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六十章 李崇問發飆
“娘，這是？”李玉蓮一進房間，就看見母親手裏拿着幾支手鐲玩賞。
“玉蓮，快來看看，這是高公子送給咱家女眷的翡翠鐲子，聽說是緬甸國的精緻翡翠打造而成的。嘖嘖，真是不錯，比那些美玉還要剔透。這個高公子，你爹對他很滿意。待會為娘讓你扮作侍女去桌上斟酒，你可以藉機看看高公子。”玉蓮的母親李夫人方氏笑道。
“娘，你說什麼呀。要是讓高公子識破了我的身份，那還不得羞死我了。”李玉蓮嗔道。
“娘還沒有老糊塗，你看，你爹和高公子他們都喝得差不多了，他們哪還能認得清楚人啊。你不願意就算了。”
李玉蓮在秋菊的慫恿下真的就扮作侍女去大廳給父兄以及高公子斟酒去了，乘機偷偷打量高建修。
“小姐，這樣你動心了吧？高公子不但相貌好，舉止也很優雅。你看，都喝到這會了，大少爺他們都開始說胡話了，高公子還是那麼彬彬有禮，連你去斟酒，都點頭微笑。”秋菊現在看高建修什麼都是好的，其實李玉蓮去斟酒的時候，高建修已經是傻笑了。
“玉蓮，怎麼樣？我和你爹總算為你選了個好夫婿吧。這個高公子，雖然不是讀書人，也通文采，已經是六品的官了，你五叔祖從京里寄信來了，已經同意了你們這門親事，他還吐露，高公子就要得皇上重用了，那個市舶司提舉一職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當初我懷你的時候，算命先生就說我兒命好，是個誥命夫人的命啊。現在看來，的確不假。想你大哥，到現在還是白身，看來以後他的前程還要靠你和那高公子了。這門親事你同意不？”李夫人嘆口氣問道。李夫人是正室，大兒子和小女兒是她親生的，其餘三個兒女則是庶出。方氏最是寵愛小女兒了，當初算命的瞎子說自己這個么女是誥命夫人的命，自己深信不疑，所以，對來求親的，自己和老爺左挑右選，到今天總算如願了。
“娘，哪有你這樣的。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的婚事，全憑爹和娘做主。”李玉蓮臉一紅道。
“呵呵，那事情就這麼定了。只等高公子請人來提親了。對了，高公子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單身一人。我兒嫁過去之後，不用服侍公婆，也沒有妯娌，是個享福的命。”
正在這對母女憧憬女兒嫁過去之後的幸福生活的時候，突然聽見大廳里吵吵嚷嚷的，似乎還發生了衝突，母女倆臉色一變，難道出事了，急忙趕出去看情況。
“老三，今天你家的客人是不是高建修這個混蛋啊？”
高建修被李家明父子四個輪流灌酒，已經迷迷糊糊的，突然聽到有人說自己是混蛋，清醒了不少，朝着這個罵自己混蛋的聲音望去，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長衫漢子滿臉陰鬱的望着自己。
“十三叔，你老怎麼過來了啊？不錯，高建修是我的客人，可不是什麼混蛋。”李家明對着進來的中年漢子說道，語氣不冷不熱。
“好小子，這麼跟你十三叔說話。這就是高建修這小子？果然是個混小子。”十三叔李崇問噴着酒氣道。
“在下就是你說的混小子高建修，不知道這位大哥是？”高建修見對方年紀不比自己准老丈人大，藉著輩份教訓李家明，還當著自己的面一口一個混小子的叫嚷，十分的惱怒，直接稱呼對方為大哥了。
“你，你，你，孺子不可教也。你爺爺是當朝尚書的族弟，排行十三，讓你叫一聲十三爺是抬舉你。高建修，我問你，前兩天，是不是你把我的船給扣押沒收了？”李崇問藉著酒勁當面斥責道。
“十三爺，你說的我不明白。什麼扣押你的船，你把事情說清楚。”高建修徹底清醒了。自己對面這個中年漢子，就是李崇問，他在李氏家族李排行十三，算起來還真是自己未婚妻的十三爺。
此人是個南海縣癢生，在崇禎元年到了南京太學，成為候選貢生。崇禎三年，他回佛山後，憑勢樹起"李府"大旗，將四方運來佛山的米、生鐵盡收其手，然後向佛山爐戶"加勒米價"。爐戶大嘩，憤而"激變"，聚眾將依附李崇問的幾戶人家廬舍搗毀。南海縣急派兵前來彈壓，以"飛帖倡亂"將為首者拘捕；同時也拘捕了李崇問，指其"包糴包鑄，則激變之因"。由於擔心亂民再起，"儒其貌而市其心"的李崇問被量刑懲辦；領頭鬧事者則"薄杖示懲"，各打五十板了事。
不是什麼好鳥，但是自己也沒有得罪他啊，他怎麼來給自己搗亂。不對，我什麼時候扣了他的船？難道是他走私，在珠江口被自己的海軍緝私巡邏船給截獲了。可惜自己這些天一直在廣州，還沒有得到市舶司的情報。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丈人還沒叫，就得罪了丈人的親屬。
現在市舶司，姚生文與高建修經過暗中爭鬥，不斷妥協，最後形成了一個默契，暫時同流合污了。廣州及其以北的河道的緝私，由姚生文親自招募的兩百衙役負責。老姚現在親信不少，哨船小海船也有，他要掌控廣州走私的源頭。而珠江下游以及廣東海域的緝私，全部由高建修負責，因為高建修身兼香港守備，有海軍和戰艦。
“敢問十三爺，你的船在哪裏被截獲的。是否真的就是被市舶司的巡邏隊沒收，還是被海盜搶走？”高建修問道。
見高建修軟下來了，李崇問心裏一陣狂喜，自己藉著酒膽到李家明家裏罵高建修，十分冒險，需知道這個高大人可是狠角色，自己在廣州親自見他把呂宋佛郎機夷的人頭給砍下來了，萬一他翻臉，自己甚至性命難保。自己賭的就是高建修來上門求親，不敢發作，這樣自己一整船的貨物才有可能要回來，這可是五六千兩銀子的貨啊。
“就是你的市舶司給截獲的，你看，這不是你們市舶司的沒收單嗎？”李崇問拿出一張單據出來，高建修一看，果然是自己設計的市舶司專用沒收單。市舶司巡邏隊一截獲走私貨品船隻，財產全部沒收，給船主一張貨物沒收單，船主可以憑藉此單籌好款之後，到市舶司以及三成的價格贖回自己的船隻以及市舶司認為不是走私的物品。當然，市舶司基本上把大半物品列入走私範圍內，但是一隻大船也是值數百兩銀子的，高建修看不上這些民船，所以船主只要花十幾到幾十兩銀子就能領回船隻的。
“果然是我市舶司的，不過既然十三爺爺的船隻被市舶司截獲，那一定是私自出海了，敢問十三爺爺，你可有我市舶司的船引啊？如果沒有船引，那我市舶司也是公事公辦。”高建修問道。
“我這船貨是運送到香山縣的，根本不是出海，怎麼會有船引呢。你們市舶司就是冤枉我，在香山縣境內把我的船給截獲的。高建修，你不要把事情做絕了。”李崇問突然激動起來了。
“既然是運到香山縣的，怎麼還要晚上行船？我想請問十三爺爺，香山縣又有誰要從佛山來訂鐵鍋？難道香山縣就沒有鐵匠嗎？哼，據我所知，佛山的鐵鍋，在安南、暹羅、緬甸、呂宋等藩國十分的暢銷。你這鐵鍋分明是要出海的，我市舶司的巡邏隊並沒有抓錯。”高建修冷笑道。
“這，哼。香山縣是有鐵匠不假，但是佛山的鐵鍋在廣州府各縣也是十分暢銷的。我這鐵鍋就是要賣到香山縣的。”李崇問激辯道，暗想高建修這廝年紀輕輕能做到六品，確實也有幾分真才實學，自己倒是小看了他。
“你是賣到香山縣不假。可是，這沒收單上說你的船隻卻是在澳門附近截獲的。市舶司嚴厲約束商人，不準賣鐵器給澳門，一經查獲，視同走私，要嚴厲處理。根據大明律，將人口軍器出境者，絞。鐵鍋屬於鐵器，也是嚴禁出口的。十三爺爺，這次市舶司查獲你的船隻，在我看來，也沒有什麼錯，看來我市舶司的工作還是很不錯的。”高建修陰陽怪氣的說道。
“好你個高建修，這麼說來，事情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李崇問變色道。
“也不能這麼說，這件事情我回去調查一下，再做決定。”高建修也不想把關係搞僵，做了個模稜兩可的承諾，其實也是給了李崇問一個台階下。
“這才是我李家的好女婿嘛。震夷啊，這次誤會，老夫也不追究了。這樣吧，到時候，你把貨物退還給我，讓那個截獲我船隻的丘八到我府上磕個頭認錯就行了，咱們還是好親戚。震夷啊，年紀親親，就身居高位，以後我李家還要靠你扶持了。哈哈哈。”李崇問很滿意的拍了拍高建修，可惜他比高建修矮一個頭，動作頗為滑稽。
叔可忍，嬸不可忍，你老小子也太不識抬舉了。如果讓自己的士兵去給你認錯，那我以後還怎麼打擊走私？還怎麼面對自己這些敬業的手下，以後老子還怎麼治兵？你個老東西真是給臉不要臉了。
“十三爺爺，讓我這些辛苦打擊走私的士兵去給你認錯，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們不但沒有錯，而且還有功，憑什麼要認錯？”高建修冷冷的說道。
李崇問一聽也是怒了，你小子真是欺人太甚，想娶我李家閨女，那可是當朝尚書的侄孫女啊，還敢對老子鐵面無私？你手下的一個丘八都不願意來給老夫認錯，明顯就是看不起我這個貢生嘛。
“高建修，你小子狠。老夫也不是好惹的，不要以為你有總督大人做後台，就敢到我李家如此放肆。張總督後年就要離任，到時候看你怎麼囂張。想治老夫，你還嫩了點。十年前的廣州推官顏俊彥就是你的前車之鑒。”李崇問說完摔門而出。
顏俊彥十年前曾經懲治過李崇問，他因為打擊走私，得罪了廣東官場的利益集團，後來遭陷害被免職，給趕出了官場。高建修也是怒了，老小子，大明就是多了你們這些不良官紳，國事才會如此敗壞，自己要是屈服於你，我就白混了。不過現在得先應付這老小子破壞自己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