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話 公寓樓
繁華都市下隱匿着一個上世紀的老式三層樓梯公寓。高樓林立間，它若有若無，渺小的像一顆瓦礫縫隙間的小草。朗朗乾坤，艷陽高照下，這裏依然無法沐浴到驕陽。
悶熱的空氣攪動着整個城市，倚在這棟公寓的陽台邊卻能感到絲絲涼意。
剛剛畢業的小張，長得清秀可人，玲瓏的鼻頭像是沾染了仙氣，靈動的雙眸即使被鏡片隔着，依然散發著誘人的光芒。熱愛運動的她身形纖細，四肢勻稱有力。一雙白色的運動鞋雖然飽經滄桑，卻一塵不染，依然迸發著活力，好像要帶着主人飛到天上去。
“李姐，不能再便宜些了嗎？我剛參加工作，還沒拿到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資，等工資一下來，我就補給你。”小張像是挽着姐姐的手一般，輕輕抓着一雍容華貴的女人，撒嬌道。
被喚做李姐的女人體型富態，個子高高的，穿着民國時代盛行的裝扮，儘管腹部和臀部的贅肉像豬油撐在朔料袋裏一般，她卻絲毫沒有感到尷尬。她無論是手臂上戴着的，還是脖子上掛着的，亦或是頭髮里插着的，無一不是淳厚的真金，就連那包包上的拉鏈也好像是金子錘鍊的。
李姐的臉上貌似動了刀子，與身子的臃腫相反，不僅面容精緻，皮膚也是水嫩水嫩的，比小張的皮膚還要光滑細膩。
李姐禁不住小張的軟磨硬泡，本想露出和藹的笑，擠出來后卻有些僵硬。她嘴巴的一邊有些遲鈍，半咧着嘴笑道：“你這小丫頭怪聰明的，姐的這套公寓就要拆遷了，到時就在旁邊的大廈給你安排一間公寓，房租照舊！”
小張一聽，心花怒放圍着李姐跳了幾下舞蹈，弄得李姐也跟着笨拙的舞動了兩下。
李姐收過小張的房租，臨走時，不放心的囑託道：“小張啊，姐看見你現在的模樣，就跟看到我當年一樣，我跟你說，女人的力量還是太單薄了。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你把你那眼鏡框摘了，小模樣挺俊的。女人的優勢就是美貌，趁年輕找個好男人，不比沒日沒夜的窩在公寓裏敲鍵盤強。”
小張俏皮的回了個笑臉，說：“知道了李姐！”
李姐這才扭着肥碩的胯部，扶着老舊的水泥扶手，一步一步慢慢下了樓。
小張倚在樓梯口的陽台邊，看着李姐開着嶄新的轎車飛奔而去，隨後揚起小臉看着不知多高的大廈，摘下了眼鏡，喃喃自語，“我也能住進這裏嗎......”
盛夏的知了伏在公寓樓旁的一棵老槐樹上叫個不停，小張穿着涼拖和背心，嘴裏咬着一根白冰棒，略有疲憊的來到陽台邊，她感受着不知哪裏吹來的涼風，心裏美滋滋的，其實她一點也不羨慕住在大廈里的人，更是一點也不想搬離這棟公寓。
只有住在這棟公寓裏人才知道這裏的好。在夏天，外面的世界猶如火焰山，而這裏是火焰山中的世外桃源，無論天氣預報如何報警酷暑，這裏總是涼涼的，白天是這樣，晚上也是。看着街上馬不停蹄四處奔逃的人們，小張總是會感到慶幸，慶幸自己找到了這裏，慶幸李姐不知道這個秘密。
三層公寓樓三十幾個房間，每個房間三十平米左右，樓梯口有公共廁所，但一般沒人用，因為衛生狀況堪憂。小張的左右鄰居同樣是來大城市闖蕩的年輕人，只不過和小張不同，她們都在夜場裏上班，作息時間與小張幾乎顛倒，以至於她在這裏住了兩個月，都還認不清她們的模樣。
和平時一樣，做了一上午設計后，她穿着涼拖和背心從房間裏走出。頓時一股涼風迎面吹來，吹散了她一身的疲憊，麻醉了她緊繃的神經，她看着街上大汗淋漓，行色匆匆的路人，心裏想着要是自己能一輩子這樣也不錯。
忽而，臉上輕撫的涼風驟停，一股熱浪拍在她的身上。她驚訝之餘，回過身，見與自己僅有幾面之緣的一鄰居摔門而出。
摔門而出的年輕女子披頭散髮，身着暴露，一身酒氣，顯然是宿醉剛醒的模樣。只見她拉着還未關嚴的行李箱罵罵咧咧的。
她一邊費力拖行李箱，一邊抱怨，“熱死了，這鬼地方，空調沒有，風扇也沒有，怎麼會有人住在這裏！”
小張不經意間瞥了眼鄰居的房間，只見裏面黑漆漆一片，地上散落着的垃圾猶如小山堆一般，房間裏的熱浪裹挾着一股難聞的氣味噴射而出。
“讓開，哪來的鄉巴佬！”女子拖着行李箱在還算寬敞的過道上故意撞開一臉茫然的小張。
小張被推個踉蹌，心跳忽然加速，目光在女子臉上一閃而過。只見那女子渾身濕漉漉的，臉上濃厚的煙熏妝也像淚水劃過一般，幾道明顯的“溝壑”使她看起來有些猙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小張還是本着息事寧人的態度道了歉。
卻不曾想，女子拖行李箱到樓梯口還回頭損了她一句，“窮鬼，寒酸樣。”
小張本來的俊俏懵懂的臉上慢慢綳不住了，眸子低沉，黯淡無光，緩緩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走到一半，自己的另一個鄰居突然開了門，一股清涼隨之而出，拂在她臉上猶如從泉水中沐浴而出，隱約還帶着絲絲甘甜。她注意到這個房間和她的房間一樣，裏面也是沒有空調和風扇的。她其實早就發現了，這棟公寓的外牆，就沒有一個空調外機。
“怎麼了，這麼吵鬧？”房門后是一個穿着粉色卡通睡衣的年輕女子，女子身材高挑，即使素顏，其容貌依然姣好。她一開口，小張的心瞬間溫暖了不少。
門后的女子理了理秀髮，明明是剛剛睡醒的姿態，頭髮卻那麼柔順光亮，小張難免有些嫉妒。
“沒什麼，打擾你休息了，實在對不起。”小張情緒低落的說。
門后女子不屑一笑。
小張看着她一愣。門后女子瞄見她誤會了，連忙伸出手搖了搖，抱歉道：“不是說你，是說她。”
說罷，她揚起尖尖的下巴，露出迷人的鎖骨，眼神定在街邊拖着行李箱還在咒罵的女子。
小張扭頭去看，下意識的咽下喉嚨。
“不用怕，這種人就是本事不大，脾氣不小。你是新來的？”門后女子一副大姐大關心的口吻。
小張不安的點點頭。
門后女子突然一笑，露出嫵媚向上的嘴角，“要不要進來喝一杯？”
小張向屋裏瞄了一眼，只見整個房間都是粉紅色的基調，錯落有致的傢具上擺着各式各樣的娃娃。
這與她那單調空曠的房間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還有工作......”小張嬌羞的歉意道。
門后女子大方的聳了下肩，修長的小臂垂落在兩側，回道：“那好，有時間你隨時可以過來。”
小張禮貌性的點點頭，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回到自己房間，她仔細的看着牆面，確實沒有空調和風道一類的東西，但就是莫名的涼快。
她雖沒去過其他人家裏，但她一直以為大家的房間裏都是這樣的。
可是，她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的鄰居會突然喊熱，而且她也確實感到了裏面的熱浪......
又過了幾日，李姐領着新住戶搬到了小張的旁邊，小張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再次來到那個房間的門口，房間裏的垃圾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乾淨整潔的內飾讓小張瞠目結舌，而且陣陣涼意裹挾着清香正不斷飄進房間內。
她偷偷看向李姐，只見李姐和平時一樣，收了錢就匆匆離去了......
看似平淡的日子緩緩流過，兩個月後的一天，李姐忽然急促的敲開了小張的門。小張戴着眼鏡，依然是穿着拖鞋與背心，門一打開，只見李姐臉上像是開了花般笑個不停。
“李姐？”
小張心裏納悶，不是剛交過房租嗎？
“之前不是跟你說過，讓你搬到隔壁大廈的公寓嗎？”李姐笑的皮都要扯開了。
小張糊裏糊塗的抓了抓自己打結的長發。
“誒呀，不瞞你說，姐這公寓馬上就要拆了，喏，這是房卡，你明天就搬到新住處去吧！”李姐蹦跳着去敲下一戶的門，留下驚愕的小張站在原地。
要拆了？小張內心感到莫名的緊張。
她看着街邊頂着太陽大汗淋漓的路人，不知不覺中臉上那股熟悉的清涼之風停了，轉瞬之間，熱氣像海嘯般翻騰而來，身上的背心立馬被她的汗水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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