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三十六章 高兩成

“李大人，本官遇刺這件事情雖然發生在順德縣，卻也不能怪你，但是，這件事情一定要按照已有的線索追查下去，不然對不起靈堂上的兄弟。你身為父母官，還望大人不要懈怠。”高建修繼續施壓道。

“是是，命案在順德縣境內，下官自然不能撒手不管，一定追查到底，給大人和眾位兄弟一個交代。”李知縣唯唯諾諾答應着，心想碰到一個難纏的高建修也就罷了，那個潘志恆可是徹頭徹尾的地頭蛇，潘家每年都孝敬自己近千兩銀子。這事情不好辦，到時候看來要找出個替死鬼給高建修出氣。不過好在這高建修似乎並沒有要徹查的堅定決心，自己這次可要好好敲打潘志恆一回，怎麼也得再弄個千兩銀子到腰包。

送走了李知縣后，馬上把順德縣的捕頭李育森叫來。

在被張志新這位前錦衣衛的高手修理一頓並被高建修利誘之後，李育森從此加入了張志新的諜報系統，成了一名光榮的007了。

“大人，小的已經按照大人的吩咐，找到了潘村的一些佃戶，他們對潘志恆恨之入骨。要說這潘志恆還有整個潘家確實不是好東西，盤剝佃戶，欺男霸女，好話說盡，壞事做絕。這些佃戶，早就想反抗了，就是沒有個帶頭的，也沒有什麼武器啥的，更沒有一個合適的契機，所以一直忍受到現在。”

“這麼說來，其實沖鶴堡潘家就是一個火藥桶了？隨時都有點燃的可能了？”高建修大樂，看來收拾這老東西都不用自己動手，只要煽動一小部分不明真相的群眾就可以了嗎。在明末，民變很是厲害。民變不是農民起義，而是一些莊戶、市民甚至奴隸反抗東家主家的鬥爭，往往殺了主家后一鬨而散，成了不什麼氣候。不過這對於自己來說，可是很重要的。

李育森不愧是戰鬥在偵查工作上多年的老手了，火藥桶一聽就明白是什麼意思。

“是的，大人形容的真絕妙，其實就是一個火藥桶，只要有點火星，潘家就要完了。小的給一些佃戶首領暗示，並通過別的渠道，讓人送了些大人淘汰下來的武器。這下潘就不完蛋才怪。天理昭昭，潘家作惡太多，報應到了。大人這是為民除害還不留名，真英雄也。”

咦，經他這麼一說，自己煽動別人暴動，竟然還是義舉，成了無名英雄了，要說這李捕頭到底是混官場上的，就是會說話。

“李捕頭，你應該沒有在那些亡命佃戶那裏把自己以及我給暴露了吧？”高建修有些不放心，畢竟煽動佃戶暴動也是把雙刃劍，雖然能打擊潘家，但也有可能把自己連累了。

“大人放心，我李育森當了這麼多年的捕頭，還不至於不知道輕重，那些佃戶根本就不知道是咱們，還以為是海盜呢。”李育森對高建修懷疑自己的能力有些不爽。

看來自己問錯人了，這傢伙老奸巨猾怎麼可能把自己暴露呢。

很快，不到三天，沖鶴堡就出大事了，佃農吳亞九、潘饒志等人因為不堪忍受劣紳潘志恆的盤剝，帶領數百貧苦百姓衝進了潘家大院，把潘家數百口殺了個精光，然後一把火把潘家大院給燒了個底朝天，解氣。

不過在殺了惡霸潘志恆一家后，這些偉大的起義者開始亂殺無辜了，最後竟然膽敢進攻縣城，遭到痛擊后逃竄到山裏去當山大王了。

出了一口惡氣后，高建修這才回到關閘，認真履行關閘把總的職責了。快到八月了，開往日本、馬尼拉的船隻就要起航了，可是澳門的葡商們卻如同熱窩上的螞蟻一樣焦急。由於高建修在陸路上封鎖生絲、瓷器等海貿商品到澳門，又派市舶司衙役和范老五等人組織船隻在澳門港口外巡弋，防止澳門人與內地走私商人接上頭。雖然不能完全阻斷澳門葡人的走私進貨渠道，但是效果很好。現在澳門要組織五六艘船隻到日本，還有七八艘船到馬尼拉，到馬尼拉貿易可是葡人的獨家生意，因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隻經常在澳門－馬尼拉航線上搶劫，中國商人的船隻沒大炮，只有葡人的船只有艦炮可以抗衡，比較安全的到達馬尼拉。

十幾隻大貨船的貨，再加上要準備冬季開往果阿、里斯本的船隻的貨品，整個澳門要吞下三四百兩銀子的貨品，但現在卻只湊齊了一百多萬兩的生絲等，缺口巨大。

澳門葡人受不了，決定再次向高建修行賄。這次，高建修笑納了葡人的大禮，承諾從關閘給走私商人放行。

葡人大喜，馬上就招呼那些走私同行們趕快通過關閘運貨進來，因為高建修已經不再為難走私商人了。

這些走私商人們也是喜出望外，畢竟在前兩個月，高建修的關閘軟硬不吃，碰到走私的，貨品全部沒收。害得一些同行血本無虧，自己這些人也只好把屯好的貨放在家裏，等待風聲過去再運到澳門去。要說這澳門葡人，可真是掃把星，誰惹上誰倒霉。這不，自己鬼迷心竅搭上了葡人這根線，貨賣不出去。

不過既然高建修決定放行，那就得趕快把貨運到澳門換回銀子。這些貨終於不會爛在自己手裏，還能賺上弗朗機人一筆，想想都開心，一定要孝敬高建修一筆銀子，一擔生絲就孝敬他三兩銀子吧。

可是到了關閘才知道自己上當了，高建修對這些貨品一律徵稅，還不給收據，按照貨物價值的兩成來收。一擔生絲，價值七十來兩銀子，這廝就敢朝你要收十四兩銀子的好處。這樣一來，自己一擔生絲，本來成本就要四十兩銀子，賣給葡人也就七十五兩銀子而已，利潤的四五成都被高建修給分走了，氣得吐血。

但是，貨到了關閘，你總不能再挑回去吧，再說了，高建修也不給你這個機會，不從了他，那就是走私，全部沒收。

從此高建修在道上就多了個外號，高兩成，意識就是這廝吃好處一定要吃兩成。不過高建修吃兩成好處，這在官場上也不算是特別貪婪了。但是放在關閘這個肥位置，兩成好處就顯得有些多了，就是貪心了。

以往關閘，每年過去的生絲等海貿產品，價值百多萬兩銀子，關閘把總貪個十萬兩就要收手了，畢竟人家做生意的不能把利潤都給你了吧。不過在高建修這裏，行不通的，要錢就是一句話，不說第二遍。要麼交兩成好處，要麼當做走私全部沒收。

雖然說這樣做事涸澤而漁，但高建修不管，本來就沒打算要在這關閘位置上干多久。經過這次高建修的狠命勒索，估計以後都沒有多少人敢冒風險通過關閘來向澳門走私了，因為代價太大。

關閘不是自己的長久目標，因為澳門葡人已經不行了。澳門葡人的三條黃金航線，馬上就要癱瘓了。澳門到長崎的航線，到明年就要隨着日本的閉關鎖國而中斷；澳門到果阿的航線也快完蛋，荷蘭人已經封鎖果阿好幾年，並正在進攻馬六甲，好像就要到手了。還有一條看似安全的澳門到馬尼拉的航線，但是一到1640年葡萄牙從西班牙獨立，這條航線也就斷了。

澳門失去了這些黃金航線，也就失去生存的基礎，還搞什麼走私？澳門葡人不搞走私，那這個關閘也就失去了經濟價值，自己這個關閘把總的職位也就成了雞肋了。所以這次乘機大撈一把，以後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這次整整半個多月，走私商人可以說是搶運物品到澳門去，再不裝船，過了季風船隻可就走不了了。所以這大半個月，高建修拿到了三十多萬兩銀子的好處，徹底瘋狂了一把。

當然，這三十多萬兩銀子，自己留下二十萬兩，其餘的，總督張鏡心八萬兩、巡按葛征奇四萬兩，廣東總兵陳謙一萬兩，還準備好了一萬兩到京城去活動活動。我高建修要開始干大事了。

活動得不錯，首先是軍職上的變化，自己升任守備了。高建修同志由於剿滅海盜有功被授予南山寨副總兵黎延慶管轄的屯門地區香港島守備。此香港就是彼香港，高建修還兼管大嶼山、九龍島等離島的防禦。

香港島，在明代就有這個稱呼了，當時東莞縣產香木，人們經過香江把香木從香江漂流到此海島，然後裝船運往海外，這個小島也就被稱呼為香港。

高建修要想發展海貿，建工廠，造船、鑄炮、練兵，所以得這些都需要一個基地，這個最好的基地當然是香港了。為此特地讓陳謙給自己偽造了戰功，“立功”后給升遷到了香港。陳謙巴不得高建修離開關閘呢，這樣他又可以把關閘把總這個肥缺“賣”出去，賺幾萬兩銀子，所以對高建修的要求一一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