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逐(三)
沈月和董玉好對望一眼:“原來如此。”
“葉長春是什麼來頭?”沈月問。
卓飛華道:“你們都知道周琳琅的父親周童是東江商盟的總會長。。。”
董玉好撇嘴道:“當然了,如今武林中誰不知周家是天下首富,有花不完的錢。否則周琳琅能這般囂張。一想到她的樣子就生氣。”
卓飛華道:“東江商盟就是長江下游東南地區,共十五個門派和幫會,以商業形式結成的聯盟。其中起主導的就是周家。而當中勢力第二大的就是葉家。”
兩人終於明白,董玉好道:“難怪葉長春要偷襲月兒,看來她就是周琳琅的小跟班。”
沈月道:“那這個馬正瀟為何定要驅逐元洪呢?”
卓飛華又是一聲嘆息:“其實也沒啥特別的,他說的好聽,是要整肅宮紀,給所有新學徒做個榜樣。實則就是要給你們點顏色瞧瞧,殺雞儆猴。加上要給葉長春出口氣。”
“出口氣?”董玉好道:“可是砸斷她劍的是小卓子呀?”
“是呀。”卓飛華道:“但姓馬的看在我的幾分面子上,也不好拿世奇下手。。。”
卓飛華望向沈月:“沈月是天下第一名門的小姐,上官龍飛則是大理皇族,你們兩個自然也不會有事。至於田小沐,雖說紫霄派是齊魯大派,掌門斷水道人也是劍榜前十五的人物。但我總覺得還不止於此,他似乎還有別的背景,總之也不會被拿來祭旗。說到最後,只剩個無權無勢的窮小子元洪,成為犧牲品了。”
至此總算了解了其中緣由,沈月站起道:“不行,這太不公平了。我們要想辦法。。。”忽問道:“老宮主知道這件事嗎?”
卓飛華臉色一變,道:“你可別亂來呀,老宮主早已不管宮中事務,加上年事已高,最怕別人去打擾他清修。你可千萬別給我闖禍。。。不對,別給你父親闖禍。”
沈月點頭道:“卓姐姐放心,我理會得。”她想了想,又問:“議事堂的其他成員都是什麼人?”
卓飛華道:“除了我和馬正瀟,其他五人分別是功法部總教席吳雲、藥石部總教席九幽兒、長藝堂總教席端木淵、瀚文院掌院宋夫子,還有。。。”說到此看了董玉好一眼,面帶笑意道:“兵械部總教席慕星寒。”
當晚沈月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踏實,腦海中不斷回想着發生的事,一整夜始終半睡半醒。眼見天色已蒙蒙亮,她實在睡不着,一個翻身坐起,見對面的玉好仍在酣睡,她起身穿好衣裳,悄悄出了門。
沈月對宮中各處還不熟悉,一路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找,隨着天色漸亮,各處晨務的人也多起來,她一路詢問,終於來到器械部所在的‘魯班院’。說是院,實則是一處巨大的空場,想來平日學徒們就是在此處學藝。緊挨着圍牆又走數步,來到一處別院,門牌上寫着‘賢德舍’。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沈月進到院中,就見此處池塘綠柳,奇石雕梁,是一處佈置的相當精緻典雅的庭院。沈月自小長在御劍山莊,胸有丘壑,一眼便知此間主人必是個品味志趣極高的人。
忽聽人問道:“你是誰?”
沈月回過神,見面前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個頭不高,身形微胖,正端着一盆水,狐疑的看着自己。沈月連忙行禮道:“敢問可是器械部總教席馬前輩?”
此人正是馬正瀟。眼看他點頭,沈月報上姓名。馬正瀟哦了聲,“原來是沈姑娘。”說著將水盆置於案上,將雙手放在水中濯洗,“姑娘前來,是有何事找我?”沈月當即說明來意,希望能撤回驅逐元洪的決議。
馬正瀟道:“哎呀,這也是議事堂決定的,非我一人能左右,只怕是愛莫能助了。”
沈月心道說得好聽,還不都是你搞的鬼。嘴上卻道:“晚輩知道此事令前輩為難。可整件事並非元洪一人的錯,若是要罰,也該當有晚輩一份,望前輩明鑒。”
馬正瀟拿着方巾不停擦拭雙手,說道:“御劍山莊地位尊崇,而且我對令尊的為人也一向是很敬佩的。可是沈姑娘呀。。。”他將擦手方巾掛在盆邊,回身道“你既然入了天武宮,便該當恪守宮中的規矩,安心學藝,日後為自己的家族爭光添榮才是。切莫違了自己的本分,管這些閑事。況且身為學徒,此事也不是你該管的。回去吧。”
沈月急道:“可是前輩。。。。”
馬正瀟一擺手,道:“無論如何,明日議事堂自有決斷。還請沈姑娘別叫老夫為難。”眼看對方如此態度,沈月心知再說也是無謂,只好躬身行禮退出。
出了魯班院,沈月情緒低落之極,一想到元洪要被這般不明不白的踢走,心裏就一陣難受。她這般低頭沉思,信步而走,也沒有什麼目標。行了半晌,突然一抬頭看到前方一幢瓦舍,屋脊非是尖聳而是圓拱而下,形狀甚為奇特,整幢房子色調灰暗,與周圍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沈月好奇起來,快步走近,只見那瓦舍門牌上寫的是“岐黃院”。沈月眼光一亮,這不就是藥石部的所在地嗎。總教席九幽兒正是議事堂的成員之一。
沈月忍不住有些激動,暗思看來冥冥之中有天意,既然自己無意撞到了這兒,何不試着去說服九幽兒,對元洪網開一面。
她走上石階,來到門前,深深吸了口氣,在門格上輕輕一敲。哪知‘吱呀’一聲,那門竟然自己開了,看來裏面根本就沒上鎖。
沈月向屋內張望,雖然此刻是晴日當空,但裏面卻黑漆漆一片,似乎所有的窗戶都用遮光的物件擋住了,什麼都看不清。
沈月覺得有些奇怪,卻也不及多想,對着屋中道:“弟子沈月,求見九幽兒先生。”連問兩聲,卻無人回應。沈月推開門走了進去。
來到屋中,先是一片漆黑沉寂,她閉上眼,待過了片刻再睜開,總算適應了屋內微弱的光亮,這才看清周圍橫七豎八放着各式高低木架。遠處似乎有不少桌案,上面影影綽綽,亂七八糟也不知放着什麼,有的似乎還在往外冒着熱氣。
此時太過寧靜,沈月心中有些不安,她環視四周,發覺所有的木架上都擱置着一排排的琉璃樽,當中似乎還泡着些東西。走近細瞧之下,只把沈月嚇得險些驚叫出來,那瓶中居然是一隻慘白的人手。
再看其他琉璃器中,也都是被斬斷的人手人腳,甚至是首級。還有大量諸如貓狗鼠等動物的殘肢斷臂,甚至整隻動物的身體,全都被不知名的液體浸泡在大大小小的琉璃器里。
沈月駭然之下,只感全身汗毛豎立,剛想大叫出來,卻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肩膀。
她此刻全身緊繃,緩緩轉頭去看。只見一隻色彩斑斕毛茸茸的大蜘蛛,體型足有成年男子手掌的大小,正靜靜的趴在自己肩頭。
沈月感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冰凍了,張着嘴卻叫不出聲來。更令她心驚的,是此刻不遠處,一個人影如鬼魅般自黑暗中隱現出來。沈月目光轉處,只見那是個披頭散髮,臉色慘白的女人。
就聽那女人一聲凄厲尖叫,向沈月猛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