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行將木就（結束）
有些雨水脫離了她的控制，開始搖晃，有些則已經開始落下，儘管很緩慢，但確實是在移動，就連木可都能注意到。
三人僵在那裏，實際上只有兩人。
其中一人希望另外兩人儘快離開這裏，而那倆人則非常固執。
“我沒有辦法把你們幾個驅逐出這裏，同樣，你們也無法帶走我，所以，如果你們還想活下去，趁早離開這裏才是最好的辦法。”莎碧娜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別怪他，這都是我自找的。”
她看着木可。
“別無它法？”
“沒有，只要你還打算把我藏在這裏，那我就一定會再這樣做。”越來越多的雨水開始緩緩移動，天空中那個燃燒的世界也越來越近。
隱約間他們都聽到了呼喊聲。
“這樣那就是沒的談了。”上書靠在木可身上，揮了一下手，“許多人想盡辦法想活下來，而你卻看看她，想盡辦法給我添麻煩。”
“我並沒有讓你救我。”
“是的，是的，”他漫不經心的說道，“是我自作多情了，都怪我。。。你是真的想死？如果是真的那樣，我倒是。。。”
木可捏住他的袖口，打斷他，俯身靠近他的耳朵，“我們真的就沒有辦法嗎？”
“辦法？”上書打量着莎碧娜，從頭到腳，“我當然有辦法，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救一個想自殺的人絕對是一個錯誤的想法。”
“如果你說的辦法是進到雨中打斷連結的話，我建議先從這裏開始。”
木可來回看着兩人，不知不覺間，原來那種緊張的氣氛開始消散，現在倒是有點像心理醫生給病人治病的那種情況，如果沒有這些難以理解的話語。
“我能問問題嗎？”她微微舉起手。
“當然可以，木可小姐。”莎碧娜禮貌的說道，“但是我希望最好快一點，時間很可能不夠充分，尤其是現在。”
“我也能問問題嗎？”上書拉下木可舉起的手，“誰教給你這種方法的？別告訴我是你自己想的。”
公主沒有回答，“還是你們真的想留下來，這樣的話我能不能加快一點進程？”
上書退後了一步，答案很明顯，只是木可拉住了他。
“好吧，好吧。”他搖了搖頭，又重重嘆了口氣，像是故意讓那倆人聽見一樣，“總有一天，我真的會死在你們兩人手裏。”
“三個問題，問完我們就走。”他伸出三根手指給那兩人看。
“第一，那個女孩是誰？那個。。。”
從背後捅了我一劍的人？
“不知道。”莎碧娜說道，“但我可以這麼跟你說，從我的觀測來看，她跟你一樣，都有病。”
“什麼？”木可回過頭但有人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
“時間緊張容不得浪費，”上書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有沒有其他打斷連結的方法，說一說吧，反正我們都困在這裏，還是說你認為我可以把這訊息傳出去？”
他看向巨大的裂縫，“我覺得應該是傳不出去的。”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告訴你也沒關係。”莎碧娜想了想，“跟所有的方法都類似，只要足夠強大，從外部就能夠破解，像擊潰一塊岩石那樣，力量夠大，岩石自然會破碎，但是我不知道適不適用於這裏，如果是她來的話應該可以。”
“世界樹？”
“對，這裏是她創造的，理論上講這裏為她所掌控，不過，第一，她進不來，第二，她一進來這裏就會開始自我崩解。”
上書咂了下嘴巴，點了點頭，“果然是沒有什麼辦法了。”
他看了看不遠處的愛爾，木可還在掙扎，想掰開捂住她嘴巴的那雙手。
“你是想要一個活着的罪犯，還是一個死去的朋友，當然是不是朋友還有待見證。”
“這與。。。”莎碧娜有些疑惑。
“我沒問你。”上書盯着木可的眼睛，但是很明顯這話不是對她說的。
“我或許有辦法救她的命，但是我不能保證一定奏效，而且很有可能會把我們都搭進去，所以，告訴我，我要冒着風險去救一個尋死的人嗎？還是就這樣離開，保全自己？”
木可停下掙扎，睜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那雙手還在捂着她的嘴巴。
她微微側過頭，看着不遠處的小女孩，又憑着眼角的餘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公主。
“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應予。別說我很狡猾，把選擇給你。”上書微微鬆開手，“我想要你知道，身為我們中的一員，無論做什麼樣的決定都是對的，哪怕它有多麼歪曲，多麼殘酷，有時我們必須冒着風險去救一些人，但是有時我們必需先保全自己，因為這樣才能救更多的人，所以，你的決定是？”
木可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愛爾的身上。
“我知道了，看來風險是值得冒的。”上書點了下頭，微笑道，“這才是我想要等待的人。”
“很抱歉打擾你們，但是你們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莎碧娜憂心忡忡的說道。在她身後已經有很多的雨水開始呈自由落體，來自天上的呼喊聲更加嘈雜。即使時間還未流動，但一切都在成崩潰之勢。
“第三個問題，你有沒有檢查過那個在我們居住的地方那個地下室里的東西？”上書徹底鬆開手，低下頭對木可輕聲說道，“去抓住愛爾，接下來的旅途可能有點。。。額。。。不太愉快。”
“沒有，這有什麼問題嗎？”
沒關係，沒有檢查過那個可能是個失誤，但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瑟堡還在她的控制之下，很快就能回到烏斯懷亞，很快。
她抬起頭，有個老人跪在河邊。
“一個異者能有多大的麻煩，就算它跟你一樣厲害也做不到你想做的事。”莎碧娜說，“你能別笑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對對對，一個異者的確做不了什麼，我也做不了什麼，但是，誰跟你說那是一個異者了。”上書抬起頭，但還是止不住微笑，“有那麼一刻我真的以為凌冬將至了，但是很明顯並不是。”
“看看她，還是那麼霸氣，一點都不淑女，但是我喜歡。”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際。
一道道裂縫從地平線開始蔓延，侵入天際，消無聲息，速度之快瞬息間已經有一小半的天空被侵佔。
“你做了什麼！”她大喊道。
耀眼的白光從那些新生的縫隙中噴薄而出，照亮這個昏暗無比搖搖欲墜的世界。巨大的閃電從天而降劈在城市的正中央，激起無數的碎土塊摧毀沿途的一切，狂風帶着土石席捲而來重重撞擊在雨幕之上。
綠色的枝條撐開整個世界，貫穿天穹和大地。
地動山搖。
幾人全都搖搖晃晃，在顛簸中摔倒。
“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短短几秒間，對於所有在場的人來說，都永生難忘。整個世界在頃刻間就被重塑，天空中那道黑色的深淵白色的閃電充滿，枝條從各個裂縫中擠出連結在一起，牢不可破。
在塵土和閃電之間，有一些東西開始發光——無數的微小絲線從天空中的烏斯懷亞連到地上的每一個人，包括愛爾，木可和公主。
“幫我個忙！”他大喊道。
枝條從天而降滑過瑟堡的上空，隨後返回天際，跟更多的枝條連接在一起。
絲線四處飄蕩，它們已經斷了，永遠都不可能再連在一起。
烏斯懷亞，失落的世界，將繼續失落。
“你做了什麼。。。”莎碧娜攤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希望從面前破碎。
“抱歉，但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怎麼相信過你了。”上書走到莎碧娜身後，“從我們在屋頂開始熬湯的時候，從你毫無戒備的喝下那些湯的時候，我就不相信你了。”
“你做了什麼。。。”公主重複這一句話不知多少遍，她顫巍巍的伸出手指向天際。
黑色的裂縫中那個燃燒的世界離她從來沒有這麼近過也從來沒有這麼遙遠過。
“我不相信你會沒有察覺到這水有問題，”上書伸出手，“在我的記憶里，只有這操控水的能力是你唯一願意想起的東西，所以，我只認為你是故意的，而現在看來，我是對的。”
“那些過去的就讓他們過去吧，你覺得那些人讓你活下來是為了讓你活一段時間再死嗎？如果可以，我理解為你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即使要付出他們所有人的生命也要守護你，因為你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上書彎下腰挽起公主的手，“跟我們走吧，回學院，我會照顧你的。”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海洋開始劇烈沸騰，等到天空徹底破成幾塊碎片，等到烏斯懷亞徹底消失，莎碧娜才慢慢回過神，搭住上書遞過來的手。
“看起來我別無選擇了是嗎？”她啜泣了一聲，擦掉自己的淚水站起身。
“這樣就好了，請送我們回去！”上書拉過木可的手，只要別出什麼意外，等到下一次睜開眼他們就能回到學院，開開心心的。一個不少，四個人，一個都不少。
也許這一次他真的得好好休息一下，把那些事務交給別人去做。然後好好陪木可幾天，去吃些好吃的東西，最好是些甜的東西，然後還得處理愛爾的問題，把一個過去的人帶回來怎麼說都不是一件小事，當然問題最大的那個還牽着他的手呢。
但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
上書送了口氣，轉過頭。
“對不起。”公主舉起右手，夾在她大拇指和食指之間的是一個小瓶子，一個半滿的裝滿了黑色的粘稠到不能再粘稠血液的小瓶子。
“是你？”上書皺起眉頭。
黑色的蒸汽從瓶子中散發出來彌散到空氣里，與此同時麻痹感從身體各個方向傳來，上書無力的跪在地上，開始失去知覺。
“對不起，但是我已經屬於這裏了。”莎碧娜鬆開手，任上書倒在地上，“而我，應該死去很久了。”
她轉過身，朝雨幕走去，無數的冰針凝結在她身邊。
“對不起。”
雨滴已經徹底脫離了她的控制，整個瑟堡在暴雨中岌岌可危，但現在和整個世界相比，真的不算什麼。
世界樹已經侵佔了這個世界，由她召喚而來的那道裂縫被硬生生合上，反噬的力量足以毀滅這個世界多次，只是世界樹還在勉強維持，因為他們還在，但總有維持不下去的那一刻。
“到了那個時候，你只能帶着他們走是嗎？”莎碧娜笑了一下，“真好呀，你們都有想守護的人，真羨慕木可呀，而我。。。”
粗大的枝條從天而降，重重的擊打在瑟堡之上，整塊陸地崩解成碎片，高聳的水汽從洋麵爆發，新出現的火山噴發出炙熱的岩漿摧毀沿途的一切。
這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莎碧娜走到雨幕之前，有人拉住了她。
冰針凝結在一起形成一把晶瑩剔透的冰劍垂在她的身邊。
“我只是想死，為什麼如此困難。”
這一刻，所有的疲憊向她襲來，每一次在黑夜裏被噩夢驚擾的恐懼感，每一次不自覺回想起從前的負罪感，這一切都必須要有個結束。
“我受夠了，為什麼你要一次次來阻攔我！”她握住冰劍轉身向後刺出，動作沒有一絲猶豫。
冰劍刺入胸口，從身後探出，鮮血灑滿一地。
莎碧娜愣了一下，就這一瞬間她錯失了機會，沒有踏入雨幕。
閃電劈在他們身邊，像裂開的玻璃一樣在空間中留下縫隙，世界樹的枝條從那些縫隙中探出纏繞在他們身上將他們拉入縫隙。
做完這一切，所有殘留在外的枝條全部開始萎縮消失，而天空終於開始分解露出藏在背後的黑暗，黑暗席捲整個世界吞沒所有還未逃離的一切。
這個世界終於迎來了屬於她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