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君子一諾
“行了,我說咱們能先吃東西再說話嗎?”
眼看兩個男人撇了自己熟絡地聊了起來,林卿瑤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而且,林卿瑤真怕謝中航的這些吃食再涼下去可就不好吃了。所以不由得出言打斷。
林卿瑤與嚴山暘各自要了食物。三人同坐一桌,嚴山暘一看就從小家教甚嚴吃得慢條斯理的,反而林卿瑤卻是吃得很爽快。
謝中航先吃完,便將三人的飯錢一起付了。
“謝兄接下來要去哪兒?”嚴山暘吃完了食物忽然問道。
“也沒什麼地方要去,繼續四處遊歷而已。”
“既然如此,嚴某能否拜託謝兄一事?”
猜不出嚴山暘要拜託自己什麼事情,謝中航只道:“嚴公子實在是言重了,如果在下力所能及的事,一定儘力而為。”
謝中航這話既算是答應了,又給自己留了退路,現在只看嚴山暘的事自己是否“力所能及”。
“謝兄知道,嚴某已經承諾了楚大人,暫時還需要留在這兒看看案情是否能有所進展。”嚴山暘瞧了林卿瑤一眼繼續說,“但是卿瑤妹子還有她的事要做,所以嚴某斗膽請謝兄陪卿瑤妹子一程,護她周全。嚴某感激不盡。”
謝中航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這樣的一件事,看看嚴山暘又偷偷瞧瞧林卿瑤,腦中不由得轉了好幾個彎,“嚴兄信得過在下?”
嚴山暘哈哈笑道:“君子一諾,價值千金。謝兄難道不是君子?”
秋意正濃,城牆下的落葉怎麼也掃不幹凈。行人行走在道路上,踩在早已乾枯的落葉上,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清脆的響聲。不是粉身碎骨的悲歌,而是落葉成泥的童謠。
嚴山暘送謝中航與林卿瑤二人至城門口,從懷中掏出一條巾帕拿到林卿瑤眼前,“這條巾帕本就是你的,我只是代為保管,你想要就拿回去吧。”
林卿瑤心中踟躕,但還是拿回了巾帕。
這條巾帕,她必然非拿回不可。
“早點辦完事,早點回家。”嚴山暘扶着林卿瑤上馬,又對謝中航道,“謝兄,那就拜託你了。等你下次到金陵去,嚴某必好生感謝。”
“我雖小人,不負君子。”
謝中航鄭重說道,說完再一抱拳,也翻身上馬。
辭別了嚴山暘,二人二馬齊肩而行,一路上只是各自無言。只聽得秋風撫耳,馬蹄陣陣。
謝中航心中想道:“嚴山暘確是如今少有的君子,但無論嚴山暘再怎麼信任我,應該也不會大膽把林卿瑤相托。這件事只怕主要還是林卿瑤自己的主意,否則她也不會對此事從未表態過。”
心下想着,謝中航不禁朝林卿瑤瞄了一眼。林卿瑤餘光瞥見,不加理會。
“林姑娘,我們往哪裏去?”行了許久,謝中航好不容易開口打破二人尷尬的氣氛。
林卿瑤道:“一個消息靈通,能回答我問題的地方。”
一個回答之後,二人的氣氛又陷入尷尬。
攬月樓。
樓高九層,天下無雙。
攬月樓沒有老闆,只有老闆娘。
據說原先是有老闆的,只是不幸早逝了。老闆沒了之後,只有老闆娘獨自經營,生意反而日益興隆。
江湖人常說攬月樓生意好有三個原因:好酒,老闆娘獨家秘制的豆腐棍,還有老闆娘。
老闆娘娘家姓薛,如今正是三四十歲風情萬種的年紀。
謝中航與林卿瑤踏進了攬月樓的門,果然好個高樓。
一樓大堂人聲鼎沸,喧鬧無比。五湖四海,形形色色的粗人操着各地的口音,說話聲比喊都響。
二人剛一進門,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盯在了二人身上。
“哎呦,今日稀奇,來了兩個小生客。”
一片寂靜中,一個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的婦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婦人拿着一個酒杯,扭動着腰肢到得謝中航跟前。
這婦人,面帶桃花,又帶着酒氣,雙頰微紅更滿是春色。衣衫大膽,此時更有些凌亂。
謝中航只瞧了一眼便轉過臉去不敢再看。婦人卻樂意看像謝中航這般年輕人的窘樣,更湊近兩步,挨着謝中航笑問道:“小弟弟,姐姐我是老虎嗎?”
頓時一陣鬨笑。
謝中航一動不敢動,林卿瑤攔着搶道:“這是攬月樓?”
婦人見姑娘花容雪膚,猶勝自己年輕時的光彩,心中讚嘆不已,又有幾分嫉妒。
“是。”
“你是薛老闆娘?”
婦人聞言轉個圈翹着二郎腿坐到桌上,咯咯笑道:“就是我。管你黑道白道,我都笑臉相迎;任你皇帝乞丐,我都一般相待。你可以叫我老闆娘也可以直接叫我薛四娘。”
“好,薛老闆娘,我要兩間客房,一份豆腐棍。”
薛四娘聞言躍下桌子,又好好地打量了謝中航與林卿瑤一番,“小姑娘,要客房,有。豆腐棍,也有。但我攬月樓的客房可不是輕易讓住的,豆腐棍也不是輕易讓吃的。”
林卿瑤道:“老闆娘開門便是做生意,我照價付錢,只要老闆娘不要獅子大開口就好。”
薛四娘聞言微笑着轉過身去,款款拿起身旁桌子上的一壺酒在自己的酒杯中倒了一杯。
倒完酒,她又轉過身來,在眾人的注視下笑盈盈地將酒杯送入唇中。
“我薛四娘做生意與別人做生意不一樣,從不講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只全憑自己高興。今日二位要房間要豆腐棍,都有。先請這位公子喝了我這半杯殘酒,我才高興。”
薛四娘說著把酒杯送到了謝中航面前。
這酒豈能喝得?
謝中航接過酒杯遲遲沒有動作,林卿瑤心中萬分焦急可也苦無善法。
薛四娘有些惱道:“怎麼,不肯喝我的殘酒?”
原來薛四娘久見人來人往,最善於察言觀色,打見謝中航與林卿瑤第一眼卻覺得有趣,自己竟猜不準二人的關係究竟是一對有情人還是無情人,便有心做這麼個惡作劇觀察一番二人的反應。
“既無酒,我還喝什麼。”謝中航淡淡道。
“無酒?”薛四娘似乎很不開心有人把自己當三歲小孩。
謝中航不說話,只是把手中酒杯倒了一個個兒。只見酒杯口朝下,卻無滴酒落地。
整個大堂的人都又驚又疑,包括林卿瑤。薛四娘也變了臉色,她一把將酒杯搶過,卻是觸手冰涼。
“竟以內力將酒化冰,真是好本事。”
薛四娘的語氣變了,再抬眼看謝中航的眼神也變了。
“好,七樓五號房六號房兩間,就給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