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安寧自己羞的臉紅,就想看狄飛驚的臉色,可這位始終低着頭。察覺到安寧的動作,狄飛驚開口道:“我頸骨不便,無法抬頭,很對不起。”
出於醫者的本能,雖然不太禮貌,安寧還是盯着狄飛驚的頸骨看。和常人低頭不同,他的脖子是軟軟的垂着的,不着力一般。“你的頸骨這是折斷了?外傷?”
“嗯。”狄飛驚應一聲:“小時候被馬踩的。”
“被馬踩的?”安寧驚道,手癢的很,很想去捏一捏診治一下了。這麼好看的人,就要這般一輩子抬不起頭來,這感覺……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仗着狄飛驚不能抬頭,安寧繼續盯着他的脖子看。
“還好。”狄飛驚的聲音一直弱弱的。
“除了無法抬頭,可還有別的問題?”
屋內極靜,狄飛驚低低的聲音也聽得清楚。可他說話並不連貫,且越發的斷斷續續:“氣息不濟……無法像常人一般運轉內力。”
其實剛才的問題出口,連安寧自己都覺得自己對這個人的關心有些過了。沒想到狄飛驚還真回答了,並且答的極其誠懇。
“會疼嗎?”
“早年會,現在……若非陰雨天,已經不大有感覺了。”
安寧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覺得若他是自己的弟弟,那自己肯定心疼死了:“陰雨天難受的時候,用熱水敷一敷,或可緩解。”
靜了一會,狄飛驚只說了一個字:“……好。”
想到自己那可以“無中生有”的功法,再看看面前的人。狄飛驚不是李玄衣,不像李玄衣那樣即使找茬都挑不出什麼可以指摘的地方。狄飛驚是很優秀,不過說起來,“六分半堂”的種種作風裏必有他的手筆。比起蘇夢枕的“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的行事絕對更符合常人心中黑幫的形象。而作為“六分半堂”的大堂主,狄飛驚牽扯的人和事絕不比蘇夢枕少就是了。
安寧理智還在,不會為了救人把自己搭進去。但明明能救卻為了某些事而做了不準備救的決定,還是讓安寧有些心虛。輕咳一聲:“狄大堂主的致歉我已收到,若無其他事,我還要再收拾一下。”逐客。
狄飛驚起身,由於低着頭,起身之後才和坐着的安寧目光對了個正着。安寧再次感嘆,這人怎麼能好看成這樣。
目光一對之後,狄飛驚飛快的移開了,並且眼神很有些飄忽。“打擾了。”
一個大膽的猜測出現在安寧腦中,他這是……害羞了?被自己看的?天!竟然臉紅了!雪映朝霞,真絕色啊。
送走了狄飛驚,安寧在屋子裏靜了好一會才繼續動手收拾東西。邊收拾邊暗道一聲“美色誤人”……
所謂“致歉”有幾分是真已經不得而知。安寧信這搜查自己住處的命令不是狄飛驚下達的,但是搜查救了對頭的人的住處也很正常,哪就輪得到他大堂主親自致歉了。恐怕“致歉”是假,試探才是真吧。
如同之前楊無邪的懷疑一樣,“六分半堂”恐怕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陰幽熒”中人。對於這個懷疑,別說他們,連安寧自己都存着疑慮。可又有什麼辦法,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不知今日的試探可讓他們得出個什麼結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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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分半堂”中,總堂主雷損正極耐心的等着狄飛驚的彙報,但是這次,狄飛驚彷彿有些失神,大有你不問我就不開口的架勢。
於是雷損問了:“有消息說那女子可能是軍士出身,你看有幾分可信?”
狄飛驚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說道:“她不太像軍士。軍人慣聽令行事,令行禁止,‘太陰幽熒’又一向軍法森嚴。而她……過於隨性了,但凡克制些,也不會放些女子之物在家中了。”
雷損點點頭,“雷滾這次私自下令刺殺蘇夢枕,事後又讓人搜了那女子的屋子,我會按幫規處置他。”
狄飛驚緩緩說道:“若是不能施以重責,總堂主便從輕發落吧。”
“六分半堂”當權的毫無疑問是雷家人。雷滾是五堂主,“六分半堂”里姓雷的有三百七十多人,能躋上堂主之職的雷氏子弟還有二堂主雷動天、三堂主雷媚、四堂主雷恨。雷滾高傲不遜,尤其看狄飛驚不順眼,除了自身一身好功夫外,也因為靠山夠硬。一旦他出了事、闖了禍,二堂主、三堂主、四堂主全會為他掩護、為他求情,就算總堂主雷損再大公無私,也很難會責罰到他的身上。涉及雷家一脈,狄飛驚也多選擇退讓。
雷損知道這樣下去的後果,但他沒法管,畢竟他也姓雷。至於私心裏是不是希望雷姓子弟和狄飛驚互相牽制……誰知道呢。
雷損愣了愣,換個話題來說,問道:“你看那女子如何?”這是問狄飛驚安寧是否有招攬的價值。
狄飛驚反常的沒答雷損想要的答案,半天才說出兩個字的評價:“很好。”
“很好?”雷損皺眉。
狄飛驚好像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唇角微挑:“是啊,很好。”
雷損感興趣的問:“你看上那女子了?”
狄飛驚並不隱藏:“頗為欣賞。”
他這般坦誠,雷損反而有些失望,“只是欣賞啊,這麼多年你身邊一直也沒個女人,還以為這回終於開竅了。”
狄飛驚不大想與他談論自己的情感,緩緩的說道:“她救蘇公子應該真的是偶然,若無搜屋之事,並非不可拉攏。”
雷損顯然更關心狄飛驚的態度:“你若覺得好,想辦法把人弄來就是。”
狄飛驚本就很低的頭低的更厲害了些:“若是可能,莫要再與她起衝突了。‘金風細雨樓’已經有了最好的御醫樹大夫,卻還努力要她加入,這姑娘醫術上定有過人之處。”
雷損問道:“‘風雨樓’拉攏她是因為她的醫術而不是武功戰力嗎?”
狄飛驚回想着見到安寧的情形:“那般隨性的人,又有醫術傍身,除非她自己願意,否則很難。”緩口氣繼續說道:“她開醫館,想展露的只有醫術,所以在京城這許久了也沒有她動武的記錄。這次若不是魯三箭弄傷了她的貓,可能也不會出手吧。”
雷損若有所思,作為“六分半堂”的總堂主,能讓他思考一陣的人並不多。而安寧這個人,也因為蘇夢枕和狄飛驚讓他格外多想了一會。
……
再次回到“金風細雨樓”,安寧感慨自己之前白費力氣拒絕了。蘇夢枕在座,楊無邪陪着,樹大夫在一旁樂呵呵的看着,這場談話多少有點跑偏。
安寧說道:“我散漫慣了,不想受拘束。再說,身為醫者,若是事事尊病人的命令,反而容易壞事。能不能如樹大夫一樣,做個供奉,負責醫治蘇公子,或者樓中我看得順眼的人。”
楊無邪抬頭:“安大夫看樓中誰不順眼嗎?”
安寧目光動一動:“莫北神!”
說起莫北神,連蘇夢枕都掛了笑。莫北神因為名字的事看安寧的小莫不順眼,那貓兒又極聰明,好幾次仗着蘇夢枕在旁,找莫北神的麻煩。
楊無邪輕咳一聲掩住笑意:“說起來倒是小莫欺負莫北神多些。”
安寧挑眉:“怎麼欺負了?不就是踩了他的硯台嗎,誰叫他磨了墨不用完還不蓋起來,弄髒公文也是活該。他怎麼能扯小莫的尾巴呢,小莫之前還為尾巴上的毛難過來着,被他一扯又掉好多毛。我可聽說了,莫北神還對小莫喊打喊殺來着。”
楊無邪看屋頂:“那是因為小莫在議事廳抓了莫北神的手背,給他開了好幾條血口。莫北神可是好久沒挂彩了,被小莫傷到,面子上下不來才說了氣話。”
安寧哼一聲:“練武之人躲不開貓兒的爪子,被抓傷了還不是活該。小莫又能傷他多重,對着個貓兒大吼大叫,小莫就是被嚇到了才總跟他過不去的。一個大男人,他也好意思。”
楊無邪和蘇夢枕對視一眼,兩人均無話可說。
倒是樹大夫說道:“我任樓中供奉,是因為還有‘御醫’一職,需要時常回宮,你又是為何?須知‘供奉’一職雖然比樓中子弟自由不受約束,相對的卻也不大受樓中的保護。”
正合心意。安寧目光盈盈:“這樣就好,說不定哪天我就恢復了記憶,要去做自己的事呢。不過蘇公子放心,您的病,我會儘力醫治。”
楊無邪還想說些什麼,被蘇夢枕攔住:“安大夫既然願意這樣,便先做供奉吧,若以後改了主意,隨時來尋我便是。”
安寧起身抱拳:“如此,多謝。”
……
安寧走後,樹大夫捋捋鬍子:“就這?你們不再勸勸?”
蘇夢枕淡淡的道:“若是心不在樓中,強留也無用,慢慢來。”
樹大夫冷哼一聲,起身邊往外走邊嘟嘟囔囔的說道:“反正你們要是留不住人,就後悔去吧!”
楊無邪輕咳一聲:“你原來是想給她什麼職位?”
蘇夢枕手中捧的不是常喝的茶湯,安寧給了方子,用金桔、橘紅、菊花加少量冰糖沖泡代茶,喝這個比喝茶舒服很多。輕飲一口,蘇夢枕道:“若是可以,我想讓她補上官中神的位置。”
“‘中神’?”
聽楊無邪的語氣,蘇夢枕問道:“怎麼?你覺得她擔不起?”
其實楊無邪在聽到安寧要做供奉,為蘇夢枕醫治的時候就鬆了口氣。他是真怕自己這位上峰兼好友看上的是安寧的一身武功而不是醫術。“單憑那身輕功,她也擔得起‘中神’一位。只是我覺得,還是讓他行醫者之責更好。”
蘇夢枕再飲一口手中熱茶,清香中隱隱帶甜的口感絕不招人討厭。“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人留下了,我也會儘力配合的。”
畢竟,“金風細雨樓”有他蘇夢枕才是金風細雨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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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個名,起名廢啊我……提提意見,叫啥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