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怎麼回事兒
我跟着紅姐一路走到停屍間，那裏已經有五六個人等着了。
兩個是我認識的，也是殯儀館的斂容師。
至於其餘那幾個，我並不認識，不過看他們身上的氣度，估摸着就是那女孩子的家人了。
“李先生，李太太……”紅姐恭敬的叫了一聲，把我介紹給他們。
“好，好……”被稱為李太太的貴婦人不斷揩着眼淚，她哭着，連連點頭，“好孩子，我家酥酥就拜託你了……”
我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走到擔架前，剛伸手準備掀開掩着屍體的白布，就聽到有人出聲嘲諷：“紅姐，你心也是真大，竟然讓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縫合屍體的人來接手這個任務……
嗤，你就算想給自己小情人鋪路，也不用這麼著急吧？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這一席話說的又毒又辣，既點出我從未接觸過屍體縫合的事實，給李氏夫婦一種我不專業的感覺，又污衊這是紅姐在為我鋪路。
這樣一來，就算李氏夫婦原本是信任紅姐的，心裏也一定會打鼓。
果然，李太太的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她遲疑的看了她丈夫一眼，“復生，這……”
李先生握緊了李太太的手，神色不變，淡淡道：“用人不疑。”
李太太仍有些猶豫，但她沒有反駁自己的丈夫。
雖然李先生這樣說，但我知道，一旦我們沒有成功縫合屍體，我們的下場一定很慘。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我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拉開了白布。
屍塊已經被人按順序擺好了。
最上面，是一個腦袋。
從她的面容可以看出，這具屍體的主人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長得秀麗可愛，白凈的臉龐，圓圓的杏眼，又長又彎的睫毛像展翅的蝴蝶一樣。
腦袋下面，是四肢和軀幹，她的身體被人砍成了一塊塊的肉，即使現在按着位置擺好了，也看不出一個完整的人形了。
“李先生，我家酥酥這樣……您……”李夫人見我遲遲不動手，擔憂的問道。
我沒有理她。
之前那個嘲諷我的人，不，他是在藉著我嘲諷紅姐。
那個人又以一種諂媚的語氣道：“李太太，您放心，即使這小子做不好，我也一定讓令千金體體面面的離開人世……”
他的樣子真像一隻搖着尾巴的哈巴狗，我想到。
李太太沒有說話。
紅姐卻怒了，“馬禿子，你要是不想學，不如出去，不要再這裏打擾李卻工作！”
紅姐是殯儀館裏斂容師第一人，雖然馬禿子一直想把紅姐拉下來，但明面上，他卻不敢跟紅姐相爭。
於是他便訕訕的不說話了。
我沒有分心去管他們。
我的全幅心神，都已經放到了眼前這些屍塊上。
普通人或許看不出來，我卻覺得，這些屍塊顯得很不對勁。
這些屍塊都在釋放出一種非常古怪的惡臭味道，而且顏色上有一種普通人無法捕捉的淡淡熒光。
根據我的經驗，只有存放在凶煞之地很久，才會出現這種惡臭的凶煞之氣，而那種熒光則是一種極為罕見只生長於大吉之地的吉祥草花粉。
太詭異了！
假如只是幾個屍塊上有惡臭味道或者吉祥草花粉，那說明屍塊是在不同的地方被發現，恰好那兩個地方就是凶煞之地和大吉之地，雖然非常巧合但也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
眼下這種情況卻不同，凶煞之氣和吉祥草花粉已經融合，顯然都是出自同一個地方。
換而言之，凶煞之地裏面長出了吉祥草，還已經開花授粉！
我從來都沒有聽過這種事兒，完全超出了認知範圍。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具屍體絕對不簡單！
我下針的時候，手都是在抖的。
就怕那屍塊里的凶煞之氣撲進我的身體，那我就廢了！
毫無疑問，眼前這些屍塊的靈魂，肯定已經受到凶煞之氣的影響，變成了凶靈！
在凶靈的屍身上動針……要不是我答應了紅姐，我真想撂挑子不幹。
我下第一針，便感到一股陰寒之氣從屍體中，順着我的針線，遊走到我拿着針的手臂上，凍得我一個激靈。
手一抖，針就下歪了。
“你到底行不行啊？”馬禿子又在干擾我了。
我沉默着下針，加強了對自己手臂的控制，同時默默運轉心法驅散寒氣。
縫了沒多久，可能直把手臂縫好了吧，停屍間裏突然旋起了一股風，一直亮着的燈也噼里啪啦全關掉了。
“怎麼回事？”
“怎麼突然斷電了？搞什麼啊！”
“快打電話給保衛處！”
一群人七嘴八舌離開了停屍間，只剩下我！
我也想走，但是眼下這種情況，怕是走不成了！
這事兒，找保衛處屁事兒不當。
至於為什麼，看看我手下這些屍塊就知道了。
原本這些屍塊雖然按着位置擺放好了，但每一塊之間都有縫隙，可現在，這些屍塊開始自己蠕動着接續起來了。
這具屍體的主人來了！
在黑暗在中，我面前的屍塊迅速融合，很快就變成了一具完整的屍體。
“你是誰？”有冰涼的吐息噴在我耳廓，我聽到一個帶着點兒少女的甜膩，又有些沙啞的聲音輕聲問我。
我咽了口口水，努力保持冷靜，“我叫李卻，來幫你縫合屍體的……”
需要明確一點，我咽口水可不是因為一個活色生香沒穿衣服的美女緊緊貼着我，而是因為這位美女無比冰冷的手已經按在我的胸口。
就像是一條柔軟冰冷的蛇，鑽進了我的衣服裏面，悄然盤踞在心口上！
我的心臟在這一剎那，已經忘記了跳動！
或許，接下來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會改變我的人生軌跡。
一旦有什麼碰着了她的痛處，放在我的心口上的那隻冰冷小手就可能會毫不猶豫洞穿我的胸膛，捏爆我的心臟！
“是嗎？”
她的聲音冰冷而縹緲，就像是從深深的地下鑽出來的一樣。
我的身體非常僵硬，呼吸都有些困難，感覺到她的冰冷的嘴唇已經貼在了我的脖子上，輕輕的吹着涼氣，幽幽的說：“可是，我不想，該怎麼辦呢？”
此刻我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真擔心她會不會突然一口咬斷我的脖子！
見我不說話，這位酥酥似乎有些生氣。
她冰冷的小手用力按進了我的胸膛，冷聲問我：“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特么倒是想說話，但我心臟都要給懟爆了，氣都喘不上來怎麼說話！
好在，她這個時候手上稍稍放鬆一下。
我劇烈的咳嗽幾聲，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趕緊說：“我透不過氣來怎麼說話呢。你這樣做，難道是希望靈魂一直飄忽遊盪，和身體一樣保持四分五裂無法彌合的樣子嗎？”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酥酥聲音更加冰冷：“快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從酥酥的話語之間聽出一些端倪：她覺得自己不安全，擔心有人要被加害！
但她現在已經被人分屍變成了亡靈，還能夠被怎麼樣加害？
酥酥肯定是知道一些事情，但我們卻一無所知，信息不對等造成的差距，讓我們的想法不在一條道上！
一片空白的腦子終於恢復了正常功能，我沉吟說：“您讓我回答什麼問題都沒有關係，但您先別著急動手，我經不住您的一使勁兒，那時候就沒人能夠傾聽您的訴說，幫您去做一些您需要一個人幫忙去做的事情！”
這完全都是我的推測，是對是錯接下來看她的反應，就會知道。
酥酥在定定盯着我，雖然我不敢轉頭去看，也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那種被窺視的感覺！
“你這麼喜歡猜，那就猜一猜，我會不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