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蘇哲聽着林安的廢話,一句接一句地表白這些年是如何忍辱負重、如何勉強與他同居相處,如何忍受他的壞毛病,一切只為了不傷他的心,實際上所愛他人,那個人叫向北,如何如何完美、如何如何厲害。
——都是廢話。
蘇哲覺得沒有絲毫半點的傷心,他環顧周圍,這幢住了十年的房子似乎變了,那麼陌生與礙事,少了許多東西又多了不少,他總覺得這不對,不應該是他所住的地方。
突然,蘇哲看見牆上出現了一幅白框子——不不不,不對,不是牆上,是懸浮在空中——框子中顯現出字來:啊,看起來就好痛!
什麼?
蘇哲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幅框子,沒幾秒,又一幅框子出現了,砸在先前的框子上:向北有些茫然,該往哪裏逃?這個人是真的蘇哲嗎?
向北?蘇哲?
不對,向北,向北,我認識向北的?
林安的屁話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蘇哲完全不關心了,他死死盯着那片框子,總覺得那才是重要的東西。
終於,第三幅框子出現了:一直這樣下去,恐怕眼睛也保不住了吧?
蘇哲想了想,舉起手往眼前一揮,令人詫異的是他居然握住了什麼東西,柔軟細長,有點像蛇,他下意識拽了拽,立馬覺得眼睛傳來了一股刺痛,熱辣辣的淚水流了出來,他勉強看向空中的框子,見到了新的消息:只差一點!
一點?
蘇哲吸了口氣,雙手握住眼前看不見的東西往前一拔,一股劇痛從眼睛傳來,他大叫一聲,四周的老房子如同揉皺的破布般散去,他捂着眼睛叫了一會兒,直到痛楚慢慢消失才睜着滿是淚水的眼睛看向四周。
新租的小房子,桌上有吃完的碗碟,屋裏黑漆漆的,窗外很安靜,至少也是深夜了,蘇哲藉著窗外的燈光勉強能看見所有人都站在電視機旁邊,先摸索着跑到電燈開關前,燈亮的一剎那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酸澀感還在,彷彿用了很長時間的眼睛般,適應之後他一點一點地睜開,第一眼就看見一點紅芒向著他疾馳而來!
蘇哲一個驢打滾躲過這次攻擊,跑到桌子後面探出腦袋來,總算看見了這段時間困擾他們的是個什麼東西了。
電視已經破了一個角,徐道長腳邊丟着摺疊桃木劍,從電視屏幕完好的其他部分伸出來許多像是蝸牛觸手的東西,一頭在電視裏一頭分成兩條岔,岔尖連接着所有人的眼睛,眾人的表情都很獃滯,木頭般站在電視旁,時不時抽搐下手或者說幾句話,有一條觸手並沒有連接任何人,正在空中四處滑動,似乎尋找着什麼。
一想到剛才自己也是這麼站着的,蘇哲就覺得一陣反胃。他儘力踮起腳往角落移動,那裏擺着工具箱,他想要翻出鎚子,明顯電視是這個東西存在的基礎,儘管他還是想不起來這段時間缺失的記憶,但是他知道自己缺失了記憶,這是個重要的區別。
房間裏一片死寂,蘇哲小心翼翼地挪開工具箱上面的東西,打開蓋子后一幅旁白框出現了:這是一擊必殺的機會!
蘇哲往旁邊一滾,隨手拿起眼前的盒子扔了出去,一陣稀里嘩啦的瓷器破碎聲,那是向北的成套餐具,正正好砸在從背後襲擊他的觸手尖端,引得觸手一陣亂甩。這麼近的距離,他才發現觸手的尖端是一個小眼珠,活像是什麼果實般,他顧不上細看,抄起工具箱的鎚子沖了過去,貓腰躲過如同鞭子般甩過來的觸手,正準備砸向電視屏幕時,其他人突然轉過身對他伸出了手。
“蹲下!”
蘇哲份外欣喜地看見所有人都照做了,向北的言靈在現實中還是有效的,遺憾的是,這其中不包括向北,他咬緊牙關,硬生生受了向北一拳,另只手把鎚子甩了出去!
怦——!
屏幕如同水面般泛出一陣漣漪,隱隱約約的尖叫聲傳來,觸手像麵條般軟了下來,從眾人的眼睛裏脫落,所有人搖搖晃晃地站了會兒后慢慢清醒過來。
“這片子到底要播多久……咦?”糖關揉着眼睛嘀咕道,“電視什麼時候壞了?”
“你們記得最後一件事是什麼?”蘇哲趕緊問。
眾人面面相覷之後,異口同聲地答道:“在看一個爛片。”
“看一個向北找來的爛片。”徐道長的回答與眾不同。
向北斜了一眼過去。
“還記得什麼嗎?這幾天的事!”蘇哲道。
“我不記得我為什麼來的了。”秦道長皺着眉頭道,“我記得我們買完的玉,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來了這裏,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在看電影,然後……不對啊,怎麼缺了這麼多記憶?”
蘇哲一指電視:“因為這個。”
徐道長瞄了一眼立刻叫了起來:“書蟲!”
“書蟲?”蘇哲奇怪地道,“這是在電視裏的啊。”
“身如蛇,手如眼,視之而幻。”徐道長拿起桃木劍戳了書蟲兩下,“這玩意兒已經很少見了,沒想到這裏居然有一條。”
書蟲在桃木劍下瑟縮了下,緩慢地往破損的電視裏蠕動,試圖鑽回去,奈何它的真身已現,徐道長一劍釘住了書蟲,說也奇怪,沒有開刃的桃木劍一戳中書蟲就如同熱刀切黃油,書蟲應聲而斷,斷掉的觸手很快碎成了幾塊,如同風化的脆紙般。
“所以我剛才看見的不是現實?”糖關喃喃自語道,“我看見我過世的父母了……不是,不是看見,是回到我父母還在世的那段時間了,就是,太真實了,我根本沒想到現在。那種感覺,你們懂嗎?”
“我也是……”秦道長低聲道。
蘇哲無比慶幸旁白框的存在,如果不是旁白框,他可能根本分不清現實和虛幻,最可惡的是這玩意兒會刪除記憶,而且是一段一段地刪,記憶被刪得支離破碎,人的分析能力也跟着混亂起來。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徐道長面色沉重地道,“這句話的典故就是書蟲引發的,這玩意兒以書為媒,沒想到現在電視上也有。”
“不,不是電視,是屏幕,包括手機和平板。”一直沒出聲的向北走了過來,“我們所有人的手機都被扔在了我房間的床底下,不過,我發現監控能看了,並且把這幾天的我們乾的事都記錄了下來。”
“幾天?”蘇哲疑惑地道。
“我們在房子裏呆了整整兩天。”向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