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話:前塵事(二十三)

第66話:前塵事(二十三)

司命走了,昴日聽了朝陽的話,連萬花殿的門都沒進來就轉身走了。

朝陽在屋檐底下坐了一會兒,愈發覺着萬花殿變了。也不知是自己變了,還是萬花殿變了。

她走到聽木的旁邊,看她枝繁葉茂好不快活。

朝陽在旁邊坐下,問道:“聽木,你想雲淞么?”

聽木沒有及時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知道,反正以前每天都是這樣過的。”

朝陽沒頭沒腦地接了句:“可我很想玄星。”

“想起他的人,他送我的東西,他為我做的事情,就想見他。”

像以前文易真在外面受了欺負就會回家找朝陽一般,朝陽眼下十分想找玄星。

下了決心,她起身拍了拍裙子,道:“我要去找他。”

聽木忽然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朝陽輕聳肩膀:“很快吧!”

其實她沒了神骨,已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來了。

朝陽沒去過妖界,眼下身上也沒有靈力,玄星給的龍骨扇更是不知道在哪兒。全身上下,就只有雲淞以前送的那張弓。

於是她去了雲淞原來住過的地方,取了掛在牆上的那幅畫,帶着畫去了司命殿。

司命正匆忙往外趕,見到朝陽后猛地停下腳步,“你……”

朝陽淡淡道:“哦,我來送你一樣東西。”

她把畫遞給司命,“在她房裏看到的,掛了許多年。”

司命展開捲軸,是一幅萬花叢中的背影。他想起第一次見雲淞的時候。

如今眾人只覺着自己是在雲淞歷劫時同她相遇的,其實不是。他們的緣分要早於那時,早在陳青隱這個名字第一次結道緣時,便就起了。

那時他不過是個受山裏的道長養育多年的棄兒,去山裏採藥時受到了黑熊的攻擊,被一個姑娘所救。

那姑娘不留姓名也不說話,轉身離開時,腳下開遍了花。

從那時起,陳青隱下定決心修道,為的便是找到這位神女。

司命撫摸着畫,低聲問了句:“我騙你,你為何還要給我送畫?”

朝陽不大想跟他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不想對你說實話,可我也編不出謊話。”

不過是念着萬花殿今後不一定會有神在住進去,既然知道這畫的主人是誰,便物歸原主罷了;

不過是念着有情人的一片痴心,將畫還給他做個念想罷了;

不過是念着不管目的如何,這麼多年的照顧都是真的罷了。

司命忽然笑出聲,將畫卷好,道:“你是雲淞本命真身造出來的,同她不僅僅只模樣像,性子也很像。”

朝陽聽着他這話,心裏忽然生出一股煩躁,人人都說她像雲淞,她幾乎沒了自己的特徵。

司命聲音轉弱,低聲地道了句:“重情重義。”

朝陽想笑,說雲淞冷情冷性的是他,說雲淞重情重義的也還是他。

照樣也不想再跟他廢話,直接道:“我來是要跟你去妖界。”

司命明顯愣了一下,問道:“為何要去妖界?”

朝陽道:“玄星願意護着我,我自然也要護着他。”

司命遲疑了片刻,道:“他不會有事的。”

朝陽遞了個疑惑的眼神,司命道:“雲淞……她犯了錯,是天界要罰她。”

玄星不過是在天界找上門時在一旁趁火打劫罷了。

只是先前想要朝陽幫忙,便隱瞞了這些事情,挑着嚴重的說。方才受了她的指責,眼下也沒臉再繼續扯謊了。

朝陽皺了皺眉,“她不是已經墮妖了么?天界何時能管妖后了?”

司命道:“雲淞墮妖之前,打碎了琉璃盞,盞內的漿液落至人界,導致大雨傾盆,引發垮山,埋了人界一座城,城內三千九百七十二人無一生還。”

朝陽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哪座城?”

司命頓了頓,“廣域城。”

“可真是……”朝陽自心底生出一股憤怒,憤怒到極處又生出一股厭惡,“總是你們,總有你們!”

司命避開她的眼神,十分抱歉地道:“對不住。”

朝陽忍耐着心底的憤怒,咬牙切齒地道:“人界三千九百七十二條性命,她能如何恕罪?!”

說完,她往外衝去。

司命連忙拉住她,“朝陽,你冷靜點!”

“冷靜?!”朝陽甩開他的手,“聽到雲淞墮妖時你冷靜了嗎?瞧見雲淞傾翻琉璃盞時你冷靜了嗎?得知玄星給妖界下了戰書你冷靜了嗎?”

三個問題問得又急又氣,砸得司命啞口無言。

“你如今站在這兒跟我說冷靜,不過是因為這一切你都不在意。你不在意我,不在意廣域城。”朝陽氣得發抖,“可廣域城裏,有我悉心照顧了十五年的孩子!”

司命攔着她,“你如今靈力低微,根本去不了人界,更去不得妖界!”

朝陽深呼吸兩下,一手撫向心口,五指成爪,緩緩從心口掏出一片金鱗,“玄星會帶我去。”

“司命,我今日還願意叫你,為的是你曾待我的那兩分恩情。”朝陽閉了閉眼,“你和昴日常說我不懂事。我是不懂事,可我明白,神也好,妖也罷,一個人不會佔盡所有好事,我身上的所有好處也不會都被你們得了,我在意的東西也不會盡被你們毀了。”

“總有你們無法如願的時候。到那時,記得好好回味我此刻的心情。”

她用金鱗割破掌心,藉著玄星的幾分靈力,眨眼間就到了玄星身邊。

這可真不是個合適的時機,朝陽想。

玄星化出了真身盤踞在上空,雲淞懸在半空,額前一朵曇花若隱若現,也是動了真身的。

將明喚出妖刀正揮向帶兵前來的天界武將。

朝陽凌空落下,一個沒站穩跌坐在地,頭上四個一交上手,靈力迸發,將朝陽甩出去好遠,虧得護心金鱗護着她才沒有受傷。

她立馬爬起來藏好,四處張望了幾眼,明白司命說得沒錯,眼下的妖界確實一片狼藉。

原本是妖王和妖后的大婚之日,忽然一群天兵前來要帶走妖后,緊接着一條金龍連下了三日的傾盆大雨。

妖界電閃雷鳴不止,大雨傾盆不止,朝陽踩在地上,積水已經沒過她的小腿了。住在樹上的妖們的家早已被大雨沖走了,正抱團蹲在枝丫邊上瑟瑟發抖。

雲淞和將明都穿着一身大紅色衣裳,只是被雨淋得透濕,顯得有幾分狼狽。

妖王和妖后被迫中斷婚禮親自應戰,妖族子民四處躲閃着雷電和大雨,整個妖族從上到下都顯出狼狽之感。

兩次屈辱都是因為天界,這對妖族來說,可真是奇恥大辱。

正在這時,雲淞不敵,被玄星一劍穿胸,又一掌擊落。

將明憤怒地嘶吼一聲,那吼聲震透耳膜,讓朝陽忍不住捂住耳朵。

朝陽從來沒見過這麼狼狽的雲淞,狼狽得她心底的怨氣憤怒都消退了一絲。

雲淞嘴角殘留着血跡,撐着站起來,頭上的后冠輕晃,“她來了,對么?”

玄星一聲龍吟,從空中下來,化為人形落在朝陽面前,冷冷地望着雲淞,沒有回答。

朝陽見玄星擋在自己面前,連忙伸手扯住他的衣服。

玄星身子一顫,沒有回頭地用手給他結了個躲雨的結界。

這時將明逼退天兵,也落到了雲淞身旁,指着玄星怒吼道:“你究竟要做什麼?!”

“不過是——”玄星一手挽了個劍花,劍尖指向雲淞,“討個公道罷了。”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也不知道多久沒說過話了。

武將也落了下來,冷哼一聲道:“奉天帝之命,取雲淞性命。”

將明手點點玄星,又點點那武將,冷笑道:“好大的口氣!”

雲淞捂着胸前的傷口,輕咳幾聲,“做了便是做了,我從不否認。”

她看着玄星,笑得古怪,“你以為她有了護心金鱗就絕對安全了么?”

玄星身子一側,完全擋住了她隨即看向朝陽的視線。

雲淞又道:“你以為我真信了天帝這般寬容放我回妖界么?”

玄星不自覺捏緊了劍。

雲淞輕笑一聲:“你以為我真不留後手,背水一戰么?”

她話音一落,四周忽然安靜下來了。

這一片安靜中,是朝陽最先感到不對勁的。

不知道雲淞做了什麼,她只覺得自己身體忽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腦仁一抽一抽的,意識逐漸渙散,好像神魂和軀體被剝離開來。

“玄星——”朝陽慌亂地喊了一聲。

玄星立馬回頭,見朝陽臉色異常,手上金光撫上朝陽的背,接着一掌捲起空中的水氣擊向雲淞,厭惡地道:“你又做了什麼?!”

雲淞不躲不藏直接接了他這一掌,咳出口血后,沖將明道:“記得,換你等我兩百年。”

說完還不等眾人反應,忽然聚起真身,下一刻真身立即散成了萬千花瓣,四周頓時香氣馥郁。

將明難以置信地大喊:“雲淞?!!”

眾人好像都被雲淞的動作震懾到了,一時之間竟沒有誰有動作。

好一會兒后,有人喃喃道:“妖后竟然散了神魂……”

朝陽也是一個錯愕,“雲淞她……”

誰也沒想到,雲淞會突然散了自己的神魂。

天界的神將面面相覷,妖后自己散了神魂,那她這幾日的交手是為了什麼。

只有玄星,仍然皺着眉站在朝陽身前,一動不動。

“玄星,她……”朝陽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雲淞就沒了呢?原本存着的怨憤,如今都不知道成了什麼情緒。

“不要信她。”玄星咬牙道,“她苦心積慮這麼多年,絕不會這般輕易就散了自己的神魂。”

可眼下雲淞確實是散了神魂,連影子都沒瞧見了。

空氣里她的氣息也逐漸在減弱,只有將明的怒吼聲響徹四周。

曇花瓣漂浮在空中,朝陽望着它們逐漸上浮,忽然感到眉心一涼。她伸手一抹,原來是豆大的一滴雨水落在她的額頭上。

她隨手擦去那滴雨水,忽見原本漂浮在空中的花瓣消失,雲淞的氣息也徹底消逝了。

她喃喃道:“玄星,你這結界隔不住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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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就氣,電腦更新系統用了一個小時,就是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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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觀里養了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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