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誰是專家(6)
克拉克的驚呼,讓馮塔因頓時就毛骨悚然起來,“你確定這是古代王冠?”
“這還用確定嗎?找個考古專家,找個文物鑒定專家,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種王冠非常流行於三百多年前,哦,對了,你們去荷蘭博物館看看,那裏就存放有幾百年前他們租借西班牙國王時期的王冠,幾乎和這個大同小異。”克拉克說。
“什麼?租借國王?是租借國王的王冠吧?”馮塔因以為克拉克說錯了。
“不,就是租借國王,荷蘭在歷史上曾經因為自己沒有國王,由選不出國王,於是就找西班牙借了一個國王,並為那個國王打制了王冠。”克拉克說道。
“這,這是不是也太有些匪夷所思啊?可惜我的歷史課沒有上好。”馮塔因非常不好意思的說道,“如果這是那個時代的王冠,其價值是不是很高啊?”
“這要看是誰的,如果這個王冠是哈布斯堡家族在西班牙最後一任國王佩戴的王冠,那價值就無法估計了,如果是其它王朝的普通王冠,那也還是有很高價值的……不過,你拍的這些X光照片是在哪裏拍的?這兩條木箱箍我看着很眼熟啊,好像是我們送到博物館的那個箱子上的,怎麼變成了這樣的照片?”
克拉克看着照片,抬頭又盯着馮塔因問道,似乎有些什麼話想說。
“這些照片就是在你們送過來的那個水櫃外面拍攝的,博物館不讓我們動水櫃,裏面的水已經變得渾濁了,我們只能用X光從外面探測一下。”馮塔因攤開雙手,一副無奈的樣子,“我現在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他們這次的……”
限於警方本身的一些原則,馮塔因不能繼續透露情況了,他一副苦惱的樣子。
“你有那個水櫃的照片或者視頻嗎?不要你這種**的X光照片。”
克拉克緊張的嘴唇都有些哆嗦了,作為一個文物鑒定師,這大半年來又在哈維考古公司里任職,對考古上的基本知識可以說也學的七七八八了。他十分擔心那個水櫃裏的箱子出了問題,如果那個箱子沒有了,克拉克可真心疼了。
原來,作為各類古代物品的鑒定師,克拉克最熟悉的其實是歐洲在文藝復興后出現在各地的著名工匠的作品,那些精美的,就像藝術品的各種物品,就是到現在,也是讓人看的心曠神怡。也正是從十六世紀起,工匠的地位在社會上得到了廣泛提高,就算是貴族王族,想要得到那些有名工匠的作品也不容易。
那口箱子從海底打撈上來的時候,克拉克就仔細的看了外表,他初步確定,那口箱子是活躍在十六世紀到十七世紀的沃爾夫家族的作品,這個沃爾夫家族雖然是在德國慕尼黑附近,可卻是得到了當時的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的資助,專門為西班牙王室打造各種鎧甲、宮廷用具等,在當時是很有名的。
沃爾夫家族遺留下來的各種作品至今還是歐洲各大博物館中的展品,在一些收藏者的家裏,也都把當年那些精美的鎧甲擺放在家裏,那種在面具上精雕細琢的水磨工夫是現代人無法理解的,可這不妨礙許多鎧甲成為緊俏的收藏品。
馮塔因看到克拉克的神情,心裏也是一動,他能夠理解想克拉克這種人對文物損壞的遺憾心情,於是拿出了手機,從裏面調出了幾張現場的照片。
“你看看吧,可不要出去亂講啊,這個……好吧,我跟你直說吧。”
馮塔因覺得,想要破案,想要拓展思路,像這樣的文物案,還是得多聽聽行內專家的說法,那些文物都沒有線索,也不會說話,可那些專家就能把古代的事情翻得清清楚楚,那其實與破案的性質是一樣的,靠的是線索,是推理和證據。
馮塔因把博物館兩次報警的事情簡要的跟克拉克說了,在說之前,他要求克拉克對他的話保密,不得外傳,畢竟克拉克多少還算是關聯方的職員。
“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從你這裏獲得一些破案的線索,那口箱子怎麼就會憑空消失了?有沒有可能是作案人潛入了博物館安保系統,在那裏修改了監控視頻存檔,而在地面上也採用了高科技,最大的可能性會不會是內外勾結……”
馮塔因還在那邊按着自己的思路信馬由韁的說,可是坐在對面的克拉克此時眼神完全迷茫了,甚至還隱隱的浸透着淚光,他一看那個水櫃照片就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那口很有研究價值的沃爾夫木箱永遠不會再出現了,沒有了。
“克拉克先生,你怎麼了?我說什麼讓你這樣傷心?”馮塔因終於發現了克拉克的不對勁,一顆老淚竟然從眼角滾落了下來,“你這表現太叫我吃驚了。”
“那口箱子沒了,沃爾夫家族的作品啊!就被他們這樣給毀掉了!真可惜!”克拉克從餐桌上拿起了紙巾,輕輕的擦掉了眼角上淚珠,“不好意思,我失態了!”
“什麼?你說什麼?你知道那箱子的去處?”馮塔因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克拉克鄭重的點點頭,用手指着馮塔因手機上那個水櫃的視頻,“箱子已經融化在水裏了,這是考古界都知道的最基本常識,所以,許多物品發現后,在如何出土出水的程序上很複雜,有的根本就拿不出來,尤其是在濕暖地帶的文物出土,歐洲歷史上為什麼沒有古代的出土物品?就是因為這一帶太過濕潤,任何有機物都無法長期保存下來,就連動物的牙齒都不行,所以,在歐洲,我們連一具古代的動物化石都找不到,全都被分解了,啥都沒剩下。那口箱子不過是重複了這個過程,博物館方面太不小心了,或者說,他們太不認真了。”
“啊?!”馮塔因的腦子瞬間就宕機了,過了好一陣他才說道,“你是說那口箱子因為保管不善最後溶解在水櫃裏了?並沒有被人盜走?”
“盜走?我不知道現在世界上有哪個大師有妥善保管和打開那口箱子的本事,那箱子在海底壓了三百多年,猛然被打撈上來后,那些用木材製作的箱子並沒有使用現代的防腐工藝,箱子表面鑲嵌的是一些含金的合金金屬薄片,當那些木材一旦進入到了腐化階段,沒有任何法子可以阻擋有機物的迅速分解。”
“對啊!這樣的物品就是有人想盜竊,他是不是顯得想好如何做防腐的處理?水櫃裏的水之所以渾濁,就是因為有機物分解的結果啊!”馮塔因撥雲見日了。
“這本身就不是個盜竊案,堂堂的德國國家博物館,拿出如此荒誕的事情,真是可悲!根據我最近的查閱,沃爾夫家族製作的箱子目前發現的只有這一個,現在也沒有了,或許我說的不對,可只要把箱子裏的金屬片都清洗乾淨,上面一定會有製作匠人留下的徽記,到那個時候,你的案情就一目了然了。”
此時的馮塔因心裏也明白了,這次的報案與第一次在本質上沒區別,又是博物館的人玩忽職守造成的,而且,箱子的分解其實在第一次報案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只不過當時還沒有完全進入加速階段,那時,浸泡的水已經開始渾濁。
與克拉克的聚餐最後是“不歡而散”,克拉克眼睜睜的看着一件歷史文物就在自己眼前“沒了”,還是被一群假專家假內行給人為弄沒的,凡是干這行的人心裏都會覺得可惜,都會覺得遺憾,這頓飯連酒杯都沒有碰。馮塔因心裏更是想着案子的峰迴路轉,也是沒心思繼續周旋下去了,最後,他買了單,兩人連手都沒有握一下就默默告別了,他不知道,此時的克拉克心裏憋的難受,非常難受。
克拉克現在知道的是一個秘密,他不能把這情況告訴老闆,更是無法找其他人去述說心中的鬱悶,因為他是從具體辦案警長那裏得到的消息,根據與馮塔因達成的約定,案件沒有公開以前,他不可以向外界透露一個字,否則,不僅會害了馮塔因被調查和受處分,他自己也要接受調查和在信譽上被扣分。
回到家裏,克拉克沒有跟家人在一起說話,而是獨自坐在書房裏,最後一個人喝了一瓶威士忌,然後就合衣躺在沙發上睡了一夜,他妻子以為他又像上次那樣被人坑了,也不敢打攪他,只是給他蓋上了毯子,好在這季節晚上不冷。
回到警局,馮塔因立即起草了新的分析報告,寫好后還在報告的扉頁上著名了“秘密”的字樣,然後封好后讓人送到了局長那裏,這個案子他已經不操心了。
回到漢堡的李凡,偶爾給哈維號上的船長打了個電話,他詢問有沒有人前來繼續運走海水,船長說沒有,完全沒有,還笑着說,往西走上幾十公里,那裏的海水可能更多,他們船上的那點海水現在沒有價值了。李凡一想也對,船上那點海水肯定也因為環境溫度變化而變得不能用了,於是,也就不再多說了。
等到哈維到漢堡大學這邊找李凡商量把哈維號開進地中海的時候,李凡還特別提醒哈維,留意最近在不萊梅附近海域有沒有人運送海水。可是哈維卻是不以為然,實際上,他這個考古公司,到那裏去調查這樣的信息啊?花錢去請私家偵探?那不是欲蓋彌彰嗎?哈維就是再怎麼單純也不會去干那樣的蠢事。
雖然李凡沒有像克拉克那樣直接看到腐化后的水櫃,可就他那個腦子能想不到嗎?備忘錄上提醒過對方每天都要更換海水,並且告訴對方在漢堡港的哈維號上有準備好的海水,甚至都已經灌裝好密封在塑料桶內,並且保存在冷藏室里,確保水溫不超過16°,可是這些準備好像白乾了,博物館完全沒有與哈維號上聯繫,顯然,博物館那邊可能是出事了。李凡最大的希望就是博物館找了專家,採取了其它自己還不知道的方法做了妥善保管,要是那樣,李凡還真想去看看。
“我想好了,接受方丹那老傢伙的邀請,把咱們的哈維號開進地中海,夏季,那可是潛水工作的好季節啊!不管能不能有發現,就是練兵也好啊!”哈維說。
“你說的簡單,哈維號一動,那可是要花費很多錢的,本來在黑爾戈蘭灣水域可以弄出點東西撈回本錢的,可現在……那裏只能暫時封存,柏林那邊的事情不掰扯清楚就不要動了。”李凡淡淡的說著,“還有啊,潛水員都調到斯德哥爾摩那邊的港口去搞工程了,你現在去哪裏找潛水員啊?難道要毀約啊?”
“嘻嘻,沒有那麼嚴重!”哈維這老傢伙這些年也是練出來了,對經商一道似乎也開竅了,“海里的東西放在那裏跑不了,早晚是我們的,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至於潛水員嘛,嘻嘻,方丹那塊海域的水深才27米,這麼淺的地方難道還要那些專業潛水員?你帶上幾個年輕人下去一邊玩一邊查就行了,如果有大動靜,還是那句話,我可以等啊?斯德哥爾摩那邊的潛水工作只有兩個月,兩個月後,那裏的潛水員就結束在你來的業務了,可那時候在地中海還是可以繼續干啊。”
“你這個老傢伙現在是越來越精明了,那好吧,我正好帶上一家人到那裏去度暑假,老方丹在海邊的那個別墅必須要‘徵用’!否則,咱們太虧了!”
“那是肯定的,老方丹想要跟我們資源共享?總得好好表現表現!”哈維說。
接下來就是暑假了,今年,對漢堡的暑期嘉年華和音樂節,哈維是只出贊助,不參合了,他要帶着哈維號從北海開到地中海去,第一站就是摩納哥附近海域,在那裏,方丹有一個靠海的別墅,一大塊陸地和水面被划作是私人領地。
馮塔因的報告一送上去,頓時就叫上面火冒三丈,當然,上面也不會簡單的就認定馮塔因的報告,他們立即組織了更高級的一個專家級核查小組,按照馮塔因講述的方式進行了進一步核查,得到的結論完全一致,尤其是那**后的照片更清晰和更高級,本來是黑白的X光照片,在經過高級計算機運用特殊軟件還原成了彩色照片,照片給德國幾個著名的考古和文物鑒定專家看后,他們不僅認定那是裏面的東西是木箱箍和王冠,甚至還點出了,那個王冠正是失傳了西班牙哈布斯堡末代國王使用王冠中的一頂,甚至還找到了那個時代的肖像畫做對比。
這下子事情的性質就轉變了,從一件盜竊案演變成了一樁博物館玩忽職守的失誤,緊跟着,卡着不許動的水櫃申請文件也迅速得到了批複,警方第一時間就派出了絕對專業的痕迹專家進行了檢測,從水櫃裏撈出了木箱箍,王冠,還有……
“恩佩利!現在到了這個地步,你怎麼向我們交代!”瑙曼幾乎是打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