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安寧在市集閑逛,看見不少賣紙錢的,交易之前都先小聲問一句“存着花?”得到回答后才交易。

安寧不解,尋了個人打聽,沒想到那人一臉慌張的走了。這可更讓人好奇了,安寧在賣魚的攤子上買了不少小魚,隨口跟小販打聽“存着花”的事。

小販倒是沒慌,因為安寧經常在他這買魚:“安大夫,咱們也算是熟人,我囑咐您一句,這話可別拿出來問不認識的人,定不會答覆你的。要想知道,得找那相熟的本地人家,悄悄的問,都知道的。”

好神秘,安寧點點頭,拎着小魚回家了。

自己家周圍至少埋伏着四十來人暗中保護,安寧只要外放感知就能準確的找到他們的位置。但這一年多來,她已經認識到自己的能力是很特殊的,在恢復記憶之前,只想過安生日子罷了。至於那若隱若現的記憶,還是只停留在小時候,不過至少知道,自己是有家人的,不知那個又軟又萌的男孩現在可長成什麼樣子了……

回到家裏,想着一會找誰去問問“存着花”的事。剛放下魚就看到屋裏比常人高老大一截的楊無邪的影子。安寧眼睛一亮,這位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選。

快手快腳的備了幾樣材料,聽一下屋裏只是閑話了,就拎着一壺開水在門口問道:“蘇樓主和楊總管可要潤潤口再談?”

得到回應後進屋,安寧笑着把備好的材料放進壺裏,邊放邊介紹:“梨子、菊花、紅棗、枸杞、冰糖,補氣降燥,且有安神效果,適合蘇樓主代茶飲用。楊總管火氣更大些,單給您加份金銀花和決明子。”

楊無邪什麼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安寧這有些討好的笑容后怕是有事相求。心裏高興,巴不得她求的事越大越好。

果然,將茶沖好晾着,安寧問道:“楊總管對京城的逸事雜聞可有了解?”

竟是打聽雜聞,楊無邪有些失望。“略知一二,安大夫想知道什麼,即使楊某不清楚,也能着人調查。”

安寧道:“剛才在街上聽人說起‘存着花’,但找人打聽卻都不肯相告,不知是個什麼故事?”

不失望了,正中下懷,楊無邪看看蘇夢枕,清了清嗓子說道:“安大夫來京城不久,不知道也是正常。莫要隨意找路人打聽,只會讓人懷疑你是蔡黨的探子。”

安寧點頭:“是,剛才買魚的小哥也這般說的。”

楊無邪問道:“安大夫可還記得多少關於‘太陰幽熒’的事?”

安寧道:“楊總管知道,我失去了很多記憶,只大概記得‘太陰幽熒’是支很厲害的軍隊。”

看樣子不似做偽,“北城”應該沒跟她挑明。楊無邪跟期待了,緩緩講道:“那在下就從頭說起,看安大夫可能想起些什麼來。身為大宋百姓,不管老幼婦孺,都知道這支‘太陰幽熒’。這是我大宋當之無愧的戰神之軍。主帥乃先帝的遺腹子,燕王殿下。先帝病逝,當今官家登基之後,先帝的貴太妃才誕下了龍鳳雙胎。可憐燕王,一落生就落個如此尷尬的身份。年幼未加封號時,宮裏只稱呼一聲‘小殿下’。太子之尊只能做個皇子不是皇子,皇侄不是皇侄的尷尬身份養在後宮。”

安寧幽幽的說一句:“怕是得給養廢了吧,不過能活着已經不易了。”

楊無邪點頭:“據說燕王從小好武,極愛刀槍兵器。我朝武將的身份地位比之文臣有天壤之別,當今官家又是最好風雅的人,是以燕王從小就不得官家歡心。貴太妃去世后,若不是有得寵的胞妹懿康帝姬扶照,怕是會過得更加艱難。”

安寧皺眉:“母親去世了?那豈不是只有兄妹兩個在皇宮過活,還不被欺負死。”

說起這事,楊無邪也很有些感慨:“可能是先帝在天之靈保佑吧,雖然懿康帝姬常年病弱,燕王卻始終健康,且極聰慧。幼年便向官家請命隨軍,藏着身份從小兵做起,屢建奇功。後來,還是少年的燕王創建了‘太陰幽熒’,之後的這些年就帶着這支奇軍將遼國佔領的‘燕雲十六州’收回了四州,也因此得封‘燕王’。事實上,若不是朝廷蔡黨不斷派所為的監軍搗亂,定能收復更多。”

安寧眼神定定的,帶着很多的茫然。

楊無邪繼續道:“直至去年,一向病弱的懿康帝姬病危,官家下旨將燕王調回京師,並要求‘太陰幽熒’全體卸甲,駐紮在城外,不得入城半步。誰都知道是場‘鴻門宴’,但燕王和懿康帝姬兄妹情深,還是決定照做。入城之前將貫使的□□深深插入地下,告訴‘太陰幽熒’的軍士們,□□一日不倒他就一日未死,絕不可輕舉妄動。”

楊無邪停住,將泡好的茶拿起來喝了幾口。安寧已經着急問道:“後來呢,燕王入宮了嗎?懿康帝姬怎樣?”

關注點和常人不同,至少楊無邪還沒碰到過說到這裏有人關心懿康帝姬的情況。“帝姬在燕王趕回京師的路上就已去逝,只是宮中沒有發喪而已。”

安寧一直挺得筆直的腰桿微微塌下了些許。

楊無邪繼續說道:“燕王殿下肯定是入宮了,當時有很多百姓想目睹燕王風采,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進入宮門的。但是沒人知道宮裏發生了什麼,只曉得當晚電閃雷鳴不斷,燕王殿下自此失蹤,再沒人見過他。”

安寧問道:“那‘太陰幽熒’呢?”

楊無邪答:“駐紮在京師郊外已經卸甲的‘太陰幽熒’被童貫老賊帶兵圍剿,幾乎將童貫的親兵殺個乾淨,之後也消失的乾乾淨淨。沒人知道這支軍隊去了哪裏。”

安寧長出一口氣:“都消失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楊無邪看看蘇夢枕,繼續說下去:“城外的□□貫入地下一半有餘,一直樹立未倒。百姓們願意相信燕王未死,卻又怕有個萬一連燒紙錢的人都沒有。所以就有了‘存着花’一說,意為給燕王存起來花用的。”

靜了好一會,安寧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蘇樓主喝茶吧,再不喝就涼了,你不宜喝冷的。”

楊無邪不死心:“想是燕王與懿康帝姬兄妹情深,燕王極尊重女子,‘太陰幽熒’中也一直有女兵得重用。據說斥候所屬打探偵查的‘鷹眼’和軍醫所屬的‘青囊營’都是由女將軍帶領的。”

“這樣啊,真了不起。”安寧說道。

楊無邪索性直接問道:“不知安大夫可想起些什麼來?”

安寧有些失落的搖搖頭,想是經歷過不少這樣的情況,又很快收拾了心情,“多謝楊總管為我解惑,你們聊,我去看看蘇樓主的葯。”

安寧出門后,蘇夢枕道:“無邪,你有些急了。”試探的急了,不光得不到效果,反而會暴露自己關注的範圍和目標。

楊無邪一愣,隨後也明白過來:“是。我要不要去解釋下,可別試探不成反而得罪了安大夫。”

蘇夢枕說話有氣無力,“她是通透的人,又自己在江湖闖蕩過才到的京城,能生活的很好,和鄰里關係和睦,必是有心胸的人,不會把這點子事放在心上。”

楊無邪做個很誇張的驚訝表情:“能說這麼長句子了,果真是好了很多啊。肯費力說這麼多你也是很欣賞人家了,快想想怎麼招攬進樓子裏吧,樹大夫可是一天七八趟的催了。”

蘇夢枕道:“慢慢來吧,急也無用。倒是可以讓樹大夫多來跟她探討下醫術。”頓了頓,唇邊露出一絲笑意,“去尋樓子裏那個善於馴獸的齊老四,問他若想討好只貓兒該如何做。”

楊無邪想了想,點頭應下。又彎腰摸了把地毯:“還要再查查她的資金從哪來,外面不顯,這間閨房裏的佈置可是哪樣都不便宜啊。”

“閨房”兩字重音。

蘇夢枕似沒聽出他話里的調侃,“安大夫卻是有顆仁心。”

楊無邪打量打量屋裏的佈置:“說真的,你是好久沒過得這麼‘舒適’過了吧。”

蘇夢枕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倒是。”

楊無邪起身走近屋裏的熱源,不是火盆,而是個木箱。從木箱的縫隙里能看到裏面是一圈一圈的鐵管,鐵管連着外面的爐子,柴火不斷,屋子裏就暖和的很。“這是把‘地龍’放明面上來了?還真是巧妙的很,暖和還不帶煙火氣,不嗆人,比攏個碳盆舒服。你屋裏也放這麼一套就好了。”

見蘇夢枕似笑非笑,楊無邪理直氣壯的說道:“這麼會享受也會照顧人的一位大夫,你以為請回去了能放你和之前一樣‘不舒服’?真這樣你請人回去做什麼。我可是已經找周圍鄰居打聽過了,行醫治病上,這位可是一等的‘說一不二’。”

蘇夢枕這回真是愣了愣。楊無邪繼續道:“而且,這小院子被咱們這般佈防,‘六分半堂’那邊定也有所感了,怕是近期就會有行動。安大夫救了你,若是不來樓子裏,‘六分半堂’那邊肯定也歡迎的很。你猜他們能不能找到聽話的病人?”

蘇夢枕淡淡的道:“說的好像人家已經答應來給我治病了似的。說實話,我這身子,除了樹大夫因為答應了父親而不得不照看之外,怕是沒有哪個大夫願意治了吧。”

他一這麼說,楊無邪立刻無話可說,每次涉及到蘇夢枕的身體狀況,都是他們最最不想、不願也不敢討論的,卻偏偏也是最逃不過、繞不開的問題。

最終,楊無邪咬咬牙:“反正樹老說一定要跟她討論醫術的,我說什麼也給你把人弄回去!”

蘇夢枕剛想開口,外面遠遠的傳來輕微的兵器碰撞聲……

“佈防的是誰?”蘇夢枕問道。

“莫北神帶着‘無發無天’在四周佈防,刀南神的‘潑皮風’在附近巡邏。只要不是雷損和‘六分半堂’的精銳盡出,總護得住的。”

“嗯。”蘇夢枕應了一聲,默默的聽着外面的動靜。

一聲尖利的貓叫聲響起,伴着安寧的驚叫:“小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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