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
趁着顧翰霖鬆懈的間隙,倪南卿立即用力推開他,快速朝沙發另一邊退去。
兩腳剛落到地面上,就被男人撲上來的身體牢牢地壓在身下,灼熱的呼吸噴洒在他的頸側,令他有種幾乎被灼傷的感覺。
“你這個瘋子!衣冠禽獸!”話音未落,下巴就落入一隻帶着薄繭的手中。
“又犯糊塗了嗎?我的南卿!懲罰!這不是你所期待的嗎?我現在不過是滿足你而已!”
顧翰霖的眼神溫柔如水,彷彿在看着一件珍寶般撫摸着倪南卿脖子上的紅痕,語氣癲狂又帶着一絲詭異的輕柔。
倪南卿一隻手拚命地推他,掙扎的動作吸引了顧翰霖大半的注意力。另一隻手伸進衣兜里,摸索着手機。
恰在此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倪南卿愣了一下,隨即想到某個可能,連忙掏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掛斷,就被顧翰霖一把奪了過去。
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按下接通鍵,手一甩,將手機隨意扔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倪南卿心裏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完了!
顧翰霖已經湊到了他耳邊,用着不算太大卻足以讓手機另一端的人聽清的聲音說道:“南卿,為什麼要掛斷電話呢?我們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是嗎?”
“小南!小南!是我,杜豫!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找你……”焦急的男音從手機里清晰的傳出來,如警鐘一般在倪南卿腦海中長鳴。
剎那間,他竟然不知道是該驚訝還是驚慌。為什麼?為什麼杜豫會突然打電話過來?為什麼對方的情緒這麼激動?對於對方的問題,他又該怎麼回答?
混沌斑駁的思緒下,這個問題似乎本身就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存在——無論他怎麼回答,都無法解開橫在他們三人之間的死結。
貼在他耳邊的顧翰霖看到他的表情,默默地勾起一抹笑容,對着唇邊的耳垂輕輕呵了口氣。
“怎麼了,南卿?怎麼不回答他?你要是再不和他說句話,他可就要急了!”顧翰霖停頓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我知道了,你擔心我不開心,又怕他誤會,所以才這麼為難……”
“放你娘的狗屁!姓顧的,少他媽的自以為是了!把手機給他,讓他接電話!”
手機中傳來的聲音因為暴怒而變得嘶啞陰沉,乍然鑽進耳中,好似狂暴的毒蛇吐着蛇信子。
而盤踞在沙發上的顧翰霖對比置若罔聞,一邊親吻着倪南卿的眉眼,一邊拖長了聲音:“南卿,抱着我,再抱緊一點……呵呵,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同時,手機里的呼吸聲又粗重了幾分,赫然顯示着那人正在處於崩潰邊緣的情緒。伴隨而來的是顧翰霖充滿愜意的好似挑釁般的輕笑。
然而,現實卻是他死死地壓制着倪南卿的掙扎,用盡全力地將對方鎖進懷裏。明明兩具身體已經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他卻仍然不滿足,貪心至極地想將倪南卿這個人連同名字一併吞進身體裏。
杜豫的呼喊還在繼續,彷彿只要倪南卿不回答他,他就不會停下。沙啞乾澀的嗓音聽得倪南卿心裏一揪。
焦躁、心疼本能地湧上心頭,讓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他對着手機的方向,努力平穩自己的聲音,喊道:“阿豫,我沒事,你、你別著急,乖乖在家等我回家。”
後面的聲音盡數被顧翰霖吞進口中,倪南卿嚇得整個身子一彈,下意識就要掙扎咬下去。
“南卿就這麼想給姓杜的來一場現場直播嗎?”顧翰霖注視着他僵硬的表情,繼續附耳呢喃,“如果你真這麼想,我一點都不介意。反正這裏的任何一點動靜都能傳遞過去。”
看着身下人掙扎的動作幅度變得越來越小,直到徹底放棄了抵抗,顧翰霖滿意地挑了下眉頭。
尋到被他滋潤地艷紅的嘴唇,悠哉地覆上,想要深入探索品嘗一番,誰知倪南卿卻門戶緊閉,任憑他如何威脅,也再不肯退讓分毫。
無奈之下,他只好放棄這一處美味佳肴,轉至倪南卿精巧的下巴,沿着修長的脖頸流連至蒼白鎖骨,刻意在對方白嫩的皮膚上留下一串串濕熱的水痕。
方才探尋未半而遭遇攔截的手再次蠢蠢欲動,重整旗鼓,想着秘密更深處進發,勢不可擋下又帶着一種細緻入微的溫柔。
對於所經過的每一寸土地,都用盡了極致的小心。然而微弱的顫抖中卻藏匿着不經意間流泄出來的緊張和急切。
但這些都被主人藏在了戲謔輕挑的皮囊之下。
當切實感受到從皮膚表層燒進血肉中的炙熱緊塞時,即使做了再多的心裏準備,倪南卿還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兩隻手無措地搭上了顧翰霖的肩膀,剛產生了慢慢推開對方的意圖,就被腰間的手和男人臉上的冷笑所傳來的雙重警告釘住了。
他緩緩伸長雙臂,摟住顧翰霖的脖子,向自己壓下來,挺身貼上對方的薄唇。
即使只是毫無反應地貼着,彷彿接觸的不過是隨便一個東西,顧翰霖依然愣住了,隨後臉上揚起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笑容?乍然一見,倪南卿晃了神,用“燦爛”這個詞來形容,似乎過於普通。想來想去,好像也只能找到“誇張”這個詞了。
那種感覺,就彷彿在一剎那間,浸在死水中的死氣沉沉的五官全都被注入了不朽的生機,活了過來。並且奪來了太陽的光芒,毫不吝嗇地撒向你。
驀然間,倪南卿深刻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和“顧翰霖”三個字有多麼違和的表情。這個笑容,不該出現這個男人臉上,不該綻放在他面前。
於那一瞬間,他的心莫名地痛了。似乎有一處柔軟而陌生的地方,終於被重重地踩了一下。
但是,他的聲音還是從嘴唇間溢了出來:“顧總玩夠了嗎?如果玩夠了,請問可以放過我了嗎?”
果然!他不知怎的,就對那個笑容做出了預判。所有的光芒瞬間黯淡,所有的生機瞬間消散,只留下一個好似符號一樣的弧度。
顧翰霖緩緩抬起身,拉開一些距離,凝視着倪南卿的臉,摩挲着他的眼尾說道:“南卿,從你跟着我踏入這裏的那一刻,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這一回,他的聲音掙脫了剋制的意識,久久地回蕩在空蕩昏暗的包廂內:“南卿,我給過你太多次機會了。這一次,抱歉,你沒機會了。”
空氣在頃刻間定格在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上,沒有了呼吸,沒有了低語,沒有了嘶吼,沒有了呼喊。
一切的聲音都被那片瞬間膨脹的死寂吞沒了。
直到沉重而急躁的腳步聲傳入手機中,杜豫撕心裂肺的喊叫如滴入油鍋的一滴清水,“啪”一聲炸開了無聲的枷鎖。
“小南!小南,你怎麼了?你說句話呀!小南……”
“顧翰霖!姓顧的!你個狗東西,你把他怎麼樣了?啊?”
“小南!顧翰霖!你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粗暴的怒吼聲響徹整個包廂,越來越不堪入耳。對於顧翰霖而言,卻不過是皮毛之癢。
比起電話里的那個,他現在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的眼神異常溫柔地看着懷中人:“南卿!南卿!”
他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遍一遍地叫着對方的名字。
一聲聲的呼喚令倪南卿感到一股從骨頭縫裏透出來的冷,令他不禁瑟瑟發抖。
看着逐漸逼近的休息室的門,他忍不住喊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