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命運嗎?
你相信命運嗎?
突如其來的發問難倒我了,這是什麼暗號嗎?如此鄭重的發問肯定不能只簡單地回答「信」或「不信」。
我問她:“你所說的命運是指什麼?”
“…………哎…”她眼裏一下子失去了光彩,似乎是對我的回答不滿意。“沒什麼,是我想多了。”她又嘆了口氣。
我連忙追問:“我相信命運,可該由誰來告知我的命運呢?”
“誰知道呢?倒是你把我的涼棚砸爛了要拿什麼來賠?”
她的態度又立刻變得冷淡起來。
我注意着她叉在腰間的手,暫時沒有摸到□□上。我有種不妙的預感,一邊悄悄往飛船邊上退。這人別是在打飛船的主意吧?住在荒郊野嶺的不是隱士就是職業強盜。
我提議說:“要不,我們明天再說吧?今晚太遲了。”
“你想在這裏過夜?!別開玩笑了,你不知道晚上有多冷,會凍死人的!”她一步跟上來:“你不是要做科學研究嗎?”
“是。”
“那正好,我來做你的助手。”
“什麼?”
“可別小瞧我,我曾經也是學校里學習成績名列前茅的好學生,基本的科學素養的我還是有的。你做研究的話一定需要助手吧,我姑且算是給人當過助手。”
“這……這不太好吧?不太好,不太好。”我搖搖頭拒絕她。這女人剛剛還拿槍抵在我腦門上現在又主動要當我的助手?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這你放心好了,整個島上都找不到幾個比我聰明的。”她進船艙抱出一摞書放到手推車上:“你看,我給你提供免費的住所和食物,書房和研究室也能提供。你呢,看着塊頭也挺大,農場裏正好缺一個幫手,你就幫我幹些活。我女兒也很喜歡你,你平時再教她一些科學知識來報答我救你一命的恩情和砸壞涼棚的賠償,如何?”
我看了眼安妮,她正搖搖晃晃地抱着個大箱子從飛船里出來,未經我允許就擅自把我的財產搬走準備運回家。
少女搖了搖我:“所以你還在猶豫什麼?這可是白吃飯!天底下哪裏還會有這麼便宜的買賣?你再不做決定的話就算你後悔求我收留你我也不會答應了哦!雪怪來了也不開門的。”
看她的態度並非是真的打算要我的性命,如果想殺我的話早就殺了,沒必要繞這麼大一圈。這個交易對我是完全有利的,荒郊野嶺的能活命就很不錯了,還有敵方住。說不定海島星球上除了這家人外,再也沒人願意接納我這外星人了。我若是再不領情,待到走投無路時再回來求人家就太失尊嚴了。
“聽着不錯,只是我一個大男人住進你家會不會不太妥。”
“有什麼不妥?哦,我家只有我和我女兒兩個人住,沒有其他人。”
沒有其他同夥?
“好,我接受。我當你女兒的家庭教師,你當我的助手,這很公平。”
“所以說我不會刁難你的。”她挑眉笑着:“如果想害你的話早就把你幹掉了,拖到森林裏埋在不知哪顆樹下,再把這堆破銅爛鐵賣了換錢~”
這番話我聽完其實是有點害怕的。但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第一艘賊船已經墜毀了,現在登上第二艘。
她哼着小調鑽進飛船里和安妮倆人一里一外搬着書和貨物,三下五除二就搬空了大半個船艙,輕車熟路專業的很。
看着飛船一點點被搬空,我有種遇上了騙子和強盜的錯覺。她們是不是經常干這行?
我傻站在飛船里清點着行李,這些可都是我的財產。仔細一想又不太對勁啊?難道不應該是我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她們收留我,然後她們翹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搖着扇子看我搬個滿頭大汗嗎?
為了打消這違和感,我也開始賣力地搬運貨物,希望能搬的能比她們多一些,只是我若是真的被賣了還幫着數錢的話那就真的太糟糕了。
一想到這些心裏五味雜陳,我便繼續埋頭搬停止了思考。
墜落地點距離房子大約七八百米遠,飛船里的書和行李來回搬了兩趟。她領着我到二樓走廊邊上挑了個房間,這個房間有通往三樓閣樓的樓梯,她說我可以把閣樓作為研究室。
卧室的面積剛好夠一個人住,床鋪,書桌,書架,衣櫃這類傢具也配套齊全。我爬上閣樓,銀月照進小小的閣樓里,光線充足,一張寫作用的桌椅整整齊齊嵌進兩排狹窄的書架之間很是溫馨,十分適合閱讀寫作。推開窗可以看到大海,可以說是非常滿意了。
搬完行李十分疲憊,她丟了我個桶給我,反手把我鎖在屋外,自己和安妮去浴室洗澡。
我拎着空桶溜達到後面的花園。看到有個噴泉,裏面還有水就跳了進去,那水冷地一激靈差點讓我心臟麻痹凍死在池子裏。
洗乾淨身上的白灰后爬出來才發現沒有毛巾,就只好儘可能地抖干身上的水,山裏的冷風呼呼個不停倒是很快就幹了。我的牙磕個不停,洗個澡差點沒給我凍死,能很明顯地感覺到體溫在流失的那種,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噴泉里還飄着浮萍。
總之體驗很差,難受。
我洗完澡換上新的襯衫和短褲。大門還鎖着,聽裏面的淋浴聲應該是還沒好。我又到花園裏四處逛了逛,才發現有個水塔,裏面有乾淨的水。
溜達的差不多,回屋時我在門口撞見她。
她“噓”地對我比劃了個安靜的手勢。安妮玩了一晚上累了已經睡下了。她接過我手裏臟衣服讓我稍等,轉身走進黑暗的走廊里。
過了會兒她拿了一雙新拖鞋出來,手裏還拎着一瓶酒,問我要不要一起喝?
藉著月光我才察覺到她洗完澡也換了套新衣服。寬鬆到幾乎是掛在肩上的白T恤,短到大腿根的牛仔短褲,濕漉漉的長發全都束起扎了個高馬尾。與方才的白睡裙截然不同的風格,如果剛剛是仙女的話現在就是都市女孩,四百年前曾短暫流行過一陣子的「摩登村姑風」。
我接過她遞來的嶄新拖鞋,還裝着包裝袋呢。
“老闆娘以前是開旅館的嗎?”我笑着問她。
“安妮媽媽。”她伸出手,月光照在她恬靜的笑顏上:“請多多關照~博士~”
就這樣,我住進了安妮媽媽的家裏。
我們繞過小樹林,一路漫步到後山坡上。
到了一處寬闊的草坪上,我大字躺下,伸個懶腰打個哈欠舒服得差點直接睡着。
巨大的月亮不知何時悄悄移到了我們的正前方,照亮了山下的海岸線與海面。她在我身邊坐下,抱着膝蓋望着眼前的大海與月亮,又解開頭繩,任由海風吹着濕漉漉的長發。
午夜的山谷里除了牧草和月光之外只剩下陣陣微風與草地上的我們。我閉上眼回想着兩周前在教室里給學生們授課的場景,幾個小時前我還在太空上慢悠悠地繞着這顆星球轉圈圈,現在躺在這裏簡直不可思議。
夜風從山坡下掠上來,海風的鹽味被青草過濾后留下淡淡的植物清香。風吹着她那巨大的T恤一鼓一鼓地舞動着,有如夏日午後吹進房間裏的涼空氣,鼓起窗帘后又滑開流走。濕漉漉的散發隨風飛舞,連帶着香水味一起拂面而來。
孤零零的山谷真的就只有這一戶人家,我不禁好奇問她:“你就一直住在這裏嗎?”
“不是哦,我也是剛搬進來不久。這棟房子是我從一位老先生手裏買來的。這裏以前是老先生度假用的別墅,他年事已高不方便兩地來往就把房子掛了出去,最後被我買下。怎麼樣,不錯的莊園吧?~”
我點點頭:“換來的寧靜最有價值。”
她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酒,喝完遞給我問我喝不喝。我接過酒,是一瓶四十幾度的威士忌。
“真巧,我就愛喝這個。”我灌了一大口下去,瓶里就沒剩下多少酒了。
她眨眼笑着說:“我這是便宜貨,不是什麼好酒。”
我又倒下吹着山谷的風,只一會兒酒勁就涌了上來,再去拿酒瓶發現已經空了,不知什麼時候她把剩下的最後一點也喝完了。
細細回味着,我還是不明白她什麼要信任我,為什麼要讓一個陌生人住進自己家裏,真的就只是為了請個家庭教師嗎?難道就不怕危險?
我剛想開口問,發現她一直看着這邊。
“博士。”
“嗯?”
“和我講講外面世界的故事吧~就是那種奇妙的,有趣的,不可思議的事兒!”
“外面的世界?”
“嗯,外面的世界!”
“露比沒什麼特別好玩的,若你是說在
“不不不。”
她紅着臉搖搖頭:“我不是指露比星的事,而是指「外面的世界」。”
“呃……宇宙里的其他星系嗎?”
“不……就是…外面的世界……哎……就是外面…”
她失落地低下目光,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繼續望着山下的海面不做聲了。
空氣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草與風的聲音。
皎潔的月光照亮她的側顏,低垂的黛眉下失焦的目光望着海平面的盡頭,感覺她已經被囚禁在這裏幾萬年之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