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逃離樊籠
“我在……我在……”主君冒充他,一直給我拍背。
我差點在死亡中溺斃,醒來時也昏昏沉沉,眼前光影交疊,主君蓬頭垢面,眼中血絲縱橫,粲然一笑。
“還難受么?”他捋着我濕透的鬢髮,眼底都是奇異的欣喜,隱隱有淚光閃爍,“為夫委屈你了。”
我艱難地爬坐起來,伸指戳中他眼角的晶瑩,當真是溫熱的淚啊……我如獲至寶吮着指尖的淚,又戳戳他的臉,感慨道:“哭什麼?你真是越來越娘了。”
他握着我的手貼在臉上,含淚微笑:“我畢生的眼淚都交給你了,因你我變得患得患失,因你我變得懦弱無能,但今日的淚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淚,阿夙……”
紅帳飄搖如旗,他的容顏煥發別樣光彩,眼眸深情似海,我將額頭抵在他眉心,眼眶濕熱,貼着他的唇呢喃道:“我都明白,你盼得太久太久了。”
他將我的手緩緩覆在腹部,感受裏面小生命的茁壯成長,他的到來,比起阿禾我沒有太多感觸,也許是缺少初為人母的新鮮,我想到阿禾,又恍惚了。
“寶寶,爹爹可是拿半條命換的你,你可要快快長大不許偷懶。”他貼在我腹上聽胎動,幸福囈語,我撫摸他的鬢髮,有了些許霜白,竟是蒼老憔悴。
終究是你我不再年輕,這份情意也不復故年單純。究竟是什麼,讓你我到今日的境地,我閉眼輕嘆。
從此他的魔怔,超乎我的想像,他眼裏再看不見別的事物,每夜唱歌做胎教,置辦搖籃和撥浪鼓,連產婆奶娘師傅都聯繫好了,就等着我臨盆那日。
原來是我多想了,我以為他隱瞞了什麼秘密,看他生龍活虎的樣子,不像個短命鬼,像個老不死。
聽說他最近要出門一趟,我苦苦央求他帶我同去,他以養胎為借口拒絕我,我軟磨硬泡死纏爛打,施展渾身解數都無濟於事,於是我使出最後一招美人計。
月夜朦朧幽靜,燭影曖昧搖曳,我側躺在他身邊,捏着嗓音唱道:“香衾暖榻,魚歡水憐。舍紅塵陷情淵,魂夢銷極樂,雨露汲芳澤,邀君赴雲雨……”
他果然耳垂彤紅,支吾道:“這首歌不適合胎教。”
我將手緩緩探進他的衣襟,游弋在他胸膛上挑逗,媚眼如絲,撒嬌道:“主君~阿夙想要嘛……”
“不行。”他堅決地推開我的手,“對寶寶不好。”
我不依不饒纏着他,吹着他敏感的耳垂,誘喚他原始的慾望,他半推半就躲開,苦惱道:“阿夙別鬧。”
“主君~”我一聲呼喚,酥魂醉骨,羞恥之心早拋到九霄雲外,依偎在他背後學他求歡:“阿夙難受。”
他的呼吸剎那紊亂,以山雨催來之勢壓倒我,小心翼翼的,捧着我的臉輾轉咬唇,沉醉忘情。
我望着他濃密的眼睫,恍然失神,他的鼻息似溫熱的輕羽,唇齒間流溢陳釀的醇甜,溫柔如春風化雨,一縷眷戀從我心底滋長,牽繞……
我不禁動搖,我真的那麼想離開他么?可我知道我再不清醒,就要永遠囚禁在這與世隔絕的仙境裏。
這裏不是我的安樂窩,這裏沒有華予,沒有阿禾,我好想見他們,這種渴望折磨我太久,我必須回去。
主君極盡繾綣,輕柔隱忍,我悵然閉眼,情願自己真的失憶,就能毫無羈絆,在這裏與他天荒地老。
“阿夙……我愛你……”他一腔愛意訴說不盡,細啄着我的眉睫鼻尖唇瓣,將我拖進渺渺無極的纏綿中……
情慾的火焰越來越旺,我竭盡全力攀緊他的肩頭,在疲倦甜蜜的浪潮中飄浮如萍,而腦中尚有一絲清明,我斷斷續續呻|吟道:“帶我一起走,不要丟下我……”
我如願以償跟着他離開東極仙境,這是我第一次重獲自由,回到熱鬧喧囂的紅塵中,恍若隔世。
他深信我失憶,但也很戒備警惕,和我寸步不離,這時我已經有孕三月,妊娠反應特別嚴重,茶飯不思,經常孕吐,腳底浮腫疼痛,真是飽受折磨。
他越是待我珍重,我越是捨不得走,可我不把握這次機會,就再也見不到華予與阿禾,逃跑的念頭越來越根深蒂固,重陽節當日,我終於決心離開。
正是闔家團聚的好時節,賞菊登高插茱萸,我趁他外出買重陽糕,偷偷離開了客棧,恰如那年烈日高照,華予為我買叉燒包,此後我們參商分離再未見面。
我仰望着天藍雲清,陽光刺眼,晃出重影,我抬袖拭去淚水,我不知道是否後悔,但我知道往後的日子,都無法忘懷此刻的心情了,呼吸都好悶痛。
神司的通緝令很快遍佈六界,像天羅地網搜尋出逃的金絲雀,我喬裝成男子一路逃跑,而華予就像消失在世間,我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尋找,都沒找到。
朝來暮去又過三月,我彷徨在街頭,混跡在丐幫中躲避巡兵,風雪吹亂我的鬢髮,我裹緊裘袍,為這個孩子禦寒,我捨不得墮掉,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一路顛沛流離,他是我唯一的溫暖和慰籍,我不知他是小雄鳳還是小雌鳳,可等我找到華予就留不得他,我撫摸着腹部,哀傷一嘆:“你何苦來遭這場罪……”
我的心意搖擺不定,我想不通自己是愛主君,還是愛華予,彷彿阿夙和夙兒兩個靈魂各自佔據着。難道我兩個都想要?我越想越覺得自己禽獸不如。
我百思不得其解,兩日後,我終於明白真相。
雲稷齋日報:連煊境太姬元姝,擒住西澤華予君,七日後午時三刻問斬。我心急如焚,趕去連煊境。
這是一場諜影重重的陰謀,她故技重施,就是要逼我現身加害我,冥冥中註定我要損失。
我做好心理準備,如果我救不出華予,就陪他共赴黃泉,履行同生共死的誓言,也算我們善始善終。
連煊境晴空萬里,白雲凝滯,清風啞澀,刑場上驍兵陳列,銀盔甲胄,明晃晃的,險些刺盲我的眼睛。
我一眼望見華予,他跪在地上吐血,鬢髮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