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食色性也

搬家一應事宜自然有十五這個忠僕操持，宋珩留他和一半侍衛在村裡忙活，就帶了程初芍和另一半人回城下館子去了。

客棧房間還留着，二人用過午飯，便回來歇晌。

程初芍心裏記掛着當見面禮送出去的那批藥膏，等日頭低了點，又戴着帷帽出門去了。

先去藥鋪買了些藥材，連帶葯杵、研缽等工具都買了一套，出了藥鋪駐足片刻，又轉去了城中最大的書肆，挑了些有趣的話本。

挑書時，她一點都不意外地發現，夢生君又出新作了，名字叫《玉狐姬》，故事內容跟上回她看的小藍本一模一樣，講的是那宋家子和狐狸精之間的曲折愛情故事。

書肆老闆見她感興趣，笑眯眯親自推薦：“小娘子好眼光！這《玉狐姬》可是鄙店近來賣得最火的話本，前幾日還有戲班子準備改編演出呢，就在城南的梨花苑，好些大姑娘小媳婦都去捧場，都說感人肺腑得很呢！”

程初芍木着臉應了聲。

感人肺腑個鬼唷，老頭子壓根就是氣不順他們逼他破例治病的事，才故意編了這話本擠兌他們，最後還把狐狸精寫死了，宋家子也變成了傻子，妥妥的悲劇結局，當時看完差點沒氣得宋珩連夜送信把老頭子追回來打一頓……

她轉頭拿了邊上的另一本書，是永州歷史上有過的一些奇人異事。

“《玉狐姬》有什麼好看的？情節老套，為虐而虐，沒意思的很。我說老闆，你該不會是印太多賣不出去，才故意忽悠人吧？我怎麼聽說，梨花苑的班主跟你還沾親帶故呢？”

斜里插過來俏生生的女聲，聽着竟有兩分耳熟。

程初芍扭頭一看，說話之人居然是早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黃衣少女。

書肆老闆忙為自己叫屈，“李姑娘，您這可就錯怪我了。您不喜歡這《玉狐姬》，可不代表其他人不愛看呀。不說別的，至少夢生君之前的本子賣得最好的一本就是它了，這我可沒添油加醋。”

“那倒也是。”黃衣少女撇嘴，低頭翻書。“我本以為夢生君是個特立獨行、有堅持的人，想不到他如今也隨波逐流，寫起這些情情愛愛的三流本子來了。”

“哎喲，李姑娘這話說的~人都是要吃飯的，他一個靠寫話本餬口的落魄文人，不寫大傢伙喜聞樂見的，餓死了誰管他？”

程初芍心中一動。

這書肆老闆對黃衣少女態度熱絡且恭敬，對方又姓李，她該不會是李賢的女兒或侄女什麼的吧？

她磨蹭了一會，裝模作樣挑了會書，等那李姑娘出去，她才遞過去書本和銀子。

“掌柜的，恕我冒昧多問一句，方才那位姑娘是不是知府大人的家眷？我瞧着，那姑娘似是有些眼熟。”

書肆老闆不以為異，收了銀子：“是啊，可不正是咱們李知府家的千金么？李姑娘是個外向性子，經常出來轉悠的，我們這條街沒少蒙她照顧生意，您許是在哪裏見過也不出奇。”

程初芍出了書肆，正琢磨着怎麼追上那姑娘，跟她不露痕迹地搭上關係。

出去一看，李姑娘居然還沒走遠，身邊卻多了個油頭粉面的年輕男子，扯着她衣袖不知在說什麼。

程初芍當機立斷，立刻給人使眼色，上前替李姑娘解圍。

等那年輕男子罵罵咧咧走開，兩人就順理成章打了個照面。

在小婢女的提點下，李姑娘終於認出，程初芍就是今天早上客棧里陪在那個患病美男子身邊的女人，更覺兩人有緣，立馬請她去旁邊茶樓吃茶，聊表謝意。

程初芍稍一試探，便將這閨名慧娘的小姑娘的老底摸了個七七八八。

李慧娘是李賢的嫡長女，也是唯一的女兒，還有三個弟弟，有嫡出有庶出，生母就是李賢的元配妻子。她在家十分得寵，李賢也不是那等刻板迂腐之人，不然，她也不能頂着個官宦千金的名頭整天出來瞎轉悠。

至於程初芍自己，只說了夫家姓宋，自己姓程排行第二，來永州是為了陪夫君出門求醫，其他事一概不提。

李慧娘便知自己猜對了，那美男子果然是別人碗裏的菜，不禁暗暗扼腕，又關心起宋珩的病來，還推薦了家住南郊的孫大夫。完了又忍不住問程初芍她夫家娘家有沒有適齡未婚美男子。

程初芍萬萬想不到，小姑娘會直白坦誠到這個地步，差點沒被茶水嗆到。

小婢女在旁邊看着不像，瘋狂使眼色，李慧娘才不好意思道：“程姐姐莫怪，我這也是被我爹逼得沒法子了，才會出此下策。”

一問才知，原來，這李慧娘及笄已有小半年，李賢夫婦要給她議親，但那些候選對象她都看不上，不肯嫁。李夫人比李賢和氣些，鬆了口，一面拖着李賢，一面讓李慧娘自己找個合心意的。若是人品好、家世清白，李夫人就幫她跟李賢說合這事。

“咳，我就是想着，程姐姐和程姐夫看着都是品行端正的，家中子弟定然也是人中龍鳳。”李慧娘面不改色地解釋。

小婢女臉色扭曲了下，似乎想說什麼。

程初芍想了想，笑着給她添茶：“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慧妹妹不過和我們擦肩而過一次，哪裏就能看得出品性如何了？”

“哦，因為姐姐路見不平幫了我，自然是好人。能得姐姐慧眼，跟姐姐結為夫婦，又有姐姐這麼悉心照料、不離不棄的，程姐夫自然也是好人了。”

程初芍托腮：“難道不是因為妹妹看我倆皮相都還不錯的緣故嗎？”

李慧娘終於紅了臉，小婢女也面露尷尬。

“姐姐——”

程初芍吃吃笑道：“你別緊張，我就是逗你一下。其實，你早上說的那些話我聽到了一點，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呢。正所謂‘食色性也’，人都有喜歡美好事物的本性，無關男女。”

李慧娘轉憂為喜，不再窘迫，更覺自己運氣不錯，竟遇到了個同道中人，一激動，又把自己老底給揭了。

“啊？你今兒去客棧是為了找一個容貌俊秀的男子？他為什麼躲着你？”

李慧娘嘟着嘴：“我是前幾日在街上認識他的，當時我家的馬車差點撞到人，幸虧他及時出現，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我見他生得不錯，又會點拳腳功夫，做夫婿倒是不錯，就想跟他發展發展感情。哦對了，之前我爹給我找的幾個人雖然家世不錯，可我這人就是個看臉的俗人，實在忍不下那些歪瓜裂棗。結果我就找了那人一回，他後面就都躲着不見我。客棧老闆也幫着他瞞我，氣死我了，可惜這事還不好跟我爹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