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婚禮2
王耶啵這天早上八點的飛機。
他住的地方離機場不遠,打車二十分鐘就能到,他卻因為一晚上沒睡,頂着黑眼圈五點鐘就坐在了機場。
不因為別的什麼,純粹是氣的。
王耶啵買機票之前,根本沒去注意肖贊結婚的地方在哪,要買機票的時候,才掏出那張他恨不能撕掉的請帖看一眼。
結果一看地址,瞬間給他氣得火冒三丈。
全國那麼多地方,肖贊偏偏要選在A市結婚。
故意的。
肯定是故意的。
他氣得差點都沒買票,後來冷靜下來,心裏頭又起了點怪異的感覺。
雖然他這幾年經常在深夜裏痛罵肖贊,但肖贊人品怎麼樣,他還是很清楚的。
邀請前男友參加婚禮,並且讓前男友當伴郎這件事情,都不太像是肖贊那個性格會做出來的。
他最開始收到婚禮請柬的時候,還以為是誰的惡作劇,如果不是肖贊給他發了語音過來,他肯定不覺得這是真的。
現在又把結婚地點定在和前男友初識的地方。
一般腦子沒病的人都干不出這事。
王耶啵心裏打鼓,想着一點可能,又不敢想。
越在意的事情,越想多了就越容易讓人失望,於是他滿腦子胡思亂想地琢磨了一個晚上,愣是氣得沒有睡着。
好在到飛機上以後睡了兩個小時,讓他不至於因為一晚沒睡臉色太過難看。
王耶啵悠悠轉醒的時候,飛機正在降落。
兩側的遮光板全都被拉了上去,他在一陣亮光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入眼的就是一片翠綠的山山水水。
一個恍惚,他像是回到了八年前他和肖贊一起坐飛機離開A市的時候。
那時候兩個人還在曖昧期,他和他的隊友們比賽完返校,恰好肖贊在A市的寫生也結束。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故意,他和王耶啵一行人恰好是同一個航班,都去王耶啵所在大學的C市。
登機前王耶啵還偷偷看了肖贊好幾眼,沒想到坐上飛機以後,原本在頭等艙的肖贊忽然到了他們這邊,禮貌又溫和地拍了拍他身邊正打算睡覺的同學說:“同學,我想跟小啵聊會天,你願意跟我交換一下座位嗎?”
一行人在A市的這一個月,肖贊跟他們有過幾次往來,那個男生認識他,也知道他在頭等艙。
有更舒服的地方睡覺,他當然不會不樂意,當即笑嘻嘻地跟肖贊換了位置,在其他同學羨慕的眼神下,去了頭等艙。
肖贊就那麼坐到了王耶啵身邊。
那時候飛機正準備起飛,肖贊坐下後跟空姐要了毯子,自己一條王耶啵一條,各自蓋在腿上。
給王耶啵遞毯子的時候,他是這麼笑意盈盈地說的:“飛機上空調吹久了會冷。”
結果毯子蓋下來沒兩分鐘,他就偷偷在毯子底下抓住了王耶啵的手,拽在手掌心裏。
王耶啵當時十幾個同學都在飛機上,走了一個去頭等艙,剩下那一排的四個人也都還是他的同學。
彼時才剛起飛,遮光板都還沒往下拉,窗外是逐漸變遠的翠綠山水,光照得整個機艙都十分明亮。
王耶啵下意識地看了眼周圍的同學,見沒人發現異常,才小聲問膽大非常的肖贊:“你幹什麼?”
肖贊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溫和笑臉:“牽你的手,感覺不出來嗎?”
王耶啵從碰上肖贊以後,就經常被撩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明明男人總是一副尋常人的尋常笑臉模樣,那笑臉一轉向他,他就跟渾身就下了咒術似的,半點都動彈不了。
沒出息得很。
這事特別玄乎。
王耶啵活了二十年,喜歡他的追他的不在少數,但他全都沒有感覺。
然而見到肖贊的第一眼,他就有了那種奇妙的感覺。
他以前不信一見鍾情,後來信了。
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想起小時候家附近兩條街一個總給人瞎扯的算命老頭。
那老頭每次見了他,都一定要抓着他萬分玄乎地說兩句。
說他多世姻緣未盡,說他多世愛而未果,說他和他的愛人命數纏得太深,這一世註定還是要再遇上。
可笑。
那老頭第一回抓他的時候他才四歲,咋都沒長齊,吃個棒棒糖長蛀牙還得被爸媽追得滿世界打,什麼情情愛愛的?
後來王耶啵無數次想,都有些牙痒痒的。
他雖然還是不信那老頭的鬼話,但他和肖贊,真像前世埋下了孽一樣,愛來得突然猛烈,分開得也叫人猝不及防。
當那時候坐在飛機上,被肖贊拉住手的王耶啵根本就還不知道也想不到這些。
他只是有些彆扭地扭過腦袋,不去看肖贊,就這麼盯着窗外綠油油一片變成白茫茫一片。
而後飛機平穩駕駛,陸陸續續有人關上了兩側的遮光板開始睡覺。
他沒有動作,肖贊忽然就朝他這邊傾來,抬手拉上了遮光板,然後在回身退回去的時候,在他的嘴巴上蜻蜓點水了一下。
那一點把王耶啵點懵了,好半晌直到身旁響起男人很輕的一點笑聲,他才猛地回過神來,臉上浮上幾分的懊惱。
但這其實不是兩個人第一次嘴碰嘴。
第一次是在一行人山頂偶遇肖贊以後,年輕漂亮的大美人畫家溫笑着跟所有人打了招呼結實,回去的路上又發現幾人住的是一個賓館。
隊裏的幾個人都很喜歡肖贊,於是第二次出遊的時候就帶邀請了他。
肖贊欣然同意,大清早背着畫板,就跟着眾人坐車去當地的溶洞玩。
去時坐的是大巴。
王耶啵雖然是所有人里第一個見到肖贊的,但他平日裏話少,哪怕對肖贊有種親近的好感也不會主動上去跟人說話。
所以幾天下去,跟肖贊熟起來的變成了隊裏外向開朗的幾個男生。
幾個人在賓館的幾天裏,出門吃飯的時候往往會叫上肖贊,王耶啵一貫沉默地一個人坐着,眼神下意識的,又不受控地落在肖贊身上。
他發現肖贊總是都誰都笑臉相迎,一雙眼睛彎彎的,唇角總掛着點上揚的幅度。
幾次說話的時候無意朝他看來,原本就彎的眼睛往往會再彎上幾分,像是隔着那麼遠的距離在跟他打招呼。
王耶啵每次看見了都會不習慣地扭過頭去,可扭過頭去沒兩分鐘,又會忍不住地再轉回去他。
他那時候還不懂那是什麼樣的情緒,因為從來沒有經歷過。
所以在去溶洞坐大巴的那天早上,他仍然是照舊一個人坐在大巴最後排的位置,看着肖贊跟隊裏幾個熱情的男生在大巴旁邊的小攤位上買餐飯。
等到所有人都到齊了以後,一行人往車上走,王耶啵彆扭地收回視線往窗外看。
沒想到片刻后,身旁忽地多了一點動靜,而後一個溫笑着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我看你從賓館出來就上車了,吃早飯了嗎?”
他有些錯愕地扭頭,就看見男人坐在他身旁,手裏端着一碗抄手,彎着一雙眼睛看他:“沒放辣,放了香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王耶啵一時間有些愣怔地看看他,又垂頭看看他手裏端着的抄手,目光掃到碗底燙紅了男人的手心,才反應過來接過抄手,十分不懂情趣地吐出來兩個字:“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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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抄手
好傢夥,這篇我感覺快被我寫成不那麼小的小短篇了,大家放心,兔子還寫,這篇一口氣怕是寫不完了,然後慢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