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好心的嬸子
帶走李相默的這個女人姓徐，說是跟着夫家的姓，這是她告訴李相默的，也是李相默知道她的唯一一件事。
兩人七拐八拐的穿過了好幾個衚衕，又過了好幾個街才停了下來。
這裏是王府井後身的一個小街道，四周都是飯莊，家家都是門庭若市。
徐嬸家的飯莊在最裏面，雖然較其他的飯莊生意淡了一些，但是也是座無虛席。
李相默看了看那店鋪門口，上面掛着一個紅色的牌匾，她不認識字，但是也猜的出應該是某某飯莊之類的。
飯莊總共兩開間的鋪面，裏面滿滿登登的擺着幾個桌椅，雖然破了一點，但是不耽擱坐。
門口幾塊鋪板搭的一個櫃枱，一個和徐嬸差不多年紀的男人正在櫃枱里忙活着。
“進來吧，就是這兒，以後你就在後面幫工，這前面不叫你，你就別來。”
徐嬸帶着李相默穿過前堂徑直走進了後面的院子。
兩個和李相默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刷碗，兩人面前堆成了山的碗筷眼看着都要能將她兩給擋住了。
見有人來了，也都沒有抬頭，依舊忙活着手裏的活兒。
“你就去那砍柴吧，廚房裏需要的多，手腳麻利點，別添亂。”
李相默感覺從進到這裏以後，徐嬸說話的語氣似乎和之前不一樣了，但是並沒有深想。
“哎，放心吧，嬸子，我會好好乾的。”
徐嬸這次沒有接李相默的話，扭着身子走了。
李相默看着院裏的其他兩個小姑娘，上前打了一聲招呼，結果兩人誰也沒搭理她。
李相默有些尷尬的走回了一邊，擼起了袖子開始劈柴。
這活她在家裏常干，但是那也只是砍夠他們家一天用的就行。
可是這飯館的需求量可不是他們家能比的，砍了大半天也緊巴夠用，一上午下來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更別提吃飯了。
期間徐嬸來催過她幾次，臉上都帶着不悅，嫌棄她手腳太慢，她只當徐嬸是忙轉向了，才會那樣的態度，也沒往心裏去。
可是眼看着要到下午了，也沒見有人叫她們來吃飯，早上只吃了半個餅子，幹了一上午的活，早就消化沒了。
“那個，我們什麼時候能吃飯？”
李相默走到了兩個小姑娘身邊，輕聲問了一句。
那兩人仿若未聞，依舊沒有搭理她。
正巧這個時候徐嬸走了進來，看見李相默正衝著那兩個小姑娘說話呢，氣的上前就一把將她拽到了一邊。
“死丫頭，我找你來是來嚼舌頭的啊，一天就知道偷懶，到底能不能幹了，你們兩個也是，後面等着你們的碗呢，要死了啊，這麼慢，李相默我告訴你趕緊給我劈柴，要是一會耽擱了工，看我怎麼收拾你。”
“徐嬸，我……不是，那個我肚子有點餓了，已經過中午了，我就問問兩個姐姐什麼時候能去吃飯，我們沒偷懶。”
李相默被徐嬸的架勢嚇了一跳，但是奈何之前她那和藹可親的長輩形象太深入她心裏，所以根本就沒往別處想。
“吃，吃，吃什麼吃，活兒還沒幹完，就要吃飯，你真當這裏是飯莊了，有錢你就去前面吃，這後面是幹活的地兒，不是找你來吃飯的，趕緊給我幹活，在慢一點，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她沒說你們兩是不是，手腳麻利點給我，真是造了孽了，怎麼找的你們這挨千刀的。”
徐嬸嘴裏絮絮叨叨的罵了個遍，最好還用手死勁的推了一把愣神的李相默才離開了後院。
“軍爺，你們這是幾位啊，快快，裏面坐。”
徐嬸剛從後院出來，就看見三個穿軍裝的走了進來，趕忙上前熱絡的招呼着。
“軍爺，坐這兒吧，小店今天真是蓬蓽生輝啊，迎來您幾位，我這兒……”
“別廢話，趕緊把你們店裏的好酒好肉給哥兒幾個端上來。”
其中一個長着絡腮鬍子的軍爺不悅的打斷了徐嬸的話。
徐嬸一聽立馬收了聲，她可沒那膽子得罪這幾個爺，要是沒伺候好一個不高興斃了她，也沒地兒說理去。
“行，行，您三位稍等啊，我這就去準備。”
徐嬸趕緊轉身進了廚房。
“門外來了幾個當官的，都給我仔細做好了，要是不和那幾個爺的胃口，小心你們的腦袋。”
徐氏橫着一張臉朝着廚房交代了一句。
廚房裏一聽來了當官的，也都怕小命不保，做起菜來也是戰戰兢兢的，心裏想着快點做，但是越害怕越慢，最後直到徐氏來催才弄好一半菜。
“還不快點，小心你們的腦袋。”
徐氏怕下面的人招呼不周，親自將菜端了出去。
“聽說了嗎，上頭最近正在調兵呢，是不是要……”
“你不要命了，敢在這兒說這些回頭被大帥知道了，小心你的狗命。”
“我這兒……”
“三位軍爺您的酒，軍爺經你這麼一說，我看街上軍爺確實多了不少，這是不是要打仗了，依我看……”
徐氏上菜的功夫聽到三個人在這議論打仗的事兒，打心裏想要討好三人，順着他們話就問了一句。
不想那個絡腮鬍子的軍爺一聽徐嬸的話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嘭的一聲狠勁的錘了一下桌子，嚇得徐嬸端在手上的菜直接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稀碎。
“媽個巴子，你這是要造反啊，這種事也是你能打聽的嗎？”
徐氏哪見過這樣的場面，嚇得臉都白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子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之前在門口算賬的那個男人聽到了聲音，趕緊跑了過來，朝着那軍爺點頭哈腰的賠着不是。
“三位爺，您別生氣，這是俺家的婆娘，沒見過世面，不懂得規矩，要是得罪了幾位爺您多包涵，多包涵。”
這人是徐氏的男人，叫徐大光，是這家店的掌柜的，人精明能幹，這店裏全都是靠着他撐着。
這會手裏拿着三張大洋劵遞到了那個絡腮鬍子軍爺的手上。
“您多包涵，多包涵。”
那人一看瞪了一眼徐嬸，將那幾張大洋劵揣進了兜里才坐了下去。
“下次注意一點。”
“是，是，是。”
徐大光趕緊嬉皮笑臉的賠着不是，周圍吃飯的人都低着腦袋，誰也不敢看這邊的熱鬧。
徐氏嚇得身子直哆嗦，聽到那軍爺的話如釋重負的終於喘上來一口氣。
“還不趕緊滾。”
徐大光拉着徐氏將她拽進了後院。
“死婆娘你差點害死我，在這後院待着不叫你別出來。”
徐大光扔了這麼一句話，瞪了一眼這會還沒緩過勁的徐氏，才掀簾往前堂走去。
徐氏被嚇得緩了好半天才回過神，轉頭看了一眼洗碗的那兩個丫頭，從院裏的一個角落裏拿了一根棍子，上去就是兩下子。
“兩個要命的，動作這麼慢，一會得罪了前面的人，我就打死你們。”
兩個小姑娘許是被打慣了，也沒躲，任她打了幾下出完了氣，就算了。
李相默正在那彎腰劈柴，見徐氏動手嚇了一跳，想要上前去攔着，可是腳下也沒敢動，直直的看着她打罵那兩個小姑娘。
“你愣着幹嘛，也找打是不是，他兩是催命的，你不是咋地。”
瞪着眼睛朝着李相默這兒走了過來，上前就是一棍子打在了李相默的肩膀上。
李相默挨了打，本能的一躲，這不躲還不要緊，這一躲惹得徐氏打的更狠了。
“好你個死丫頭，還敢躲，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的。”
李相默圍着院子四處的躲閃，徐氏就在後面追，兩人一前一後跑了半個小時才停了下來。
徐氏發狠舉着棍子追的更緊，還叫來了人一起過來幫忙。
李相默被按在了地上，原本藏在懷中的那一個半的餅子掉了出來，徐氏一看那還了得，一口咬定她偷東西，差點沒把她送到巡捕房去。
前堂忙的不可開交，後院也鬧的雞飛狗跳，這飯莊一下子更加的“紅紅火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