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着蘇鈺淵衣袂飄飄,宛若謫仙,再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濕噠噠,狼狽不堪,林溪覺得,她應該生個氣。
什麼人嘛,她在這為了今日的羹湯辛苦勞作,這人光看熱鬧不說,還在這幸災樂禍。
林溪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水,又扒拉扒拉糊在臉上的頭髮,彎腰奮力撩起一捧水,正正撩在蘇鈺淵臉上身上。
蘇鈺淵風輕雲淡的臉一瞬間僵住:“……”
做壞事得逞,林溪咯咯咯一陣傻樂,又接着撩了幾下。
蘇鈺淵臉色一沉,身形一閃就把林溪從水裏撈了起來,帶上了岸。
林溪正在興頭上,還沒玩夠,在蘇鈺淵懷裏撲騰:“哎,幹嘛,我還抓魚呢,抓魚呢!”
少女衣衫半濕,在他懷裏扭個不停,蘇鈺淵眉心突突直跳,手臂用力把人箍緊固定住,嗓音低沉:“當心着涼。”
不說還好,蘇鈺淵這麼一說,一陣秋風吹過,林溪還真打了個哆嗦。這兩天降了溫,秋日裏的小風一刮,涼颼颼的。
林溪感受着蘇鈺淵身上的溫度,眉眼彎彎笑了,沒心沒肺地拍了拍蘇鈺淵的肩膀:“哥哥,你可真是個暖寶寶。”
暖、寶寶?蘇鈺淵眼眸低垂,看了林溪一會兒,鬆手把她放在地上。
林溪抱着胳膊搓了搓,又打了個哆嗦,在地上蹦了兩下,嘴裏碎碎念:“哆嗦嗦,哆嗦嗦,寒風凍死我……”
蘇鈺淵把外衫脫下,裹在林溪身上,腰帶一系,連人帶胳膊就給捆了個嚴實,微微俯身,單手把人抱起來就走。
哎,這就走了?林溪還沒反應過來,就坐在了蘇鈺淵胳膊上,被他抱着往回走。看着越來越遠的水潭,林溪跟個蠶蛹似的在蘇鈺淵胳膊上撅躂了兩下:“我魚,我魚!”
“待會兒叫呂遷來抓。”蘇鈺淵說道,腳下生風就走。
“我鞋,我鞋!”林溪踢了踢被美人哥哥寬大的衣裳遮住的腳丫子。
蘇鈺淵停下,轉身走回去,拎起林溪的鞋子。
不過片刻功夫,二人就回了山洞。
呂遷剛把飯煮好,正在火堆上架着一大塊不知道什麼排骨在烤,見二人回來,他忙起身施禮。
“去水潭抓兩條魚回來。”蘇鈺淵說道。
呂遷看了看只着裏衣的蘇鈺淵,壓根就沒敢看他懷裏被衣裳裹着的林溪,低着頭應是,轉身出去。
蘇鈺淵走到火堆旁,把林溪放下,衣帶解開,把外衫拿下來穿好。
林溪重獲自由,光着腳丫子一步躥道火堆邊上,看着那烤得正好的排骨,吞了吞口水,往前湊了湊,一聞,哇,羊排哎。
這大山裡能弄到羊排,林溪只有倆字:佩服。她現在看到什麼出現在這山洞裏,都能夠處亂不驚了,她也懶得問,答案她都知道,老鄉家裏今天殺了羊啊。
“哥哥,刀刀刀!”林溪看着羊排招呼蘇鈺淵。
“先把衣裳換了,免得着涼。”蘇鈺淵拿了林溪的一套衣裳遞給他。
“哎,不用,我烤一會兒就幹了。”林溪一揮手,把蘇鈺淵的手拍開,再次指了指羊排:“哥哥,快切,我餓了。”
蘇鈺淵握住林溪胳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林溪掙了兩下沒掙開,在蘇鈺淵那凍死人的眼神中妥協了。
“行吧,換就換。”林溪一邊叨叨,一邊解開了自己的外衫,丟在一旁墊子上,伸手拿過蘇鈺淵手裏的衣裳往上換。
在林溪看來,她這裏邊還穿着一身嚴嚴實實的裏衣,這麼換個衣裳還真沒什麼可矯情的。
可這一幕,在蘇鈺淵眼裏卻是另有他意。他沉默地看了林溪一瞬,微微偏開頭移開視線,嘴角淡淡勾起。
“哥哥,我換好了,你快幫我切一塊排骨下來。”林溪一邊指揮蘇鈺淵,一邊把換下來的衣裳團吧團吧放在一旁,打算明天再拿去洗。
蘇鈺淵嗯了一聲,坐在火堆旁,伸手把已經烤好正滋滋冒油的羊排整個拿下來放在一旁的竹桌上,掏出匕首在火上慢慢烤着。
林溪跪坐在他一旁,眼巴巴看着,見蘇鈺淵慢悠悠地也不着急,有些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扯,可剛挨上,就被燙得齜牙咧嘴忙把手收了回來。
“哥哥。”林溪跪直了,伸手拍了拍蘇鈺淵胳膊催促他快點。
蘇鈺淵烤好匕首,切了一小塊肉,直接喂到林溪嘴裏,林溪斯哈斯哈一邊吹氣一邊嚼着吃了,邊吃邊連連點頭:“好吃,好吃,哥哥,你也吃。”
蘇鈺淵一邊喂林溪,一邊自己也吃,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吃了個飽。
而出去抓魚的呂遷,心裏念叨着表公子提到過的“野趣”二字,不想打擾二人,愣是等到大半夜林溪都睡著了,他才拎着兩條魚回來。
蘇鈺淵指了指桌上給他留的羊排,示意他吃,呂遷則識趣地拎着串羊排的竹篾走了出去。
林溪聽到動靜,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看着蘇鈺淵。
“無妨,睡吧。”蘇鈺淵低聲說道。
林溪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
等林溪呼吸變得綿長,睡實了,蘇鈺淵這才輕輕把她抱起放到一旁鋪好的被窩裏,自己挨着她躺了下去,抬手一揮滅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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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剛收到信,林小將軍出了京,往江東城這邊來了。”
“可知為何而來?”
“明面上說是為安陽侯夫人尋葯,可一路上快馬加鞭,像是有急事,屬下估摸着是沖林姑娘來的,可要差人給他送個信?”
“不必,等他到了江東城再說。”蘇鈺淵說道。
呂遷想到每次聊天,一說到身份一事,不管是她的,還是他們的,林溪都立馬轉移話題,小聲提醒道:“林姑娘那裏,不知為何,似乎不願讓我們知道她是何人,也不想知道我們是何人。可先前打聽到的,她原本是要回安陽侯府,只不過遇到了那等惡奴才耽擱了,林小將軍一事,可要同林姑娘提起。”
“……”蘇鈺淵沉默了一瞬,答道:“先不急。”
“是。京城那邊,衛通……”呂遷壓低了聲音。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蘇鈺淵轉身回了山洞,走到林溪身旁坐下,打量着她。
小姑娘窩在被子裏,睡得臉蛋紅撲撲的,睫毛輕輕地一顫一顫,像是要醒。
蘇鈺淵嘴角微勾,伸手在林溪頭上一觸即離地摸了下,嗓音低沉悅耳:“可睡好了?”
林溪迷迷糊糊睜開眼,正對上一張好看得不行的臉,心情大好,傻乎乎地笑了,含糊不清地咕噥着:“可真好看。”
蘇鈺淵嘴角淡淡勾起:“若是睡好了,就起來喝點兒粥。”
“哦。”林溪坐了起來,扒拉扒拉亂糟糟的頭髮,掀開被子找簪子。
蘇鈺淵伸出手,把掌心的簪子遞到林溪面前:“日後,把簪子摘了再睡,免得扎到。”
林溪乖巧點頭,快速地把頭髮攏起來,把簪子隨意一插,就算梳好了頭髮。
林溪理了理衣裳,勤快地把被子疊好,也沒好意思問她怎麼睡在被窩裏,因為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她半夜鑽進去的。不過這幾天夜裏確實有些涼了,要不她找個機會跟呂遷說一下,讓他再去那個莫須有的老鄉家裏弄床被子來。
蘇鈺淵坐在一旁,動作優雅地泡茶。林溪忙活完,坐在一邊,眉眼彎彎托着下巴光明正大偷看他,欣賞着宜人的美色。
蘇鈺淵抬眸,把林溪咧嘴傻笑的憨樣抓了個正着。
被抓包,林溪仗着臉皮厚,也不尷尬,嘿嘿笑了兩聲,抱着昨天換下來衣裳往外走:“哥哥,我先去洗個臉,洗個衣裳再回來喝粥。”
沒一會兒,林溪從水池邊回來,喝完了粥,百無聊賴地抱着腿坐着,下巴擱在膝蓋看着洞口的方向發獃。
“日後回了京城,在何處落腳?”蘇鈺淵端着茶杯轉着,突然開口問道。
林溪一愣,站起身,拎起前兩天蘇鈺淵給她編的小竹籃晃了晃說道:“哥哥,我去找野菜了啊。”
林溪和蘇鈺淵相處起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每天早上能夠坦然地在他懷裏醒過來,可但凡他想多聊一些關於二人身份上的事情,她都會這般立馬逃避。
對此,蘇鈺淵已經見怪不怪,看了林溪一會兒,問道:“可要我陪着?”
“不用,不用,這我都熟了,閉着眼睛都能找回來,你老人家坐着吧啊。”林溪擺擺手,轉身急匆匆走了出去,生怕蘇鈺淵追上她一般。
老人家?蘇鈺淵微微蹙了下眉,隨即低低淺笑了聲,搖了下頭,還是起了身。
林溪挎着個小竹籃慢悠悠往前走,手裏拎着根木棍,一邊胡亂掄着打草,一邊小聲叨叨叨。
“咋回事,怎麼美人哥哥總想打聽我是誰,我想去哪,我要幹什麼呢。萍水相逢,何必深交呢,難不成美人哥哥被我這絕世容顏迷住了,對我陷入深愛無法自拔?哎,人美就是煩惱多,愁死我了……”
不遠處跟着的蘇鈺淵嘴角微不可見勾了一下,鳳眸中滿是笑意。
林溪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哇,酒壺花哎。”
林溪把小竹籃和木棍丟在一旁,蹲在幾株酒壺花面前,伸手就薅了一朵淡紫色的花朵下來,放在嘴裏,刺溜刺溜把花里那一點兒花蜜給吸了出來:“真甜,說起來,好久沒吃糖了呢,怪饞的。”
林溪毫不客氣,把幾株酒壺花上的花摘了個遍把花蜜都吸了,吸完吧嗒吧嗒嘴,意猶未盡。
“養陰生津,益精填髓,這可是好東西。人家李時珍都說了,服之百日面如桃花,所以,可不能浪費了。”林溪一邊嘮叨,一邊把幾株酒壺花的嫩葉子都摘了放在籃子裏。
隨後又拿棍子吭哧吭哧一頓挖一頓戳,把那一片的地都翻了個遍,把挖出酒壺花的根莖,也就是生地黃都撿起來,磕了磕土放在了籃子裏。
好一陣忙活,林溪累得腦門上都是汗,但卻收穫滿滿。她拎着小籃子晃晃悠悠來到了水池邊,一股腦把籃子裏的東西都倒在地上。
先把籃子放在水裏洗了洗,再把葉子洗乾淨放回籃子裏,緊接着開始洗生地黃。
洗着洗着,林溪拿着一塊生地黃停了下來,舉在面前看了半天,喃喃自語:“咋回事,都是姐挖的,怎麼就你和別人不大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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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籍《識野菜吃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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