真不是到澳門去賣的,小的冤枉啊。”譚老漢偷偷的塞了一把銅銀給武大偉。以前,偶爾也有士兵對其攜帶大米進澳門進行勒索,幾十個銅板就搞定。畢竟現在一石米在廣州也就賣二兩銀子,二三十斤也就值二百文錢,到澳門去賣也能賣到二百五六十文。自己賺的四五十文基本都給對方了,對方也沒必要趕盡殺絕。
“行賄官差,罪加一等。老漢,你就趕快認罪吧,後面的人還要出關呢。”武大偉可不敢收受賄賂,幾天前被砍的腦袋還在軍營前掛着呢。
“軍爺,你就饒了小人吧,小的也是一時糊塗啊。”譚老漢見對方油鹽不進,才知道是動了真格的,只好跪下來求情。
“念在你是初犯,又是年老之人,這袋大米除了你五斤的口糧,其餘當作走私物資予以沒收。四十大板就免了,以後再敢走私大米,絕不輕饒。在這裏按個手印,你就可以走了。”武大偉旁邊一個士兵拿着一個小本子說道。
“是是,小的這就按。上面寫的是什麼啊?”譚老漢雖然不識字,但也知道手印不能亂按。
“上面寫的是,沒收你多帶的大米二十五斤,這是要上繳國庫的。快按,不要耽誤了別人。”
“可是上面寫的好像是三斤啊,軍爺,你是不是搞錯了。”譚老漢早年當過夥計,雖然不識字,但大寫的數字和斤兩等計量單位這些字還是認識的。
“老東西,這本帳簿是要上繳朝廷的,我要是在上面寫沒收你二十五斤大米,你就是走私犯了,就要關進大牢打四十大板,還要帶枷示眾。老子這是替你開脫,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拿着帳簿的士兵罵道。
“是是,小的該死,小的這就按手印,多謝軍爺。”譚老漢見對方動怒了,立馬按手印,帶着剩餘的五斤大米狼狽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