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九)
沈月面色一沉,跳下演武台,指着那人喝道:“你幹什麼?”
那男子一愣,愕然道:“丫頭,你是在和我說話?”
沈月冷冷道:“是不是你乾的?”她語聲不響,但已有附近不少人投來狐疑的目光。
那漢子環顧眾人,滿臉的不在乎,問道:“你問的是什麼?”
沈月眼見那漢子嬉皮笑臉的盯着自己,不由心生怒氣,質問道:“是不是你對幾個女學徒動手動腳?”她如此一問,周圍人都對那漢子怒目而視。
那漢子嘴角抽搐,眼睛瞪的一大一小,惡狠狠道:“你。。你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
沈月被他一問,微露窘色,心想自己確實沒有證據,便道:“我看見你剛才聞自己的手。”
那漢子嘿嘿一笑:“我還當有啥呢,我中午吃了香烤羊腿肉,在回味余香行不行。不信?不信你也聞聞。”說著把手舉起,就朝沈月臉上摸去。
沈月不等他手到,嚓一聲抽出半截劍身,冷冷道:“再敢往前,小心你的狗爪子。”那人不禁僵在原地。
這時一旁的田小沐呵斥道:“休得無禮,你可知她是誰?這是御劍山莊的沈小姐。”
那漢子收回手甩了甩,神情卻似乎並不在意,道:“哦,我說呢,原來你就是那個沈二妞,難怪這麼橫。”
沈月俏眉一挑,怒道:“什麼沈二妞,你嘴巴放乾淨點。”
那漢子哈哈一笑道:“你們沈家第四代第一個來的是那個沈睿,對不對。你第二個來可不就是沈二妞嗎?”
沈月一怔,他說的沈睿正是自己的堂兄,三叔沈季常的長子,半年前剛完成了為期三年的天武宮修習回歸山莊。
這時董玉好和卓世奇才從遠處跑來,氣喘吁吁問道:“月兒,你沒事吧。”沈月搖搖頭。
卓世奇乍一見到那猥瑣漢子,吃了一驚,道:“糟。。。糟先生,你也在呀。”
沈月奇道:“你認識他?”
卓世奇點頭道:“糟先生也是天武宮的教席先生,當然認識。”沈月瞪大雙眼,簡直無法相信。
那個被稱為糟先生的漢子,這時把腦袋靠近沈月,眼睛一大一小緩緩仔細打量了一番,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不錯,很漂亮,很漂亮。”神情無禮之極。他說完后再不搭理眾人,口中哼着小曲兒,搖頭晃腦的走了。
沈月氣的手指微顫,半張着嘴,卻發不出一語,呆了半晌道:“世奇,你是不是搞錯了,這種人會是天武宮的教席?”
卓世奇點頭道:“錯不了,這裏的教席腰間都有刻着姓氏的牌子。。。”幾人同時望向還沒走遠的‘糟先生’,果見他腰間掛着一條皺巴巴的灰布條,上面用炭筆潦草的寫着一個‘糟’字。
卓世奇道:“起初我也覺得奇怪,像慕星寒等教席的腰牌都是用上等紅桃木精雕而成,唯有這個糟先生,只是掛了個破布條。但通過這幾天我的觀察,可以肯定他是教席無疑。”
沈月咬着嘴唇,轉頭朝宮門旁的報名石牌跑去,另外三人也緊跟而來。來到石牌下,沈月顧不上細喘,抬着頭,眼光來來回回的搜尋了幾遍,終於在長藝堂的眾多分支中看到,最後末尾是一個名為‘織履’的分堂,當中教席一欄清楚寫着‘糟白浪’。
董玉好看清后道:“他還真是教席,叫什麼糟白浪的。月兒,他剛才如何冒犯你了?”
沈月搖搖頭不想多說,田小沐卻忿忿道:“想不到這等輕薄之徒竟然可以入駐天武宮教席,你們也看見了,這人哪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
董玉好道:“他敢得罪月兒,不會有他好果子吃。話說回來,這織履是什麼武藝?”
卓世奇道:“不是武藝,是。。。就是修鞋。”
幾人一愣,不由都笑出來。董玉好道:“這算哪門子技藝。”幾人回顧石牌,上面已被填寫的滿滿當當,各部各堂都已有了不少學徒,其中劍部人數最為眾多。而唯獨這織履一欄的下面空空蕩蕩,一個報名的都沒有。
幾人心想,這也難怪,武林各家各派的弟子,能來到這兒的,哪個不珍惜在天武宮習藝的機會,當然是抓緊一切可能去提升自己武道上的修為,誰會浪費時光去學修鞋呢。
四人笑的正起勁,沈月卻見父親沈柏清遠遠走來,身邊跟着施敬良。忙招呼道:“爹爹,這裏。”
沈柏清板著臉走近,道:“剛才發生了何事?聽人說你和別人動手了?”
沈月正想分辨,沈柏清神情嚴厲,道:“你這孩子,太胡鬧了。”董玉好忙解釋道:“不是的,姑丈。。。”沈柏清揮揮手,道:“玉好,月兒不懂事,至少有你一半慫恿,將來我會和你爹說的。”董玉好啊啊兩聲,不敢再說。
施敬良忙呵呵一笑道:“沈莊主息怒,這天武宮本就是習武聖地,學徒們互相切磋實屬常事,請不必責怪沈小姐。”
沈柏清嘆口氣道:“哎,我這女兒自小任性,倒叫敬良兄見笑了。”施敬良一個勁道:“哪裏哪裏。”
辭別了施敬良,沈柏清準備打道回府。沈月獨自送父親出宮,一路上牽着馬默不作聲。沈柏清知道女兒在和自己慪氣,笑了笑,悠然道:“那招‘碎星落長河’用的不錯。”
沈月抬起頭,驚喜道:“您都看到了?”
沈柏清點頭道:“你能在那個農家少年危急時出手相救,乃合俠義之道。不愧是爹娘的好丫頭,爹爹以你為傲。”
沈月嘟嘴道:“那您剛才還那麼凶的訓我?”
沈柏清笑道:“在外人面前,總是要裝裝樣子。不然人家會說御劍山莊處事驕橫不公可就不妙了。”
聽到父親的話,沈月心中鬱積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沈柏清又道:“你能給那個周家的女孩留幾分面子,足見明事理,我也就放心了。”沈柏清說罷輕輕拍拍女兒的腦袋,翻身上馬。
父女臨別,沈柏清自少不得一番諄諄叮囑。沈月一一答應,最後道:“女兒定會找到楊遠的下落。”沈柏清道:“好,那爹也定會遵守與你的約定。”
沈月回到天武宮時,已是夕陽時分。董玉好等人見她歸來,圍着問東問西,得知沈柏清並未真正生氣,董玉好這才長舒了口氣。拍着胸口道:“只要姑丈不生氣,我爹才不會管我。”突然又想起一事,問道:“月兒,這都一整天了,你到底決定要學什麼了嗎?”
沈月腦海里不禁閃過慕星寒的身影,她走到報名石牌下,在劍部的一格框中寫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