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話:許願樹(三)
兩人繼續朝前走着,不一會兒就到了鎮口,鎮口冷冷清清的,沒什麼人。
今日來清儀鎮的不只他們兩個,還有三個做修士打扮的人。
他們目不斜視地從朝陽眼前過去,一個稍胖,約莫中年,挺着肚子站直身子看不清腳下,一個極高,看着年紀要稍小些,戳在那兒跟個竹子似的,第三個又是極矮,只十歲孩高,但看着年紀最大。
三人穿着不一,瞧着不像是正經門派的修士。
但凡正經門派的修士,穿着打扮有一定講究,定然不會像他們一般隨意。但散修就沒那麼多約束了,向來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這三人就十分貫徹“怎麼舒服怎麼來”理念。
那高個兒雙手環抱,嘴裏啐一口叨叨:“我說孫淼,這清儀鎮到底有什麼,如今到了總可以說了吧?”
原來這矮個兒叫孫淼,幾日前他在路上遇到二人,便將他們拉入了伙,說一同來清儀鎮找寶藏。
孫淼接道:“清儀鎮的守鎮者劉家,出了個有琉璃眼的人。”
“琉璃眼?”高個兒提高了音量,“那是個什麼東西?”
稍胖點兒的人手一揮道:“苗原,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琉璃是世間最剔透的東西,透過它,能追溯一切事物的來源。”
孫淼湊近了神神秘秘地道:“但琉璃世間難尋,有人花了大代價找到了琉璃,並且將它做成了眼睛。”
高個兒叫苗原的問道:“是劉家人做的?”
稍胖點的伸出一根指頭,左右搖了搖,“嘿嘿,劉家人可沒這本事。”
孫淼點點頭,“劉家人是使得下作手段,騙了別人的琉璃眼。”
苗原好奇地伸了伸脖子問道:“騙誰的?”
孫淼一聳肩:“都百八十年前的事情了,這誰知道?”
苗原又問:“那你們怎麼知道劉家人有琉璃眼的?”
“嘿!我們可不是突然知道的!”孫淼笑一聲,一手搭在那稍胖人的肩上,“吳江可是尋了老久才尋到的。”
苗原又縮回脖子,繼續問道:“你們找琉璃眼幹什麼?”
吳江嘿嘿一笑,“當然是找寶貝啦!”
“你聽過廣域珠嗎?”吳江湊近了問道。
苗原搖搖頭。
那吳江手背一揚拍上苗原胸膛,“今日就讓你知道了。”
“傳聞吶,那廣域珠可是天界聖物,某日被花神遺棄,不慎落入人界,化成了人界的一座城,名喚廣域城。”
“廣域城裏珍寶數以萬計,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可不是個寶藏地!”
苗原聽完明白了,兩手互相搓了搓,笑得貪婪:“那還不趕緊走?!”
朝陽同玄星走在後面,聽完了這仨人的對話,瞧着玄星若有所思的模樣撓了撓頭。
玄星腳步不停,還沒踏進鎮子,就見鎮子口的牌樓下有個傘攤。攤主是個穿着斗笠的男子,那斗笠帽沿壓得很低,使人瞧不清他的面容。攤子上的傘不多,但都有同一個特點——無一例外全是紅色。
剛剛那仨人走在朝陽二人前面,路過傘攤時,那攤主壓低了嗓子問道:“遠道而來的客人,可否需要傘?”
孫淼斜着眼睛嗤一聲,“你這破傘自個兒留着吧!”
“真的不需要嗎?”那攤主也沒介意他的態度,又問了聲。
那攤主語氣怪異,像是在誘惑一般,朝陽不自覺扭頭看向那攤主。
那攤主仍然低垂着頭,詭異地道:“待會兒的雨,可不能淋啊。”
那胖點兒叫吳江的人不屑地看了攤主一眼,道:“爺爺我活這麼久,還沒見着什麼雨不能淋的!”
那攤主聞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微微抬起了頭,讓人能瞧見他的鼻尖。
只見他嘴角輕輕勾起,聲音蠱惑:“那客人可別後悔啊。”
那三人背着手,頭也不回地進了鎮子。
朝陽腳步也不停,路過那傘攤時,玄星腳步一頓,道:“拿把傘。”
“客官識貨。”那攤主笑道,“二兩銀子一把。”
“二兩銀子?!!!”朝陽驚呼,“你搶錢吧?”
二兩銀子都可以買一輩子傘了!
還沒走遠的那三個散修聽見朝陽這呼聲,回頭沖他們招了招手,喊了聲:“小娘子別買了,這種在鎮子外擺攤的大多都是騙子,東西次價格高,可別上當了!”
玄星頭也沒抬,像是沒聽見似的。朝陽眼咕嚕一轉,對着那三人點點頭,也沒應聲。
那三人自討了個沒趣,吳江甩了甩袖子,啐了一聲就走了。
玄星扔了塊銀子在攤鋪上,用下巴點了點傘,示意朝陽拿上,自己率先進了清儀鎮。
朝陽撇撇嘴,不大情願的當了這個拿傘的丫頭。
兩人走進清儀鎮沒多久,就瞧見先他們一步進來的那三個散修就在前面,瞧着模樣,應該是在跟人打聽劉家人住哪兒。
“跟着他們走。”玄星淡聲道。
朝陽斜看他一眼,鼓起半邊臉頰,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三個散修果然打聽到了劉家人的住址。朝陽剛跟他們走了幾步,就見玄星眉頭一皺,吩咐她道:“打傘。”
朝陽的注意力正在那三個散修身上,一時沒反應過來玄星要她幹什麼。
玄星見她沒有動作,眉頭皺得更緊了,也沒再重複,只手一揮,抽出朝陽懷裏的傘撐在了二人頭上。
一瞬間,朝陽就聽見了雨滴灑在傘面的聲音。
“下雨了?”她朝傘外看過去,果然見路面上被濺起點點水滴,那三個散修兩手擋在頭頂正四處躲散,瞧見朝陽他們了,連忙跑過來。
玄星扯着朝陽往旁邊躲去,“別被他們碰到。”
朝陽總覺得這場面有些古怪,正在思考到底哪兒不對勁,就被玄星拉着躲進了一戶人家的屋檐下,又沿着屋檐移開了兩步。
“怎麼了?”
玄星語氣不善:“這雨淋不得。”
朝陽下意識就問道:“你也淋不得嗎?”
“……”好一會兒,才聽到玄星答,“嗯。”
二人在屋檐下剛站定,那三個散修就跑了進來。
“娘的,這地落的什麼雨,怎的一股腥味。”
“孫淼——”胖點兒的吳江摸了一把臉,望着自己擦完臉血紅的手掌,聲音都打顫了,“我怎麼覺着這不是雨?”
“想什麼呢!”孫淼一巴掌拍向吳江後背,“都是修行之人,還怕這些?”
苗原也點頭道:“這一路來,見到的古怪也不少了,你怎麼還這麼沒出息!”
朝陽一瞬間彷彿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忽然想通了哪兒不對勁!
這雨的顏色不對勁,是紅色的!
原先站在雨里,又打着傘,她還以為是眼睛看花了。
朝陽盯着地面上一條條紅色的水流看着,忽然聽到有人喊她:“小娘子?”
她回過神,發現那三個散修正看着她。她下意識望向玄星,見玄星也是挑着眉看着自己,“怎、怎麼了?”
矮個兒叫孫淼的一臉古怪地看着她:“小娘子想什麼呢?我哥幾個叫你好幾聲也沒見答。”
朝陽也一臉古怪地回看過去,不知道他們三個叫自己幹什麼,“有事?”
孫淼指了指她手裏的傘:“這都在屋檐下了,你們還打傘呢?”
朝陽看着他們三人,忽然詭異地笑了:“你們來時,鎮口那個傘販沒跟你們說,這鎮子裏的雨淋不得嗎?”
她聲音壓得低,聽起來陰森又可怖,吳江當即被她嚇得身子一顫。
玄星:“……”
朝陽下巴一壓,他就知道她要幹什麼了。
孫淼冷笑一聲:“爺爺就淋了,能把我怎麼地?”
苗原跟個瘦竹似的立在那兒,臉上也是一片不在意,“不過紅雨而已,我們修行之人,更可怕的也見過。”
朝陽收了捉弄的心思,很上道地表露出了自己的驚訝:“原來三位是修士啊,怪不得不害怕這紅雨呢!”
孫淼略帶了些得意:“鎮口那個瞧着就是個普通人,在那處賣傘,顯然就圖外地來的人不了解這些情況,隨口胡謅騙人的。”
“原來如此啊!”朝陽露了個誇張的表情,“我們是普通人,淋着雨會生病的!”
玄星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用眼神制止了還要跟他們再說的朝陽,極輕地搖了搖頭。
朝陽只好撇撇嘴,閉上了嘴。
只是她不說了,那三個散修卻還不停。
孫淼問道:“方才瞧着二位也像是外地人,來清儀鎮所謂何事啊?”
朝陽嘴一張,剛想說話,就聽得玄星甩出兩個字:“探親。”
苗原頓時瞪了瞪眼睛:“這位道長你會說話啊!”
吳江也有些不平:“那先前我們叫你們這麼多次,你答也不答?!”
玄星淡淡掃他們一眼,也不說話了。
吳江見了他的眼神,頓時也有些畏懼,撇嘴重重地哼一聲,頂着嘴不知道嘀咕了句什麼。
三個散修見玄星這麼個態度,也都冷了臉色不再出聲了。
“雨停了。”玄星忽然又道。
那孫淼見狀,不知道起了什麼心思,忽然又掛上諂媚的笑,朝玄星走近了兩步,道:“公子和小娘子去哪兒探親啊?”
朝陽眼珠子一轉,脆生生地答道:“劉家!”
玄星挑眉以示讚賞。
“嘿!”孫淼一拍手,“老吳,苗原,你說巧不巧,這二位也是去劉家的!”
吳江臉色還是不大好,頭一撇陰陽怪氣道:“可別了孫淼,你沒瞧見別人本事大不願同我們說話么?”
“老吳,你怕是誤會了。”孫淼哈哈一笑道,“我瞧着這二位面容和善,短短時間內我們碰見這麼兩次,也算是有緣。”
說著話,孫淼又朝前走了兩步,想去拉朝陽,“要不這樣吧,正好我們也要去劉家,咱們一道走,也好路上有個照應。”
“不用了。”玄星不動聲色地將朝陽往後一帶,“我們要先去另一個地方。”
孫淼神色一愣:“你們來探親不去劉家還要去什麼地方?”
玄星答:“去清儀祠堂。”
孫淼更想不明白了:“你們去祠堂幹什麼?”
玄星撐起傘,勾唇緩緩一笑,頭也不回地道:“去瞧瞧祠堂里有沒有忽然多了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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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發現我17話的數字打成大寫了,我好想改,可我又不想破壞時間!!!
在忍受數字不統一和忍受時間不統一之間抉擇,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