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

第一四零章

傍晚時候,栗濃才回到家。她一進門,就有人來告訴,說顧嘉樹出去了,臨去前說今晚不回來吃飯,叫不必等他。

栗濃隱約感覺不對,顧嘉樹近來總往外面跑,一去一天,不曉得在做什麼。

她沒心思多想,實在累極了,倒頭就睡。再睜眼是夜半時分,因為陰天,也沒有月亮。她就張着眼睛發了一會兒呆,熬了大半夜,天快亮卻又睡著了。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日巳時。

端午節好歹是大節,她張羅着洗漱,安排中午、晚上的宴飲地點,點了桌椅,又擬定菜單酒品。忙活了半天,到了午食時,身邊人告訴她顧嘉樹還在睡覺起不來,不吃飯了;而顧臨川二人還在外面,沒趕回來。

她對着一大桌子酒菜,忽然就感覺到了厭倦。

這種反感非常強烈,幾乎讓她無法忍受。

她站起身,什麼也不管,衣裳也沒換,便一路走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只是想找個能喝酒的地方。

街上有人騎着駿馬如風一般疾馳而過,又瀟洒又暢意,忽然就開始覺得,自己不高興,就是因為自己不會騎馬。如果會騎馬,不管空氣多凝滯,只要我一加鞭,到處都有風。

她的的確確是這麼想的,但自己也覺得有點離譜,不懂為什麼。

這時候,路上行人談論城外龍舟競渡如何精彩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

她便抬步向城外去,反正她也沒有別的事。可是走着走着,她忽然奔跑起來,今天又沒有下雨,她卻像個急着避雨的人一樣狂奔。路人都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她,她卻渾然不覺,越跑越快,好像根本停不下來。

心臟狂跳,渾身發汗,胸口疼痛,幾乎力竭,她卻感覺到了一股久違的快意。

不多時,她便到了湖邊,競渡已經結束,河面上只剩下裝飾着龍頭龍尾的小舟,供遊人泛舟取樂。

她的頭髮跑的有點散,衣裳也蒙了一層土,雙眼卻亢奮得很,亮晶晶的。

租船的人見她上前來,倒有點疑心這是哪裏跑出來一個瘋子。

栗濃開口道:“我要一頂紅頂的遊船。”

那人似乎有些驚訝,從頭到尾又打量她一遍,栗濃最不缺銀子,她又大手大腳,直接用銀子砸人:“還要酒!”

栗濃如願坐進了紅頂遊船里。

連下酒菜也沒有,她便那麼一壺接一壺地往下灌酒。

此時此刻,她心裏沒有一點鬱氣,只是埋怨這裏的人太小氣,裝酒也用這麼秀氣的酒壺裝,害她沒有大碗喝酒的暢快。

她甚至可以很心平氣和地去想以後,叔父走後,她就帶阿蒼和會清離開這裏,天高水長,總有去處。

顧嘉樹和她從前一樣,是有仇必報的脾氣,她一定要勸他放下仇恨,恨人實在太累了。

那席若澤又該如何呢?

栗濃思緒忽然一斷,氣勢洶洶地殺出來,一把揪住船頭立侍的人的衣領:“你們的酒太差了!我要烈酒,聽不懂嗎?”

那人納罕這是哪裏來的一個土匪,道:“娘子莫氣,有上好的葡萄酒,還算烈,娘子意下如何?”

栗濃一愣,我也配喝葡萄酒的嗎?轉瞬搖頭,豪氣道:“不拘什麼酒,只要是好的,都拿來!”

那人愣了一下,才哎了一聲,轉身要去,栗濃又對着他打我背影囑咐:“跑着去!跑着來!”

眾所周知,混着喝酒最容易醉。

栗濃自詡千杯不醉,終於翻了一回車。

她終於隱隱約約想起,為什麼自己脫口而出‘紅頂遊船’,這是曾經席若澤的提議。

原話在此:等到我們回到京城,五月份端午節的時候,我們找一艘紅頂遊船,一起去看龍舟競渡。

當時二人在吵架,這是一句安撫的話,栗濃根本沒聽進去。

可她居然記得。

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她好像已經放下了席若澤,她與他之間太多糾葛,她最厭惡複雜的關係,席若澤讓她生懼。鬧僵之後,她也不曾多麼思念他。

可為什麼,會記得他隨口說的一句話?

她醉的眼前有點重影,但還是不住地喝酒。她對自己的情況還是了解的,再喝下去玩,馬上就要不受控制做丟人的事。上次有那麼一回,到最後是邊喝邊吐,吐了一地一身,直到醉的睡死過去。

顧臨川不讓人管她,是以第二天她自己從自己的嘔吐物中清醒過來,還要頂着宿醉快要疼炸的頭洗衣服拖地板。

栗濃想起來那個噁心的場景,遞到嘴邊的酒杯終於停了一停,嚴肅地思考,自己如果在這裏弄那麼一出,人家船老大會不會直接把自己投湖。

就在她嚴肅思考的這個空當,船艙的門忽然一動,醉鬼栗濃還在沉思中,完全沒有察覺。

席若澤低頭鑽進船內,一聞那股子味道忍不住皺眉頭,不是嫌她喝酒,是這酒氣實在太重。

再往前走是一地小酒罐,這酒器真的太秀氣,拿一大缸來,才合她心意。

酒蒙子栗濃正瞪着眼睛發傻,席若澤立在她旁邊,她才抬臉看了他一眼,眼神還是傻的。

席若澤動手戳了戳她圓鼓鼓的肚子:“喝這麼多酒,你不憋得慌嗎?”

……這問題實在太接地氣了。

栗濃沉默了很久,直接跳過了這個問題,哐嚓一下摔了手裏的酒杯,冷冷地質問:“你是不是又派人監視我?”

不然怎麼知道她來了哪裏、在哪條船上?

席若澤賠笑:“沒有。”

栗濃又道:“那就是這裏有你的人,我一來,他們就去通風報信了!”

席若澤的表情微微拘謹了一些,栗濃為什麼喝醉了頭腦還這麼清醒。他不再嬉皮笑臉,道:“不是的。是這裏只有一艘紅頂小船,是我叫人粉刷的。我同船家說,若在端午這天,有姑娘家來點名要紅色小船,就第一時間來告訴我知道。”

栗濃本來有點‘你個混蛋又敢動壞心思’的氣憤,被他一解釋,忽然又發不出來了。栗濃只是看着他,皺着眉。

席若澤卻有一些欣喜:“你肯來,是不生氣了嗎?”

而栗濃沉默着不發一言,席若澤竟然不敢追問下去,想去抓她的手,卻被她一把躲開。席若澤手撲了空,便垂下去抓她腰上系的五色絲絛,輕聲道:“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栗濃卻猛地站起身,她喝的酒太多,腳下不穩,磕磕絆絆的。

席若澤追過去攔住她,栗濃就像頭髮瘋的小豹子,一定要往前面沖,席若澤終於失去耐心,一把扳正她的身體,問道:“不是話都說清楚了嗎?我已道過無數次歉,你究竟還在生什麼氣?”

栗濃道:“斷也斷不幹凈,實在沒意思。”

席若澤一怔:“你說什麼?”

栗濃揉了揉眼睛,她醉得頭疼,喜怒直抒胸臆:“你不夠瀟洒,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人。”

席若澤一瞬間簡直說不出話來,腦袋裏嗡嗡地,半晌才擠出一句:“你討厭我?”他一頓,又忍不住辯白:“我哪裏不瀟洒!”

栗濃現在是醉酒的人身上獨有的那種心狠、煩躁、話多,她一點不介意往他心上捅刀子:“真瀟洒就不會攔着我不讓我走!”

席若澤氣結,又找不到話來反駁,半天只道:“那我就是不瀟洒,又怎樣!”

栗濃哼一聲:“討厭你!”

席若澤差點點氣瘋,栗濃平時說這話一定無比冷漠,可她此時喝醉了,整個人有種天不怕地不怕,你惹我我就懟死你的氣勢,所以席若澤的氣憤居然古怪地大過了心痛。

但席若澤稍微反應了一下,懂了她這句話後面到底是什麼含義。他明白了為什麼事情都解釋通了她還是不肯重修舊好,因為她不是討厭自己的行事,她是討厭自己的為人。

就還挺絕望的。

席若澤難以遏制地垂下頭,他奮戰這麼久,從來沒有這麼泄氣過。

栗濃倒是忽而安靜下來,用一雙睜不開的醉眼盯着他看。

席若澤在絕望之中忽然生出陰毒的心思,反正此處都是自己心腹,顧臨川也已經失勢,就藉機把她拐走藏起來,又有誰能知道?

讓她孤立無援,只有自己;讓她插翅難逃,永世糾纏。

就算不喜歡又怎麼樣?在我身邊,就好了。

他這個想法驀然萌芽,瘋狂生長,他強撐着壓制住這個念頭,眼神卻難以控制地變得銳利狠辣。

栗濃胃裏翻江倒海,頭也疼得迷糊,絲毫沒意識到面前這人的古怪。可他一直不讓開,栗濃好死不死地就抬頭看了他一眼,正好撞上了他吃人的眼神。

席若澤微微一笑,忽然步步緊逼:“討厭我,是不是?”

栗濃被他逼退兩步,一氣之下,抬手錘了他一記,這一記砸在胸口,恰巧正是之前栗濃捅刀子的地方。

眼下肉還沒長好,八成又被砸裂了,席若澤痛得悶哼一聲,徹底失控,一手鉗住對方的腰,另一手扳着她下頜,強令她抬起臉,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心裏天人交戰,一直默念,栗濃不喜歡這樣,這樣她只會更討厭自己;手上卻越發兇狠,栗濃根本掙扎不過,被他束縛着越吻越深,非等他親夠了,願意鬆開了,栗濃才掙扎出來,雙唇紅腫,長長地喘着氣。

栗濃一臉茫然,有點獃獃的。席若澤心裏又酸又澀,臉上還是野狼一般危險迫人。

他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甩一巴掌或破口大罵,自暴自棄地想:討厭就討厭吧,老子管不了那麼多了。可視線一觸到她的嘴唇,又禁不住走神去想,真是鮮美無比。

他賭氣一樣地看着栗濃,等着栗濃髮作。

栗濃身子猛地向前一趨,哇地吐了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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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男主永遠不和我同一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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