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恨水院內。

葉涼臣提着籃子返回屋子,在經過廊下的時候停住腳步,隨意的將糕點放在了地上。

彷彿丟棄一般,再也沒管。

葉涼臣的卧房,也分內外兩間,外間一張簡陋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個粗製的陶壺,兩個空碗。

窗戶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但是書桌上並沒有筆墨紙硯。

倒是靠在地面的牆上有一塊剛剛他用水洗過的打濕的木板。

旁邊一個木桶,桶裏面飄着一隻特質的筆,筆尖用布條捲成小指頭大小,然後用細線纏在一根木條上。

水桶旁邊的地上還有一塊小木炭,這兩樣都是他平時練字的工具。

走近裏間,只有一張簡陋的架子床,灰色粗布的床簾籠着。

一個枕頭壓在疊得整整齊齊的棉被上,有幾縷線頭早就開了,塞在裏面因為用得太久成坨的棉團冒了出來,不過整體上異常乾淨整潔。

他從枕頭下面拿出一本書,上面寫着《虛境心法》四個字。

這是當年在寒山寺里一個掃地師傅在自己臨走時送給他的。

那時從小在廟裏生活,其他的師兄都說他是被家裏遺棄的野種,可是那時對於他來說父母和野種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期盼着每天搬完柴房的柴火,將主持交代的功課做完之後,有口齋飯吃就很好了。

但是也經常有小沙彌和師兄不待見他。

有一次他們去外面撿柴火,走了很遠,然後就把他扔在那了。

後來天黑下了大雨,在雨里摸了一夜才找到下山的路,身上的衣裳也早已被掛破了,沾滿了泥土。

等他到寺廟門口的時候,雨停了,天灰濛濛的,他正要敲寺門。

一個早起出來打掃殘葉的老和尚,看見一個可憐巴巴的小沙彌站在門口。

眼前的孩子才到他膝蓋,身上臉上沾着泥土,臉蛋上還被樹葉和荊棘刺出一道道划痕。

腳上的一雙灰色的小布鞋,白嫩的腳趾頭冒了出來,沾上了泥土,早已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葉涼臣手裏還拄着一個樹枝,眼睛深邃如夜,漆黑如墨,又長又密的眼睫毛上,掛着雨露未乾。

他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可是在這世道之中,歹毒之人不公之事倒偏偏叫他遇上許多。

但是這個老和尚在那段經歷里對他來說是略微不同的。

那天早上,老和尚見他濕漉漉的站在寺廟門口,見葉涼臣又冷又餓的模樣,他掰了一半的饅頭遞到葉涼臣眼前。

從那以後,他就經常跟着那老和尚。

每天也起得很早,聽他打坐念經。

老和尚發現他不識字卻能將平日裏僧侶們念的經書一字不差的背誦下來。

可見是一個記憶超群的孩子,從那時起,他便教了他識字。

老和尚念一句,他的目光就隨着經文的字裏行間跳躍,果真記憶超群,看過的字就能記住念法。

老和尚手把手教他握住毛筆的姿勢,從扭扭曲曲到端端正正只用了七天。

四年過去,但凡經書上出現過的文字,他都能認識的程度。

而這一切,均不足為外人道也。

直到七歲那年,他的父親來到這裏將他帶走。

臨別之際,葉涼臣乖乖的給老和尚磕了三個頭,而他送給了葉涼臣一本親手撰寫的書籍。

只叫他日日誦讀,銘記於心。

葉涼臣不解,他只重新拾起地上的掃帚,但笑不語,只留了緣法二字。

……

六年過去,經書早已爛熟於心。

可是葉涼臣回到葉府並沒有機會和葉府的少爺小姐一樣去族裏求學。

老太太也根本沒有培養他的打算。

好在葉涼臣一日日長大,明白自己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其他人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對於他來說簡直猶如天塹。

他出不了府,就算在葉府之中也是遭人排擠,不受待見,於是他一直都是在自己的院子裏。

將幼年寺廟中學過的字按照印象默寫出來,一遍遍,用木炭寫時記住結構,用布條製成的筆寫時練筆法。

水即是墨,眼前所見皆是紙張,靜心習之,六年不怠。

可是自從阿福死後,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沒有用,他連門都出不去。

誰都可以苛待他,誰也打不過,誰都可以將他踩在腳下,他有點不想這樣了。

他想要變強,他羨慕老夫人手裏的權柄,想要發落誰就發落誰,想要誰死誰就得死。

羨慕葉恪的少爺地位,羨慕他可以讀書念字,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府,即便招貓逗狗不學無術,老太太也能容忍他。

他甚至羨慕葉桑榆,吃得好,穿得暖,可以無法無天囂張跋扈想幹什麼幹什麼。

雖然人蠢了點,但是可比自己好過多了。

他想擁有這一切,想剝奪這些人的一切。

自己被囚禁被踐踏了這麼多年,佛說因果循環,那麼這一切都會還回去的吧!

從這一刻開始,他不再只會乖乖的做這籠中鳥,被老太太當做他父母泄憤的工具。

他要讓人知道,再溫和的幼鳥也會長大,總有一天,也會啄眼而食,遮天蔽日。

利爪久磨,啖肉喝血的滋味也未必不可一嘗。

桑梓院。

葉桑榆以為現在的葉涼臣還是一個內心敏感極易突破的小孩,自己水滴石穿的計劃也慢慢實施。

卻並不知道葉涼臣已經逐步黑化,至於將使出什麼手段攪亂這葉府的風雲也不得而知。

夜幕將襲。

葉桑榆借口晚飯後出去散步,獨自一人去附近踩點。

桑梓院的旁邊就是他父母的院落,只是兩人離家多年,杳無音訊。

原主又沒心沒肺,老夫人更是不會差人打理,以至於房屋早已蒙塵。

院門並未上鎖,葉桑榆直接取下門上環扣走了進去。

當她走近院落的時候,就被驚艷了。

因為院中有一棵五六米高,枝繁葉茂,一串串藍色蝴蝶形狀的花朵開滿枝丫。

一團團一簇簇懸挂在高大的樹枝上,在院落的荒草落木之中,神秘又祥和。

遠遠看去如一團藍色的雲朵,柔軟又輕盈。

這到底是什麼樹,自己竟然不認識。

但是真的很好看,晚風吹來,如萬千蝴蝶翩翩起舞。

葉桑榆沿着鵝卵石鋪成的小逕往後走去,交錯的連着幾排屋宇,屋檐的燈籠被風雨消磨只剩下破舊殘骸,昭示着主人久去不歸。

院中看得出曾經被認真打理過的花圃早已亂草橫生。

卧房和書房相鄰,窗門緊閉,一把銅鎖掛在上面。

葉桑榆走近撥了撥門鎖,依舊完好無損。

本來還想去娘親房裏看看,結果進不去,也罷。

再往後走,驚喜的是,後面有一個很大的練武場。

儘管場地已荒蕪,但是遠處一排樹立的箭靶依舊完好無損。

旁邊的兵器架上的刀劍棍棒等武器早已倒在了地上。

葉桑榆走過去,從泥土覆蓋的地上,撿起一把彎刀,雖然被棄之於野,已不見刀影寒芒,但是作為普通刀具總還是可以用用的。

葉桑榆感嘆道,這葉府除了老國公,也就是他爹會武了,一門五子,能承父志的也唯有葉行舟一人。

原主背景其實還蠻強大的,有屢立戰功的父親撐腰,還有腰纏萬貫的娘親做後台。

這要是在正常的環境下長大,在這越國京都怎麼都得首屈一指橫着走的程度。

唉……可惜原主命不好,我這個冒牌貨也趕不上趟啊!

葉桑榆感慨歸感慨,可也沒有忘了自己出來要乾的正經事。

如果自己的方向感沒錯的話,結合昨晚的打更聲,那麼,這個練武場與府外只有一牆之隔。

她手裏拿着剛才撿的那把刀撩開草叢,往練武場最後的那面牆走去。

牆的里側有五棵高大的樹木,可惜主幹太過光滑,沒有可以攀爬的枝丫蹬上去。

不然一定能夠看到外面的情形了。

葉桑榆只能彎下腰沿着牆角走,撩開一叢叢雜草,終於,她發現了一個狗洞。

剛才她就特意的掃過練武場的四周牆角,猜測大戶人家一般都會有狗洞以供它們出入的。

雖然不一定養狗,但是在建造府宅之時都會習慣性的留着,特別是在府中外牆處。

看到狗洞這一趟總算是沒白來吧,她用手裏的刀砍下遮擋住洞口的雜草和橫生的荊棘。

一個拱形的洞口露了出來,她一點也顧不上地上的髒亂,迅速趴在洞口前往外看。

並沒有腳步走動的聲音,但是洞外兩米左右又是一堵牆,可見,這牆外是一個空巷。

遠遠的似乎可以聽到有小販的叫賣聲。

這越國夜市最是有名,絲毫不減白日繁華。

那麼巷子口就該離街道不遠了。

強烈的對自由的渴望迫使她想鑽出去看看,說干就干。

洞口雖不是很寬,但是好在高度有一尺左右,側着身子可以爬出去。

葉桑榆把洞口一圈的雜草處理乾淨,方便自己可以側卧着蠕動出去。

她首先從洞口扔出一塊石子,在沒有回應過後,一點一點的將自己身體往外推。

呃,爬狗洞的時候,心裏上是有那麼一絲絲尷尬的,不過這和自由比起來就不算什麼了。

不一會兒,在她的頭挪出去的時候,眼睛光亮,心裏竊喜道,快讓本姑娘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但是,不幸的是,她側的方向不對,看到的是巷子盡頭,摞着的一堆籮筐。

街道在巷子另一側。

大無語子,這卡在中間不方便翻身吧。

而且今天,葉桑榆也沒有準備好要出去,能夠找到這個狗洞就是意外之喜了。

先撤吧,摸清路線,再出去就簡單多了。

葉桑榆往回縮的時候,突然一聲慘叫,“啊,撞到胸了。”

疼得她眉頭一皺,這是趕巧要發育了嗎?

偏偏蹭到牆壁上,疼得一激靈。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接着退回去。

整個身體回到裏邊,她趕緊爬起來,揉了揉兩個小平坡。

現在還好說,過個一兩年,胸長得更大了,我還出得去嗎?

看來,時間不等人啊。

葉桑榆站起來,將剛才砍倒的雜草再堆在洞口,好在雜草長得極高,能夠完全擋住狗洞。

她從草叢裏走出去,外面看不出來裏面雜草也被人動過的跡象。

當然,就算有人看出了被動過,也只會以為是外邊的野狗鑽進來了吧。

畢竟誰能會想到她一個千金小姐會做出這種事情?

誰能有她能屈能伸?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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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兄長不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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