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白鹿書院舊事⑥
裴卿卿離開孤鶩山房后,眼底才有了些許的情緒。
不錯,她接近陸淮安的目的是不純,她想利用他的權勢平步青雲,查清爹娘的死因,為爹娘報仇,可她卻從未想過拿她的清白做賭注啊。
她可以掏心窩子的對他好,報答他,但是卻從未想過做他的女人。
此時此刻,裴卿卿的想法是偏激而執拗的,她情願他當日沒有救過她,或是數月前,她放任他毒發而死,而不是淪落到今日這個局面。
想到昨夜的荒唐,她不知不覺淚就流了滿臉,沉浸在自己情緒里的她也就完全沒有發現,扈九正亦步亦趨的跟着她。
回到寢舍時,裴卿卿臉上的淚痕已經風乾,今日是旬休,江清櫻並不在,她徑直去了凈房,擦洗過身上的痕迹便上床睡了過去。
江清櫻是在夜裏回來的,她難得看到裴卿卿不用功讀書,忍不住驚訝道,“卿卿,你怎麼了?”
裴卿卿后脊下意識的緊繃起來,神情緊張道,“我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真的沒事嗎?”江清櫻打量着裴卿卿,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
裴卿卿防備的搖頭,“嗯,”頓了頓,急促的說了聲“我想睡了”,就轉過身閉上了眼睛。
江清櫻見她這般抗拒,也不再多問。
次日早上,江清櫻過來喚裴卿卿起床,裴卿卿轉回身,朝她道了聲謝。
江清櫻卻盯着她眼底的黑眼圈問,“你昨夜沒有睡嗎?怎麼這麼憔悴。”
裴卿卿眼神閃爍道,“有些失眠,”話落,便自顧自的去更衣洗漱。
今日並沒有騎射課,裴卿卿以為她不用見到陸淮安,可誰知上完課走到碧峰閣時,卻正好撞上他,她扭頭就想從另一條路離開,陸淮安卻三步並兩步的追上她,站在她面前,低了頭問道,“你躲什麼?”
裴卿卿咬着唇,仰面看向他,過了良久,開口道,“陸先生,昨日的事只是一場意外,我不需要你給我交代,但是,孤鶩山房我也不會再去。”
陸淮安因為裴卿卿的話,緊緊的攥住了拳頭,他眼中一片暗色,輕聲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的情分就此了斷,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嗯。”裴卿卿點頭,頓了頓,又道,“陸先生不必覺得悵然若失,發生這種事情,吃虧的總不會是你,不是嗎?”
陸淮安輕舔槽牙,“……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答應你。”話落,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裴卿卿鬆了口氣。
之後的日子她沒有再去孤鶩山房,每夜都讀書到子時,旬休日也只是苦讀。
龐持玉的成績被甩的越來越遠,最後索性退了學。
裴卿卿是在開春時發現身體不對勁的,她上完課後,便去找了書院裏的大夫,大夫是個七旬的老者,顧及裴卿卿的顏面,以及她背後的陸淮安,便屏退眾人,只跟裴卿卿一人說了她有孕的事。
裴卿卿聽完大夫的話,只覺得如晴天霹靂一般。
她僵硬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白着臉沖大夫道,“您這裏,可有能落掉這個孩子的葯?”
大夫眸光閃了閃,他大概猜得出這個孩子是誰的,再想到那位哪怕疏遠了眼前這位,但背後的事也沒少做,便用了緩兵之計,讓裴卿卿稍等兩日。
孤鶩山房,陸淮安得知裴卿卿有孕的消息時,波瀾不驚的眼底多了一抹喜悅,這個孩子來的真是時候,他一定會成為他和裴卿卿之間的轉機。
“你去請她上山來。”良久后,陸淮安吩咐扈九。
扈九領命退下,正要離開,陸淮安卻突然起身又補了一句,“算了,你留在山上,我自己下山一趟。”說著,他便往山下走去。
這日,裴卿卿下課後,在碧峰閣處,又遇到了陸淮安,她心裏有了個不好的猜測,但更知道,這個孩子繞不過陸淮安,猶豫再三,還是朝他走去。
“陸先生,”她面色發青,低低的叫了一聲。
陸淮安低頭打量着她的臉色,詢問道,“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裴卿卿搖頭,頓了頓,又仰面看着他,輕聲道,“孩子的事,先生你已經知道了,是嗎?”
“嗯。”陸淮安點頭,他想了一路的話還未說出口,裴卿卿就先一步道,“我不打算留下他。”
“……為什麼?”陸淮安變了臉色,眼底一片暗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裴卿卿深吸一口氣,“因為不論是先生你,還是他,都是我不想要的。”
“你已經決定了,是嗎?”陸淮安反問,蜷在袖中的手指緊緊的收起。
裴卿卿與他對視,正要點頭,陸淮安卻先一步道,“可我不會同意的,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你不要,我要!卿卿,你只需要請半年的假將孩子生下來,之後的一切都不用你參與,半年之後你依然可以回到白鹿書院,完成你的學業,這樣好嗎?”最後四個字,他問的極輕,彷彿是在哀求。
裴卿卿張了張口,卻說不出拒絕的話,陸淮安見她心軟,接着又道,“你若是介懷這段往事,那你重回白鹿書院之日,我便離開書院。”
“你讓我再考慮考慮。”裴卿卿說完,便奪路而去。
接下來幾日,裴卿卿想了很多,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休學后,便住在了陸淮安給她安排的瓊苑。
瓊苑清靜僻小,她的心情未有一日舒展,和陸淮安也越發疏遠,她抗拒他的觸碰,哪怕只是拍拍肩頭。
她能察覺到陸淮安的不悅,但他顧及着孩子,到底未與她爭吵,只悶在書房裏酗酒。
這日,陸淮安一直在書房待了一整日,裴卿卿怕他喝傷了身子,便端了醒酒的湯藥去看他。
見到她來,他倒是乖乖的喝了醒酒的湯藥,但睡前的一陣呢喃卻讓她如墜冰窟。
原來那日,他根本就是知道茶里有葯,可他還是眼睜睜的看着她喝了!
裴卿卿瞳孔睜的大大的,一滴滴清淚緩緩落下,砸在書房的地板上,忽然,她轉身朝外走去,直奔葯堂……
等陸淮安醒來時,裴卿卿已經服下了墮胎藥,她甚至當著陸淮安的面,落掉了那個孩子。
意識渙散之際,他看着她煞白的臉,和地上那一灘血跡,雙目赤紅的質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裴卿卿只是苦笑一聲,她抬起手指,輕輕的劃過陸淮安的側臉,“若我肯將孩子生下,你真的肯放過我嗎?”
陸淮安沒想到裴卿卿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他眼神遊移,下意識的心虛。
裴卿卿還有什麼不明白。
等她再醒來時,屋中已經收拾乾淨,重新熏了香,陸淮安就坐在不遠處的圓桌旁,他捏着茶盞,慢慢的朝她轉來,目光陰沉的看着她道,“裴卿卿,你說得對,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白鹿書院,你斷了這個心思吧。”
裴卿卿身體虛弱,一掙扎便是一陣頭暈,她索性閉上了眼睛,聲線近乎縹緲道,“陸淮安,早知今日,我情願當初死在馬蹄下,或者半年前,我由着你毒發而亡。”
半年前,陸淮安曾遭遇過一次刺殺,那些人招數狠辣,每一刀都直逼人的死穴,他身邊只有扈九一人,還要護着她,在強弩之末時,到底還是被人一刀刺中了胸口。
刀上有劇毒,兩人雖僥倖逃脫了追捕,但到底沒法下山,她便拖着他躲進了一個只能容納兩人的地洞。
地洞中,他的生命飛快的流逝,她義無反顧地幫他吸出毒血,又一直跟他說話,直到扈九帶着救兵趕到。
等回到孤鶩山房時,他已經劇毒攻心,太醫院的太醫輪番救治,民間的神醫也來了幾波,都搖頭無奈。
可她卻不肯放棄,寸步不離的守着他,有個民間的神醫見她太過執着,便與她講了無極寺的一些傳說,道是寺中神佛尤為靈驗,也許能幫她起死回生。
裴卿卿聽罷,根本不顧真假,下了山,策馬便朝無極寺而去。
她三跪九叩的上了山,幾乎廢了一雙腿,才求到一枚平安福……
之後,陸淮安竟真的轉危為安。。
念及往事,陸淮安的唇角微微的動了動,但很快,又恢復了冷漠,看着她緊閉的雙眼,挑唇道,“可偏偏一切都已經發生,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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