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三十三道戒鞭

對魏無羨來說亂葬崗時安全的，至少那裏沒有想要傷害他的人。咒牆外有走屍看護，仙門百家應是上不去的。

而藍忘機自己也心知魏無羨或多或少的怨恨過自己，若執意要留在魏無羨身邊，勢必讓他為難

況且自己多年的心意，魏無羨已然知曉，感情之事強求不得，他若不願，那麼自己便不給他徒增煩惱。

自己還打傷了三十幾位長輩，雲深不知處的三千多條家規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應當回去受罰！所以藍忘機毅然決然的選擇離開。

雖對魏無羨萬般不舍，本想等他醒來告別後才走...可是也許是自尊心在作祟，自己表白被他戳心的拒絕......也罷，只要他好好活着，自己與他見或者不見也就沒那麼重要了，畢竟這些年來，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相思...只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比什麼都強！！

窮奇道之事雖不是魏無羨挑起的，可到底魏無羨在不夜天殺了那麼多人，縱使無心，但也徒增殺孽，此事之中的是非對錯已然說不清

藍忘機不悔救走魏無羨，只是打傷了自家眾多長輩，自知大逆不道。

天色未晚，卻混沌昏暗。雨下了大半天，卻未有止歇的跡象。悶雷像困獸喉間的低吼，不時沉沉滾落。偶爾一道電光閃過，撕裂死寂的天地，瞬間划亮影影憧憧的山林，也划亮了山門前密密麻麻刻滿三千多條家規的規訓石。

藍忘機默然跪在規訓石前，寒雨北風，刺骨的寒冷，他卻腰桿筆直，巋然不動。斑斑血跡的衣衫被雨水一點一點的浸濕，素來束得齊整的墨發凌亂地散在肩背上，有幾綹貼着面頰，更襯得臉色蒼白。他半垂着頭，看不清面上的神情。挺直的身影在蒼茫的雨幕里，顯得格外孤寂

藍曦臣一手撐傘，立於山門后，身邊未跟任何門生弟子。他已經站了近半個時辰，實在不知該如何去勸慰。

天色愈發昏黑。一名弟子匆匆奔來，躬身向藍曦臣說了幾句話，見藍曦臣輕輕一揮手，便迅即離去，隱入雨霧中。藍曦臣這才抬足走出山門。

“忘機。”

藍曦臣將傘傾向藍忘機頭頂，另一隻手略略抬起往前伸了伸，似乎想給弟弟捋一捋濕透的鬢髮，猶豫片刻，終是不露痕迹地收了回來。

“叔父甚是惱怒，你此時回來……”

藍忘機俯身一揖，啞聲道：“忘機回來領罰！”

藍曦臣望着弟弟，暗暗搖了搖頭。道：“別的倒也罷了，可那三十三位長輩皆被你所傷，你讓叔父如何交代！”

藍忘機垂首沉默了片刻，開口仍道：“忘機領罰！”

“我知你擔心魏公子。可是，不夜天，魏公子已鑄成大錯，你又何苦錯上加錯！”

藍忘機終於抬起頭，雨水從蒼白的面頰滑落，沉聲道：“兄長，魏嬰所作所為，我無法斷言對錯如何。但無論對錯，所有後果，我願與他一起承擔！”

他這一抬頭，藍曦臣才看清了自己弟弟的模樣，不覺一驚。面色蒼白似雪，淺色琉璃雙眸里遍佈血絲，幾縷濕漉的黑髮還貼在面頰上，薄唇猶顯灰白，這哪裏還有素日的雅正端方？

怎會落得如此憔悴...！

他一把抓住藍忘機的手腕，道：“忘機，你的靈力何至於耗損至此！”

藍忘機垂眸不語，不夜天一戰之前，為了突破叔父設的禁止，本就受了內傷，且經不夜天一戰，靈力幾近枯竭，而這幾日又接連給魏無羨輸送靈力......

藍曦臣忍不住追問道：“莫非是魏公子……”

“兄長！”，藍忘機出聲打斷他的話，將手掙脫，道：“不必追問。”

藍曦臣長長嘆了口氣，不再詢問。他伸手扶起藍忘機，道：“走吧，叔父喚你進去。”

藍曦臣放緩腳步，與藍忘機並肩而行。一路無人，兄弟二人皆靜默無聲。一把傘將傾不傾，早已失了遮擋的意義。藍曦臣也並未運轉靈力護身，和弟弟一般被大雨澆透

祠堂就在眼前，藍曦臣腳步頓了頓，側首看着藍忘機，眼中不覺的閃過疼惜之色，遲疑了一下道：“忘機，無論如何，莫再與叔父頂撞。不只是為你自己，也是為了魏公子。”

藍忘機不語，側身，向藍曦臣行了一禮。面上仍如冰川覆雪，全無表情，但一向波瀾不驚的眼眸倏然浮出一絲痛楚。

祠堂內，被藍忘機打傷的藍氏長輩均在，唯有藍啟仁一人背對大門負手而立，藍曦臣與藍忘機進來時也未轉身，恍若未覺。

藍忘機默然上前，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向眾人行了個大禮

然後對着藍啟仁的後背，沉聲喚，道：“叔父。”

一眾長輩，見藍忘機看上去如此憔悴，神色不免露出了疼惜之色

藍啟仁並未應答，頎長的身影隱在陰影中一動不動。藍忘機直身而跪，眸光低斂，靜靜地聽候發落。

藍曦臣揮手在祠堂上空設了個小結界，站在一旁，擔憂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

良久，藍啟仁的聲音響起：“呵！好一個景行含光澤世明珠的含光君！！”他緩緩轉身，盯着腳下那個自己教養長大的孩子，最得意的弟子，恨聲道：“我果然教出了一個好學生！授你劍法，就是為了讓你對自己的長輩拔劍相向的嗎！”

藍忘機俯身一拜，道：“忘機願領罰！”

藍啟仁怒指藍忘機道：“領罰！那你可知錯？認錯？”

藍啟仁並無子嗣，對待兄長留下的兩個孩子雖嚴厲，卻格外用心。想着若是藍忘機服軟認錯，誠心悔改，這些被他打傷的藍氏長輩肯定會原諒他。畢竟他們平日裏對藍忘機賞識有加，況且尋藍忘機時，已然說清，讓他們保密此事

藍忘機沒有正面回答藍啟仁，只道：“忘機願領罰！”

藍啟仁有心寬容藍忘機，再次給他機會，又問道：“你可認錯？！！”

藍忘機依然只回答道：“忘機願領罰！”

藍啟仁算是明白了——藍忘機堅定的是領罰並非認錯。也就是說他立場很堅定，無論對錯，也要護着那魏嬰的立場。

藍啟仁呵斥道：“事到如今，你竟然還不知悔改，那魏嬰不夜天屠殺千餘人性命，你還想護着他？！！”

“魏嬰所做之事，不論對錯，我願同他一起承擔”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皆大驚

藍啟仁恨鐵不成鋼，怒斥道：“一起承擔，他犯的是滔天大錯，你承擔得起嗎？”

“忘機！”，藍曦臣神色間有着藏不住的着急，上前幾步，道：“此話如何說得！那魏——魏無羨如今已不被仙門百家所容，你若執意，將置自己於何地！”

藍忘機閉了閉眼，疲憊卻堅決地道：“叔父，兄長，魏嬰若錯，我便錯；罰他，不如罰我！”

祠堂正廳里長者們，聞言后，似在竊竊私語

藍啟仁見藍忘機如此執拗，鬚髮怒飛，吊著一口怒氣，狠狠的瞪着藍忘機，心裏痛罵著魏無羨。半晌才道：“你！——好好好！即是領罰，那便好生受着吧！！”

說著，藍啟仁便袍袖一揮，一根鞭子橫空出現在手中，通體漆黑。藍曦臣眸子一縮，渾身頓時一緊——戒鞭！

這根鞭子在祠堂里沉寂了上百年，非大奸大惡之徒不會請出。一鞭下去，衣物不損，卻直接皮開肉綻，痛入骨髓，更重要的是，戒鞭傷痕入骨，永不消退，對仙門子弟而言，只要留下一道這樣的傷疤，就不啻於天大的恥辱。

藍啟仁沉聲道：“藍忘機，你傷了三十三位長輩，便由三十三位長輩每人罰你一鞭，你可服氣”

藍啟仁罰他受三十三鞭，而這三十三戒鞭里，卻沒有一鞭是罰他愛上魏無羨...

在場的藍氏長輩內心皆不禁的哆嗦了一下，大家心裏對藍忘機是有氣，但大抵還是不忍心罰得如此之重。

有人小聲嘀咕道：這罰得是不是太重了

卻終是沒有上前勸說什麼...畢竟藍氏的嫡系一脈俱在堂上，一人慾執刑，一人受刑，一人監刑。

正在這些長輩各懷心事揣摩時，藍曦臣顧不得儀態，撲過去抓住鞭稍，急急道：“叔父，萬萬不可！忘機靈力已近枯竭，三十三鞭，是要他的命啊！”

回頭又沖藍忘機喊道：“忘機——”，企圖藍忘機能服軟，免去這麼重的責罰

藍忘機回想起當初雲深不知處求學時，自己曾暗自說過的話，“不入贅藍家，呵！我到看哪個藍家人敢要你，我便罰她三十誡鞭”

可到底，是自己愛上了魏無羨，雖沒能幸得他入贅藍家，但自己也算是說到做到了

他心甘情願的，篤定道：“領罰！”

隨後解開衣衫，褪至腰間

藍啟仁見他毫無悔過之心，怒氣上涌，一把推開藍曦臣，高高舉起戒鞭，道：

“不辨是非！”

猛然一鞭揮下，“啪”的一聲，在祠堂里引得一圈迴響。藍忘機雙手緊緊掐着大腿上的衣料，骨節發白，額上滲出絲絲冷汗，卻始終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痛呼。

不知是否出現了幻覺，眼前竟浮現出那人的身影，站在牆頭提着兩隻酒罈，月華傾瀉到他身上，鍍上一層銀色的光。就是這束光，讓藍忘機的世界從那天起便有了顏色。

『“天子笑！分你一壇，當作沒看見我行不行？”』

魏嬰，若再一次，我給你買天子笑，只求你別讓我滾好不好？

第二鞭，便是由藍氏長輩執鞭

藍啟仁在一旁道：“第二鞭，罰你不遵訓規！”

又是“啪”的一聲脆響，藍忘機剛剛挺起的背脊猛地一顫，又一道血痕迅速猙獰滲出。

『“怕什麼！不是說藍湛從小就是神童？這麼早慧，他叔父教的東西肯定早學全了，整日閉關，哪有時間盯着我？我……”』

的確如此，可我還是盯上了你，愛上了你...

第三鞭，“罰你不敬長輩！”

藍忘機身體不由自主向前仆去。咬着嘴唇，一股咸腥味溢滿口腔。

『“靈氣也是氣，怨氣也是氣。靈氣儲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為人所用。怨氣又為何不能為人所用？”』

這一鞭下來是極疼的，彷彿是抽在了心尖上。藍忘機終是再沒能忍住，噴出了那口鮮血...

藍曦臣實在不忍欲勸阻道：“還請諸位長輩下留情啊！”

藍啟仁肅然道：“曦臣，退下！別忘了，你是藍氏家主！”

第四鞭，“罰你忤逆不孝！”

藍忘機臉色慘白，死死咬住牙關，將溢出的嘶吼堵在喉間，卻擋不住鮮血自唇角蜿蜒滑落。

『“抄三遍？一遍我就能飛升了。我又不是藍家人，也不打算入贅藍家，抄他家家訓幹什麼。不抄。”』

好，不抄家規，不罰你，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再不辭而別...

第五鞭，“罰你冥頑不靈！”

藍忘機的身體開始不停的微微顫抖，額頭汗如雨下，卻仍然跪得端正。

『“不睬就不睬，他長得美，我睬他就行。”』

魏嬰，我不是不睬你，只是當時有些不知所措......

第七鞭，“罰你目無尊長”

藍忘機咬牙堅持着，琉璃色的瞳仁沒有任何神色。一想到魏無羨，似乎就不那麼疼了

『“忘機兄。”

“忘機。”

“藍忘機。”

“藍湛！”

“你不要這樣看我。叫你忘機你不答應，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要是不高興，也可以叫我名字叫回來。名字，魏嬰”』

魏嬰，魏嬰，魏嬰……曾經羞於叫出口的名字，卻烙下了刻骨銘心的痕迹，不斷的在心中重複，每多重複一遍，就陷得越深一些，直至萬劫不復...

第八鞭，“罰你蔑倫悖理”

『“藍湛，問你個問題。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

可藍忘機記得，自己當時不僅沒搭他，最後還禁了他的言。

現在想來，自己當初還真是奢侈...

第九鞭，“罰你執迷不悟！”

『“藍湛，看我快看我。”

“藍湛，剛才我不是故意潑你水的。水鬼可精了，要是我說出來了，它們聽見就跑了。喂，理我呀。看看我嘛藍二公子。”』

魏嬰，我在看你，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你...你知道不知道其實我從來沒有生過氣...

第十鞭，“罰你不念親恩！”

藍忘機背後已是血肉模糊。

『“隨便……不是讓你隨便叫他，而是這把劍就叫這個名字”

“你這人太沒意思了。這名字多好玩，套你這樣的小正經，一套一個準，哈哈！”』

是的，你開心便好...

第十一鞭，“罰你結交姦邪！”

藍忘機終於悶哼一聲，眉頭一皺。

『“藍湛，你這劍力氣挺大的啊？謝謝謝謝，不過你為什麼要揪我的領子？拉着我不行嗎？你這樣我好不舒服。我把手伸給你，你拉我吧。”』

我後悔在這裏沒有拉你的手，還對你說了“我不與旁人觸碰”這句話...

第十二鞭，“罰你罔顧人倫！”

『“那誰送他一個？只送我不送他，怕他回去跟我呷醋！”』

魏嬰，你知道嗎，其實我那時候，真的想試試你給我的枇杷的滋味！只是...你後來給了江澄...

第十三鞭，“罰你為虎作倀！”

『“怎麼樣，藍湛？這下你也在雲深不知處境外了，你我同犯宵禁，你可不能嚴於待人寬於律己，罰我的話你也得罰你自己，一視同仁，怎麼樣？”。

“藍湛，你不要這麼慌張，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魏嬰，你不知道吧，當初就是這個擁抱讓我身體起了反應...那時候我才恍然明白我對你是有多渴望......

第十四鞭，“罰你大逆不道”

『“藍湛你這是要罰我？”

“啊……疼疼……藍湛，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錯了，藍湛……我疼……饒了我”』

那人當時被打，哭喊求饒時的模樣，歷歷在目......藍忘機眼睛突然睜開，雙目發紅。

這件事過去多年，但卻依舊橫亘在藍忘機的心裏，他一直覺得，如果當初沒有這樣毒打魏無羨，是不是魏無羨就不會這麼排斥雲深不知處...

藍曦臣見藍忘機背部一片血糊，不忍道：“別打了，今天就到這裏吧，剩餘的戒鞭留着下次再罰！”

藍曦臣到底是家主，此話一處，分量不輕。排隊等着拿戒鞭打人的長輩們互相對視了一番后，皆連連點頭，便是同意

藍忘機抬頭望向兄長，微微搖頭，眼神中寫滿了堅持。藍曦臣神色焦灼了幾分，最終還是偏過頭去。

藍啟仁捂着心口，道：“接着打！”

第十五鞭

『“你去過雲夢嗎？雲夢很好玩兒的，雲夢的東西也很好吃，我不知道是姑蘇的問題還是雲深不知處的問題，反正你們家的飯菜太難吃了。你來蓮花塢玩兒的話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我帶你摘蓮蓬和菱角啊，藍湛你來不來？”』

藍忘機忍不住的閉眼落淚，不是因為戒鞭抽着疼，而是因為他跟魏無羨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那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

第十六鞭

『“藍湛，我回來了！怎麼樣，幾天不抄書，想我不想？”』

想，無時無刻都在想...他眼角眉梢傾瀉着流光，盡數撒在了藍忘機的心尖上...

第十七鞭

『“藍湛，你抹額歪了。”

“這次是真的！真的歪了，不信你看，我給你正正。”』

我的心悅之人，命定之人...你不光摘了我的抹額，同時也拿走了我的心...

第十八鞭

『“咱們也算是熟人了吧？這麼冷淡，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的腿真的沒事？”

“有事不要逞強。腿是傷了還是折了？什麼時候的事？”』

魏嬰，我不疼，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心卻這麼疼...

第十九鞭

『“就算你再喜歡這條抹額，它也沒你的腿重要是不是？”』

魏嬰，有時候我都在想，為什麼你總能輕而易舉扯下我的抹額...

第二十鞭

『“這堵心血憋着很傷身的。一嚇就出來了。你放心，我不喜歡男人的，不會趁機對你怎麼樣。”』

我也不喜歡男人，可我還是喜歡上了你...

第二十一鞭

『“我撩撥的又不是你，心煩意亂也輪不到你。除非……”』

除非我喜歡的是你...知道嗎，當時差一點點，我就說出口了

現如今你已然知曉了我的心意，你是不是更討厭噁心我了....

終是愛而不得，一行熱淚從臉頰滑落，混合他唇角的血滴落到地上

第二十二鞭

『“硌人。硌人。躺地上硌得慌”

“借你的腿躺躺唄”』

嗯，給你躺了，如果可以，我願給你躺一輩子...

第二十三鞭

『“我有病。我正在發燒，藍二哥哥，你能說點好聽的嗎？哄哄這個可憐的我？好不好？”

“不會說？好吧，我就知道。那你不會說，會不會唱？唱歌好嗎？唱歌好不好聽啊”』

魏嬰，可能你不知道，這首曲子是我修修改改，譜了好久才譜出來的，是在思念你的每一個零零碎碎的日子裏，一點點拼湊出來的...

第二十四鞭

『“說到底我心性如何，旁人知道些什麼？又關旁人什麼事？”』

魏嬰，我不要做旁人，這句話讓我剜心的疼...

那時候的我怎麼也沒想到，玄武洞一別後，再見面時，那個陽光明媚，鮮衣怒馬的少年已經不再了...

第二十五鞭

藍忘機渾身顫抖，衣角似乎已經抓爛，手裏一軟，終於撐不住了，重重的跪趴到地上，小臂貼在地面，靠手肘強撐着。殷紅的血混着汗水和淚珠順着嘴角流下，蒼白的臉更冷峻了幾分

『“藍忘機！你一定要在這個關頭和我過不去嗎？要我去雲深不知處受你們姑蘇藍氏的禁閉？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們姑蘇藍氏是誰？！”』

藍曦臣見藍忘機快撐不下去了，正欲上前替藍忘機擋下接下來的戒鞭

藍啟仁見藍曦臣有動作，便給他施了定身術，藍氏之人言行一致，藍曦臣身為家主，更是要大公無私，唯有以身作則方能服眾...藍曦臣略帶埋怨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叔父，藍啟仁只得無奈的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怪自己...

第二十六鞭

『“藍湛，幫個忙？”

“借你抹額用用？”』

當時拒絕了你，如今你提什麼要求，我都會應的...

第二十七鞭

『“你是來參加圍獵的？”

“你在我這附近可獵不到什麼東西。”』

獵到了，對不起...我趁人之危了...

第二十八鞭

藍忘機緊握的拳頭流下了血，指節泛白，不長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藍湛，你親過人沒有？”

“我，自然是身經百戰！”』

有，我只親過你。當聽到你說身經百戰時，你知道我有多難嗎，這樣的親密，我始終不是唯一的那一個...

第二十九鞭

眼前的東西模糊了邊界，唯有那人的笑臉依舊清晰

『“不客氣，我送你了，這些已經是你的花了。”』

魏嬰，不管你知不知道這芍藥的花語，就算你是戲弄我也罷，只要是你送予我的，我都倍感珍惜...

第三十鞭

藍忘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重重倒在地上，渾身顫抖。

『“有沒有人能給我一條好走的陽關道。一條就算不用修鬼道，也會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的路。”』

我又何嘗不想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不論你走哪條道，我都會在盡頭默默地等你...只求你不要厭惡我...

藍忘機已視線模糊，疼痛得快要失去知覺，口裏的腥氣卻是這般的熟悉。山洞裏，魏無羨在他懷裏的時候，也是同一般的腥氣。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血腥之氣竟有一絲微甜...

第三十一鞭

『“謝謝你今天陪我，也謝謝你告訴我我師姐成親的消息。不過，是非在己，毀譽由人，得失不論。該怎麼做，我自己心裏有數。我也相信我自己控制得住。”』

我不要聽你說謝謝...我相信你

世事皆千人，千言千面...你活的一直比我通透豁達...

第三十二鞭

『“好好好，我就知道，終有一天咱們要這樣真刀實槍地殺一場。橫豎你從來都看我不順眼，來啊！”』

我沒有，我只是想斬斷陳情的笛音，我不願見你徒增殺戮...

第三十三鞭

最後一鞭落下，藍忘機終於支撐不住，又吐出一大口血，目光彌留之際，看到的是那人狼狽不堪又失魂落魄的身影

耳邊不停迴響着那個輕飄飄的，卻足以將他心口生生剜下一個血淋淋的洞，讓他痛到麻木的“滾”字。

魏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