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滲透

二禎十四年二月十二日。惠州府城。高建修、知府、松臀咖萬等一干大員，忙碌着準備迎接廣東都指揮使嚴尊浩嚴老大人，他這是本次圍剿叛匪劉士魁的總指揮，已從廣州出，帶領大軍前來平叛了。

在這幾天，高建修也沒有閑着，逼迫歸善知縣、惠州知府上書總督和朝廷，請高建修來組織編練民團以自保。於是乎，高建修在殲滅張鴻、趕走劉士魁大軍之後，立即在縣衙和府衙官吏的帶領下，在惠州府和歸善縣下屬的各級比較重要的都里鄉鎮，編練民團。

在編練民團的同時，對叛匪劉士魁的追擊也沒有放鬆。劉士魁被擊潰三天後，高建修就得到了消息。在“截獲”了高建修“寫”給盧惟貞的“密信”后，劉士魁並沒有去跟盧惟貞火併，而是匆匆趕往自己的老巢永安的烏禽嶂，不料卻晚了一步。烏禽嶂早一天被盧惟貞佔領，並且封鎖了進山的關隘，這讓劉士魁進退維谷。沒想到十年的兄弟情誼，在自己兵敗之後就變得一文不值。

原來盧惟貞在得到劉士魁慘敗之後，本想計賺劉士魁拿他的頭顱做投名狀，不過隨後打探到的消息卻讓自己改變了主意。擊潰劉士魁之後，高建修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在歸善縣編練起了民團。而高建修編練民團很有意思，基本都是在被劉士魁和張鴻掃蕩過的村鎮開展，這些村鎮的鄉伸大戶基本都被消滅乾淨了，即使僥倖存留小來的，宅子田地都被焚毀一空，當地沒有多少有威望的鄉老來主持善後工作。於是高建修的工作組在衙役們的帶領下，在當地找來一兩個比較有民望的鄉老，協助組織民團。民團團練由高建修派來的兵丁負責，這些兵丁其實基本都是惠州府人氏，對惠州民情還是有一定認識的。由一兩位被推舉出來的鄉老任副團練。團練和副團練的工作職責就是挑選一部分本地青壯進行軍事練，全脫產的，負責保衛本鄉鎮的安全。若是叛匪來了，他們要組織全村鎮百姓鄉親進行疏散，抵抗敵兵。這些青壯管吃還有補貼，每個月有兩三錢銀子。由於待遇比較優厚，報名人數很多，工作組只得認真篩選。一個人口五六千的村鎮，民團的編製需要三十人，畢竟太多了，高建修養不起。這部分補貼餉銀是高建修勒令歸善知縣籌集一部分，另一部分是高建修的補貼，若是不夠，再從當地民眾攤派一點。

當然，現在高建修打了兩仗，從劉士魁那裏繳獲了不少銀子。畢竟劉士魁起兵半個月，打劫了不少大戶，這些金銀珠寶都被劉士魁隨聲攜帶，現在自然大部分都落入了高建修的口袋裏了。惠州府民眾雖然困苦，但是那些大戶鄉伸的日子還是不錯的，家有餘糧，床下還有窖銀。劉士魁一來，這些都被老劉佔為己有，不過沒幾天，這些好東西又被高建修接收。這等於是高建修用地主老財們的錢糧補貼到貧困民眾頭上，不過這些民眾必須接受高建修的領導，緊密團結在民團中央，保家衛國。

本來高建修編練民團，盧惟貞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只能說明高建修野心不但是後來又聽到風聲，高建修聲稱只要被劉士魁叛軍騷擾掃蕩過的村鎮，都要編練民團。而沒有被劉賊大軍掃蕩的村鎮，並不編練民團。這給盧惟貞深思，高建修的意思已經比較明確了，他不急着招安自己，那就是要讓劉士魁在惠州府打游擊，到處破壞，殺鄉仲富戶，搶了錢糧就跑，流寇作戰，然後他高建修就跟在劉士魁的屁股後面收拾局面。然後借口地方被劉賊蹂躪，需要編練民團，就派自己人駐紮下來編練民團控制一些交通樞紐和富庶之地。一舉兩得，既能打擊劉士魁立戰功，更妙的是還能順勢控制地方，真真打得好算盤啊。

一想到這裏，盧惟貞豁然開朗，對高建修險惡用心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聽說此人只是個海外歸來的遊子，機緣巧合得到總督大人的欣賞，所以才一路陞官財的。現在看來，這高建修很不簡單，看似簡單粗暴，但是每走一步都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不過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大事。哪像自己的所謂結拜大哥劉士魁，志大才疏，跟高建修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所以，自己一定要投靠高建修。要投靠他，就要理解他現在最想要什麼，自己配合就是了。

所以，盧惟貞急忙整頓人馬，急回到烏禽嶂，把進山的關隘守好，讓劉士魁不得靠近一步。烏禽嶂屬於惠州府的中部。往東南，就是海豐、永安等縣了，現在自己的兩個“好兄弟”林九我、巫日華正鬧得歡騰呢。往西往北，就是這次咱們起事還沒有顧到的地方，連平州、河源、龍川等州縣。自己不如放劉士魁往惠州的北部鬧上一鬧，這樣惠州東南西北各個方位，都要經受一次兵災，高建修就更有理由控制各州縣了。這也算是自己投靠他而送上的一份大禮，是最好的投名狀。比劉士魁的人頭值錢多了。

於是，盧后…復封鎖了講烏禽嶂的關隘“壞封鎖了往東南方的道路人們工斟無法，只好往西北逃竄，突襲了河源縣城，一舉攻下了縣城，殺死了知縣，擄掠了縣學裏的生員三十餘人。由於河源縣城城小牆淺，劉士魁認為此城易攻難守，決定放棄。於是，在縣城補充了不少武器、錢糧物資后，劉士魁繼續往東北突破，一路打土豪不分田地，因為沒時間分，好不囂張。

對於劉士魁北竄，高建修很是滿意。而在此時，盧惟貞的請降信不期而至。在信中，盧惟貞很謙卑的表示願意早日棄暗投明，不過由於山中事務沒有擺平，又不願意為了投降而對曾經的結義兄弟背後捅刀子，於是就放了劉賊一馬，讓他北竄。這樣做，順乎了道義，卻違反了忠義，自己甘願受罰。等正式接受了高大人您的招降，自己就跟劉賊一刀兩斷，誓死追隨大人，跟隨大人討伐劉賊。

沒想到此人還有幾分義氣，確實值得自己招降啊。高建修不由得對盧惟貞高看幾眼。所謂仗義多是屠狗輩，負心半是讀書人啊。於是，高建修這才把盧惟貞的那個遠房表弟王鵬傑叫來，讓他代表自己去烏禽嶂跟盧惟貞去談安降的事宜。

“王鵬傑，你是龍川縣人氏？跟我幾年了？”高建修和藹的問道。

王鵬傑本來應該在大嶼山的九龍士官學校學習最後一個月的課程，一個月以後就要畢業了，成為九龍士官學校的第一批畢業生。不過由於劉士魁叛亂，自己這批一批士官學生有一大半被安排上戰場，重新以果長的職位帶隊參戰。這次自己帶領一個小隊的步兵參戰，表現得中規中矩。這次被領導找來問話，既緊張又興奮。

“報告大人，屬下參軍兩年，確實是龍川縣人氏王鵬傑敬了個禮后高聲回答道。

“嗯，也算是我的老下屬了。你能成為九龍士官學校第一批學生，說明資質不差，遵守紀律，是個好苗子，我高建修的軍隊未來就要靠你們這批人支撐起來。你有一個遠房表兄，就是叛軍領盧惟貞，對嗎？。高建修先是表揚一番，再問道。

“報告大人，叛賊盧惟貞確實是屬下的一個遠房表兄，不過是除了五服的，很久就不來往了。屬下在入伍的時候，盧惟貞還沒有反叛，所以屬下並沒有報告這層關係。盧賊正月反叛的消息傳來，屬下去跟教官做了關係交代王鵬傑還是高聲回答，並沒有緊張。高建修募兵，對家庭成分審查還是比較嚴的，既然是出了五服的親戚，確實沒有交代的必要。正是上個月他的交代，高建修才能很好的找到他這個盧惟貞的遠房親戚。

“好。這次讓你來，是要交給你一個重要任務。盧惟貞雖然是個叛逆，不過一心棄暗投明，想要歸順朝廷，接受我的招降。但是你也知道，叛軍投降，都是有些顧忌的，生怕等招降以後被官軍暗算，還有招降后的待遇什麼的。我想你是他的親戚，這個招降工作由你來執行，是最好不過的。而且，盧惟貞也是希望你代表我去。畢竟，現在戰火瀰漫惠州府，早日招降一支叛軍，乃百姓之福，大明之幸。而且，這也是讓你獨當一面。只要招降好盧惟貞，算你立戰功高建修最後利誘道。

王鵬傑大喜。高家軍最重戰功。立有一級戰功，最起碼要官升一級。月餉漲兩級。在高建修的規戈中，月餉以五錢銀子為一個等級，兩級的話就是每月多一兩銀子，一年就是十二兩，確實有很大的誘惑力。現在王鵬傑是炮兵果長，每月三兩銀子，等招降遠房表兄盧惟貞后自己不但升職，還要漲一兩月餉，想想也興奮啊。

兩年前，自己在家幫父母種地，一年辛辛苦苦，一家都賺不了五兩銀子，自己一家六口人只能吃過半飽，誰叫龍川縣窮呢。

自己是家裏的老大，底下還有一弟一妹，父母還要供養年邁的奶奶，日子過得緊巴巴。前年自己十九歲，因為沒有彩禮錢，女方竟然退了婚。看着秦梅竹馬的小娟嫁做商人婦，血氣方網高的王鵬傑誓一定要出人頭地，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娶個比小娟還要漂亮的媳婦。剛好聽說廣東官場紅人高建修移鎮香港島，以優厚的條件招募一批士兵，聽說新兵的餉銀有一兩銀子，王鵬傑看看自己強壯的身板，雖然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可是人家高建修的士兵每月有一兩的餉銀，一年下來比得上村裏的一個有十多畝田地小富戶的收入了，於是一咬牙就去報名參軍了。結果天遂人願，還真通過了篩選，成了高建修下轄的一名大明士兵了。在香港不到一年，由於表現良好，自己升任果長，成了一名最小的軍官，然後就碰到高建修給大家加薪，自己月餉竟然達到了三兩。這樣，自己當初為了小財而加入高建修軍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利用年假，王鵬傑回老家一趟，帶回二十多兩銀子，在家裏起了一座大宅子。由於是衣錦還鄉，來給自己提親的人都踏壞了老房川卜表就破的門讓父母挺自豪的。連十五歲的弟哪展未里勤練身體，表示要步哥哥後塵加入高家軍，村子裏的小伙們更是期盼高建修來招兵，望穿秋水。自己也正是在那次回家探親的時候，碰到了盧惟貞的。當時盧惟貞雖然已經在烏禽嶂落草，不過由於還沒有舉起叛旗，官軍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個表兄往返于山寨和家中很是頻繁。當時盧惟貞還仔細打聽了高建修的為人以及香港島的事情，只要不涉及機密的，自己也如實做了回答。當時自己還在想，要不要回去到上官那裏交代自己有個遠房表兄在落草，不過想想還是算了，畢竟上官也沒有問。

當得知盧惟貞正式反叛，而且高大人要帶隊去征剿的時候，王鵬傑立即去教官那裏把自己與盧惟貞的關係作了澄清，教官並沒有因此處罰自己，還讓自己帶隊出征。按照常理，自己親戚里出了個叛逆，即使不株連，自己也要避嫌。可是高大人不是一般人，不但不處罰自己，還帶自己來戰場，現在竟然把招降盧惟貞的差事交給自己，給自己一個立功的機會。為了戰功，為了那兩級餉銀，更為了報答高大人的知遇之恩，王鵬傑表示一定要圓滿完成任務。

交代了招降的條件，高建修送王鵬傑往東北烏禽嶂去了，此事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嚴尊浩嚴總指揮總算到了，惠州知府帶着眾文武出城迎接。高建修也混在人堆里，跟着王孫慧在一起。畢竟自己也算是個從六品文官，比正七品的王知縣還高上一級呢。

嚴老大人這次可不是來視察工作的，而是帶領大軍來平叛的。這次他帶來了四千多軍隊，兩個游擊、六個千總，據說都是廣東精銳。高建修往後一看，就這還是精銳？隊伍表面上看起來很光鮮，軍容整潔，可是一看行軍頗為混亂，在嚴尊浩停下來的時候，由於隸屬不同的將領，竟然亂作一團，沒個兵樣。高建修粗略估計，自己只需要五百人，就可以輕鬆擊潰這支廣東“精銳”。從馬車裏鑽出來，嚴遵浩儼然一副儒將的風範。讓一個文官上戰場，當然不能坐轎了，但是老嚴又不會騎馬，只好坐馬車了。高建修再一看拉車的馬，倒是兩匹好馬，應該是蒙古馬種，肯定不是廣西南方馬，不用來做戰馬可惜了。

“鎮夷啊。你怎麼混在文官中間啊？快出來，這次你兩戰全勝，功勞不小啊，不愧為制府大人親自推薦的名將啊。有了你，劉賊跳樑小丑授之日不遠了。來來，給你介紹幾位同僚，周遊擊，李千總”一這些也都是廣東的良將啊，你們好好聊聊。交流交流。要平定劉賊叛亂，還需要你們這些武官出力啊嚴尊浩一下馬車，直接無視知府等人來跟高建修打招呼。然後老嚴才去跟知府等一干文官打招呼

趙知府和王知縣等人訕笑着歡迎嚴大人，心裏甭提多氣惱了。趙知府本來還想向嚴大人告高建修的狀呢，現在看到這個情況，只好死了這份心啊。這幾天，自己都快被高建修折磨死了，受了一肚子氣。本來那天看到城外官軍擊潰劉士魁后，從此就高枕無憂了，誰知道竟然是前門驅虎，後門迎狼。前來解圍的高建修部下宋錦傑先是解除了本府城的武裝，控制了府城，然後就把自己等一干文官攆到東十里的歸善縣城，去見這次平叛先鋒高建修。自己一個正四品的知府，竟然要去拜見一個中層武官，實在太氣人了，有辱斯文。不過，人家拿着槍炮對準你，自己也沒有辦法。

更可氣的是，高建修趁此機會要自己上表朝廷和巡撫大人，建議在惠州府境內所有州縣都要編練民團，保家衛國，撲滅劉賊大軍，而且民團還必須由高建修協助組織。說是協助，其實就是高建修主持。有了民團，那就要花錢養活這些民團。給他們添置武器，籌集糧草。都說這個高建修是有名的貪酷之徒，現在看來完全不是虛傳，高兩成的外號不是白給的。他高建修藉著編練民團的機會，等於是啊、要控制惠州的賦稅了。因為按照這個民團編練設想，在編練民團的村鎮，需要負責一部分民團的各種費用，民團可以直接徵收“團練費”。也虧他高建修想得出來這麼個斂錢的好法子，民團還可以這麼練。趙知府以自己小人之心度高建修“君子”之腹，還沒有看到高建修編練民團的真正用意。而高建修編練民團，直接指揮府衙役下鄉去組織執行了，完全不把自己這個朝廷任命的知府放在眼裏。現在好不容易盼到救星了，沒成想“救星”還跟高建修這麼要好，鬱悶之極。

這幾天更新不太穩定，今天抽空多碼了點字，上傳五千，以彌補昨天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