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番外2（三）

盛開救回顧小栓那天，正好是盛母去世的第五天。

盛母因為盛父的離去，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全靠湯藥吊著。原本還算富裕的家底也一天天見底，等家裏的田地賣完后，盛家已經沒有多餘的銀錢了，盛母心疼日漸消瘦的兒子，自己偷偷尋死過兩回，幸好被盛開及時發現，嚇得盛開至此不敢留下盛母一人在家，只得辭去教書先生的活計，這樣家裏又少了一份收入，生活更加艱難。

盛母每天盼望着的就是自己能快點死去，這樣可以快點見到那沒福的當家，又可以免得拖累兒子。

在日思夜想加心情抑鬱的情況下，盛母的病情愈發嚴重，家裏也一直瀰漫著濃重的草藥味。直到盛開實在拿不出錢為盛母買葯的時候，盛開在這一刻終於知道什麼是百無一用是書生，但他始終百般遮掩的沒讓盛母知道。

俗話說‘知子莫若母’，在盛母的再三保證，她決不會再有什麼輕生的念頭后，盛開才在家門口的街巷頭擺了個書畫攤，平時賣賣書畫和幫人代寫書信什麼的。家裏有什麼事也可以及時回去。

盛母微笑的看着盛開收拾好東西，聽着他再三叮嚀要把葯喝了，她也提醒着他要好好吃飯。

等到盛開離開家，盛母艱難的從床上坐起來，將放在床邊的湯藥從窗口灑出去，然後重新放回原位。

她的身體她自己也知道，這些葯也只是繼續吊著她活多幾日受多幾日罪罷了，所以她偷偷的把湯藥倒掉的日子也有些時日了，她沒有害怕即將到來的死亡，相反她反而覺得解脫了。

日子在盛開以為往好的方向前進時，盛母卻在嚴冬初到時，悄無聲息的悄悄離開了。

跪在盛母的靈堂前，聽着鄉親們的唏噓短嘆，盛開哭得不能自持，看着空空蕩蕩的屋子，耳邊迴繞着小孩的嬉鬧，女人的溫言細語，男人的嚴肅和藹，這些彷彿還在昨天的快樂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盛開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行走，與身邊匆匆而過的行人格格不入，白雪覆蓋了整個街道，屋頂也戴上了一頂頂白色的帽子，雪花從空中緩緩飄下，還有的調皮的在空中旋轉飄舞，可惜這有趣的畫面也只有盛開一個人欣賞。

盛開特別與眾不同的站在路中間賞雪，透過雪花的縫隙，一個小小的身影瑟瑟發抖的縮在一處屋檐下，沒有一人上前關心一下，畢竟這種可憐人到處都是，不是人人都關心得過來的。

他們一個站在路中間淋雪，一個拚命的往裏躲雪，畫面猶如靜止，如果不是雪花從空中落下，行人偶爾由兩人身旁或面前經過，都會以為這只是一幅畫。

前面的人兒不停的在觸動着盛開的心弦，終於，盛開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那人跟前，可惜那人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

可能是看到這個人就想起了自己，盛開做不到無動於衷，後來還是把這個可憐人帶回了空蕩寂寞的家。

一個月後，盛家多了一個叫顧小栓的書童，所有人都說盛開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照顧人家一個月卻得了一個終身的免費勞力，關鍵是這個勞力還特別漂亮，帶出去特有面子。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表面與利益。只有盛開知道，顧小栓的到來，為他的生活帶來了怎樣的色彩，家裏不再是只有空空蕩蕩的一個人，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現在，自己讀書時，會有人在身邊磨墨，吃飯會有人過來提醒，甚至睡覺了還會有人過來給自己蓋被子。

一幌三年過去了，他們兩人的關係也從純蓋被子到了暖被窩。而且沒有一輩子的謊言，再加上他們也沒心想要隱瞞，所以左右相鄰對此也是心照不宣，他們哪裏會去管別人是純主僕還是真夫妻，只要能過好自己的日子就不錯了。

相反對此最不滿意的就屬劉玉的爹娘了，原本他們看上盛開是有前途的，將來可以靠着女兒享清福，沒成想出了盛老爹的事故，好好的姻緣泡湯不說，女兒還與自己斷絕關係。本來看着盛開與盛母兩人生活艱難，他們還可以幸災樂禍一翻，可現在盛母去世了，盛開身邊也有了噓寒問暖的人，他可以專心致志的讀書，終有考中的一天。

想到即將到手的榮華富貴落到旁人的手裏，劉玉爹娘是氣得撓肝撓肺，睡覺都不舒坦，加上最近聽說劉玉失寵，成了人人可欺的對象后，夫婦兩人更加怨恨盛開和顧小栓。

這天，渾身是傷的劉玉突然跑來了盛家，將正在晾衣服的顧小栓嚇了一跳。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顧小栓並不認識劉玉，看見一個渾身是傷，衣服頭飾凌亂的女人突然出現在家門口，顧小栓出於同情還是上前詢問，看見了她彷彿讓他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你就是盛開哥身邊的小書童？你很好，盛開哥在嗎？”劉玉認真打量着顧小栓，他眼裏的純真是現在的自己所沒有的。

“啊？他在，你找他有什麼事？”顧小栓詫異這個女人對盛開的稱呼，但他也沒有糾結太久，因為盛開聽到了外面的聲響，從屋裏走了出來。

“栓兒，是誰來了？怎麼是你，你來幹什麼？”盛開看見站在顧小栓跟前的女人，臉上難得露出不高興的表情。雖然知道自己不能把父親的事責怪到她身上，但父親終究是因為她而死，心裏的疙瘩不是隨着時間長了就可以磨滅的。

“盛開哥我知道我現在說再多也是沒用的。我來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還在意他的話，你就趕緊帶着他離開這裏。”劉玉用手指着顧小栓，以從沒有過的嚴肅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盛開把顧小栓拉到身後，深怕她會對他不利。

劉玉不介意盛開的防備，對她來說，她對什麼東西都無所謂了。

“半個月前你們是不是到城裏去了？”

“你怎麼知道？”盛開半個月前確實和顧小栓進城添購書籍，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科考。

“呵，前段時間陳員外對男色食之未遂。那天他出門看到了你們后，對顧小栓就心癢難耐，打探完你們的情況后，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顧小栓了。對他來說，對付你們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你們現在最好趕緊走，他的人馬估計快到了。”

聽完劉玉的話后，盛開不敢置信了，他是知道顧小栓的容貌太出色，他一直在努力的壯大自己，想好好的保護他。沒想到麻煩來得如此之快，現在自己還什麼都不是，自己談何保護他。

“你為什麼會來告訴我們這些？”盛開已經在心裏做好了決定，讓顧小栓趕緊回去收拾東西，馬上離開這裏。現在對他來說，什麼東西都沒有顧小栓重要。

“如果我說只是想要對我以前所犯的錯誤進行補償，你信嗎？”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顧小栓很快收拾完東西出來，其實就他們兩個人也沒有多大的包袱，兩套換洗的衣服加上家裏僅存的銀兩，最重的也是剛買的書籍。

“你過來告知了我們，那你怎麼辦？陳員外不像是好說話的人。”盛開與顧小栓一人一個包袱，離開前看了一眼還站在院子裏的女人。

“我馬上就會回家找我爹娘，你們放心好了。”劉玉用從沒有過的笑容看着他們離開，以後不會有人可以欺負壓榨自己了。

“你保重。”盛開說完后牽着顧小栓的手離開了自己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

他們一路向西躲躲藏藏，路途遙遠艱辛，引發了顧小栓之前留下的病根，不得已之下停在了盤龍城，卻不想剛出了狼窩又入虎穴。

另一面，劉玉向盛開告完秘后，整了整自己的妝容，然後往自己多年未曾踏足的家走去。

劉父劉母看到女兒回來別提多高興了，他們就好像沒有看到女兒臉上的傷一樣，也沒有詢問女兒回家的原因，只是不斷的說家裏的難處，意思明顯就是向女兒要錢，劉玉也沒有推脫，將身上僅有的銀兩全部交給了他們，全程笑得溫柔，好像完全不計較了爹娘以前的苛刻一樣。看到真的有錢，劉父劉母雙眼發光的接過了錢，完全沒有想問一下女兒餓不餓的意思都沒有。

當天晚上，盛開家鄉發生了一件大事。村裏有名的懶戶劉大富家突然走水，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大火一直燒到天色微微發亮才被撲滅，幫忙滅火的鄉里人在漆黑的碳火中找到了六具燒焦的屍體，顯然他們一家人都沒有逃過這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