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岐山教化司
經過一個月的靜養,藍忘機可以勉強走動,無奈缺醫少葯,不比以往,右腿恢復得有些不盡人意。而青蘅君大多時候都在昏迷中,時常高燒不退,彷彿病情越來越嚴重。
雲深不知處廢墟中剛冒出些許新綠,溫家特使來訪又一次將眾人打入谷底。
猶如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將一眾苟延殘喘之徒砸入地底,不見天日。
溫家以諸世家教導無方,荒廢人才為由,要求三日之內每家至少派二十名後輩前往岐山接受教化,而其中必須有一名是本家直系子弟。說直接點就是當人質。
當下藍曦臣失蹤,家主昏迷,藍忘機和藍啟仁皆有傷在身,雲深不知處不復存在,藍家修士死的死,傷的傷。而溫氏如日中天,只要勾勾手指就可以讓整個姑蘇藍氏從此消失。
藍啟仁痛心疾首,顫聲道:“這是要把人往絕路上逼呀。”
藍忘機沉默。半晌,他道:“叔父,我去便是,你照顧好父親。”
藍啟仁道:“可是,你的傷?”
“無妨。”藍忘機說的輕描淡寫道
翌日,藍忘機要赴身岐山,他安頓好兔子,看望了仍在昏迷中的父親,帶着二十名藍氏子弟與叔父辭行,
“此去生死難料,叔父保重”藍忘機心道
他着二十名藍氏子弟在規定的日期到達了岐山指定的教化司。
大大小小各家族的世家子弟都零零散散來了不少,具是小輩,數百人中,不少都是相識或臉熟的。或三五成團,或七八成群,低聲交談,神色都不怎麼好,看來都是用不太客氣的方式召集來的。
藍忘機背着避塵,安靜的站在一邊,目光留意着江氏里的魏無羨,只見魏無羨身上掛着很多吃食,時不時向嘴裏塞東西吃,東張西望的,雖看上去不如平時一樣嘻哈,但看神情確是一副輕鬆無所謂的樣子。
很快魏無羨的目光掃到了藍忘機這邊,藍忘機趕緊收回了目光,平視前方。只聽到魏無羨道:“姑蘇那邊也來人了。”
餘光看到魏無羨想來打招呼。只見江澄勸阻道:“你少惹事,勿生事端。”
藍忘機其實內心很矛盾,既渴望魏無羨過來,又不想他過來。
不過後者大於前者,他不想魏無羨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父親重傷昏迷,兄長不知所蹤,雲深不知處被燒毀,藍忘機都不想告訴他,更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弱小而無助的一面。
許是為了給眾家子弟下馬威,溫氏的人硬生生的把眾家子弟在烈日下晾曬了兩個時辰。藍家子弟皆是一臉疲憊,藍忘機的腿傷本就沒有完全恢復好,僅僅站在那裏都覺得吃力。身上已經開始冒冷汗,為了不讓腿傷暴露,藍忘機不與他人交談,幾乎像是被釘在地上,未挪動一步。
在藍忘機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住的時候,忽然,前方有人高聲發號施令,命令眾家子弟在一座高台前集合成陣,幾名溫家門生走來斥道:“都安靜!不許講話!”眾人如家禽一般被趕到高台前的一片空地上排陣站好。
{台上那人比他們大不了多少,十八|九歲的模樣,趾高氣揚,相貌勉強能和“俊”沾個邊。但和他的頭髮一樣,令人感覺莫名油膩。此人正是岐山溫氏家主最幼一子,溫晁。}
溫晁頗愛拋頭露面,不少場合都要在眾家之前顯擺一番,因此,他的容貌眾人並不陌生。年前參加岐山溫氏的百家清談大會,射箭那日,溫晁也在場。他身後一左一右侍立着兩人。左是一名身姿婀娜的明艷少女,柳眉大眼,紅唇如火,美中不足的是嘴皮上方有一粒黑痣,生得太不是位置,總教人想摳下來。
右則是化丹手溫逐流,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高身闊肩,神色漠然,氣勢冷沉。藍忘機看到溫逐流不自覺的江手中的拳頭握緊,想着父親挨的那兩掌,現如今都還在昏迷。為了藍家,藍忘機只能忍。
溫晁站在坡上高地,俯視眾人,似乎很是飄飄然,揮手道:“現在開始,挨個繳劍!”
聞言后,藍忘機不自覺的看向魏無羨。只見江澄用手按住魏無羨,估計也是怕他衝動。
人群騷動起來。有人抗議道:“修真之人劍不離身,為什麼要我們上交仙劍?”
溫晁道:“剛才是誰說話?誰家的?自己站出來!”
剛才出聲那人,頓時不敢說話了。台下重新安靜下來,溫晁這才滿意,道:“就是因為現在還有你們這種不懂禮儀、不懂服從、不懂尊卑的世家子弟,壞了根子,我才決心要教化你們。現在就這麼無知無畏,要是不趁早給你正正風氣,到了將來,還不得有人妄圖挑戰權威、爬到溫家頭上來!”
溫晁又指着那些溫氏家僕道:“你們,去把他們的劍收上來”
“是主子”
明知他索劍是不懷好意,可是如今岐山溫氏如日中天,各家都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反抗,生怕一惹他不滿,就會被扣上什麼罪名累及全族,只得忍氣吞聲。
藍忘機一直用餘光關注着魏無羨,見江澄按住他一直在跟交談着什麼,從口型上看似乎是在說怕魏無羨套麻袋揍溫晁,讓他放心化丹手溫逐流,說溫逐流很厲害之類的話。魏無羨回懟說溫逐流修為是高,不過容貌保持的不夠好,是大器晚成。
直到溫氏家僕靠近,他們才沒交談,藍忘機知道魏無羨的性格,雖然他平時對自己的佩劍“隨便”很隨便,但是這種情形難免魏無羨會衝動行事,拒絕繳劍,定要與那溫晁舌槍唇劍一番。只見魏無羨並無多言,依言上交,藍忘機莫名鬆了一口氣。
溫氏家僕走到藍氏這邊,藍忘機也把避塵交了出去,他發現此時魏無羨正在看他,魏無羨的表情似乎很驚訝,估計是他沒想到自己也會這麼順從的將自己的避塵交出去吧。
各家子弟的佩劍均被收走後,又有溫家修士給每人發放書冊,藍忘機翻開一看,是溫門菁華錄,裏面寫了密密麻麻的字,是記錄溫家歷代家主和名士的光榮事迹和名言。
溫晁道:“從今天起,晨起誦三遍,就寢前三遍,必須全部背誦下來,這樣你們才能銘記於心。那個……那個……”他扶着額頭像在思索什麼,突然喊道:“魏無羨!”
“啊?”魏無羨嘴裏嚼着東西,含糊不清的應道。
溫晁見他這副輕鬆自如的神態,一股怒氣就涌了上來,指着他大罵道:“你在吃什麼?你當來這玩耍的嗎!你們是來接受教化的,教化懂嗎?你還吃?來人,把所有人身上的乾糧吃食全部收繳了。”說罷就有人拿着麻袋過來挨個搜身。
江澄狠狠瞪了魏無羨一眼,魏無羨雖是一臉無語,胡亂往嘴裏塞了幾口,戀戀不捨得把身上的東西交了出去。
溫晁接着道:“那個魏無羨,金子軒,藍忘機你們三個,作為表率,明天必須當眾把溫門菁華錄背誦下來,否則就不用吃飯了。”
眾人一片嘩然,這本書如此之厚,拿來當枕頭都可以,如何能背誦下來。溫晁看底下人交頭接耳,厲聲吼道:“幹什麼,幹什麼?你以為你們不用背嗎?背不出來的都不許吃飯!”
第二日,魏無羨,金子軒和藍忘機三人果然只分到了一碗清水。
溫晁之所以刻意刁難藍忘機魏無羨金子軒,是因為年前,他們以前參加了百家清談盛會的射箭比賽,溫晁他滿心覺得自己會拔得頭籌,結果開頭三箭,一箭中,一箭落空,一箭射錯了紙人。本該立即下場,但他偏不下,旁人也不好意思說他。
最後計算出來,戰果最佳的前四名為魏無羨,藍曦臣,金子軒,藍忘機。藍忘機若不是因為提前離場,成績還能更好。溫晁大覺丟臉,所以尤其痛恨這四人。藍曦臣未能前來,他便揪着其餘三人,刻意刁難。
最憋屈的要數金子軒,他從小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裏長大的,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要不是有蘭陵金氏其他子弟攔着他,再加上溫逐流不是善茬,恐怕他第一天就衝上去和溫晁同歸於盡了。
藍忘機在被溫晁罵的時候,表面上看是一副心如止水、漠視萬物的狀態,彷彿已經魂魄出竅一般。但其實他不是沒聽見,而是他憂慮父親,憂慮兄長,憂慮雲深不知處,還要咬牙忍下腿部的疼痛,他實在是沒有精力去和溫晁周旋。
魏無羨還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樣子,和在雲深不知處求時幾乎無兩樣。閑暇時仍然扯着江澄開玩笑,惹得江澄煩不甚煩,幾次都瞪着他。而魏無羨被溫晁罵時,他更是嬉皮笑臉,時不時還回兩句嘴,氣得溫晁臉色通紅。
教化司的第四天,因為溫晁故意刁難,藍忘機有好幾日沒怎麼進食,也擔心魏無羨不會辟穀,於是傍晚藍忘機趁溫家修士不注意一瘸一拐的偷偷出去摘了許多野果,想着回去后差人給他送些過去。
剛回住所時,有藍氏子弟拿了吃食給藍忘機。
藍忘機問道:“哪來的”
一門生道:“雲夢的魏公子託人送來的,每人都有份。”
“他的吃食不是都讓溫晁差人收走了嗎”藍忘機心想
門生見他有這疑惑,道:“聽說是魏公子溫氏一朋友所贈”
藍忘機心道“朋友”,也對像魏無羨這樣招人喜有朋友幫忙正常。
另一個門生又說:“這魏公子人緣極好,他這送吃食的朋友還匿名,聽說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誰送的。”
藍忘:“......”無語
在教化司待滿七日後,溫晁又想出了新的折騰人的法子,帶領眾人去夜獵。所謂帶領,根本就是幌子。
眾家子弟本就被收繳了佩劍,猶如被斷了一隻手臂一般,夜獵自然心虛。溫晁絲毫不在意,只在一旁找個舒適地歇着,看着眾人被妖獸殺的丟盔棄甲。看見誰害怕撤退了,立馬叫人抓住,又是一番訓斥。
直到眾人徒手當肉盾把妖獸折騰的精疲力盡毫無還手之力,只差最後一步時,溫晁便慢悠悠地走過來,斥退眾人,舞幾個劍花,再將那妖獸一擊致命。隨後,在場的溫家修士便會歡呼雀躍,恭賀溫晁以一己之力擊殺妖獸。真正出力的各家子弟們敢怒卻不敢言,對這等厚顏無恥的行徑只能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