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母親
晨曦未出，光線仍暗。
瑪莎低矮着身子，在茂密的草叢裏匍匐前進。
一步一步，接近獵物。
她必須靠的很近，才敢出擊。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如果這一次，再次失敗，那麼，她就再也沒有力氣奔跑捕獵了。
那麼，她和她的兩個女兒，將會被活活餓死。
100米！
50米！
30米！
黑斑羚的首領似有察覺，抬起頭來，警惕地觀察着四周的草叢。
瑪莎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昏暗的光線下，那她佈滿黑色斑點的皮毛，完美地融合在那片枯草之中。
黑斑羚首領並沒有發現什麼。
它低下頭，繼續吃草。
但一雙耳朵，卻時刻聽着四周的動靜，一雙眼睛，也時刻注意着四周的景物。
對於瑪莎來說，現在的距離，依舊太遠。
飢餓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她奔跑太遠。
而這群黑斑羚中，顯然並沒有老弱病殘。
她只得繼續匍匐在地上，等待機會。
一隻黑斑羚貪婪地吃着帶着晨露的甘甜青草，正向著她這邊接近。
瑪莎眯起了眸子，目光緊緊盯着這隻獵物，四肢緊繃，貼着地面的肚皮，緩緩地抬了起來。
黑斑羚再次接近一步。
但它很警惕，抬頭看了一眼前面，又轉過身，準備返回族群。
但就在此時，瑪莎進攻了！
“嗖——”
草叢一晃，一道閃電疾射而出！
黑斑羚嚇了一跳，本能地蹦跳而起，飛速奔逃！
但為時已晚！
瑪莎孤注一擲，拼盡了全力，流線型的修長身子，在剛露出的一絲的晨曦中如波浪一般起伏，如風一般掠過，猛然一躍而起！
“唰！”
蹦跳在半空中的黑斑羚，直接被撲倒在了地上！
黑斑羚發出了凄厲的哀鳴，四肢亂彈，想要站起。
但瑪莎一口咬在了它的脖子上。
四周其他黑斑羚，早已驚慌而逃，沒有誰會救它。
獵豹那鋒利卻短的牙齒，刺進了獵物的血肉，但並不足以致命。
瑪莎依靠着上下頜的力量，緊緊箍住黑斑羚的脖子，讓它窒息而死。
黑斑羚瞪大眼睛，漸漸窒息。
而瑪莎也在粗重而急促地喘息着，躺在地上，幾乎不想起來。
她已經耗盡了力氣。
必須歇息一會兒，才能起身，把獵物拖去灌木林。
但在這草原上，每一秒的時間，對任何動物來說，都至關重要。
有時候，甚至會關係到生死存亡。
野狗來了。
依舊是上次那兩隻搶奪她獵物的野狗。
那兩隻野狗，似乎早已躲藏在遠處的草叢裏偷窺着，湊準時機，再次出現。
這個時機，恰到好處。
但對於獵豹瑪莎來說，卻是一種無助的絕望與悲涼。
失去了這隻獵物，她與她的兩個女兒，都將會被活活餓死。
她粗重地喘息着，強撐着虛弱的身子站了起來，露出了獠牙，豎起了毛髮，弓起了身子，使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孱弱。
她的嗓子裏，發出了沙啞的嗚咽聲。
彷彿在怒吼，但又彷彿在哀求。
而那兩隻野狗，並沒有被她這虛張聲勢的模樣嚇到。
它們搖着尾巴，嘴裏發出了嘲笑的叫聲，肆無忌憚地跑了過來，直奔獵物。
在它們看來，這就是它們的獵物。
如果這隻獵豹不識好歹自尋死路的話，那麼，她也將成為它們的獵物。
“嘰嘰！嘰嘰！”
野狗的叫聲，同樣顯得有些滑稽。
但它們的獠牙，和囂張的模樣，可一點都不滑稽。
它們見這隻獵豹依舊護着獵物，並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立刻開始進攻起來。
獵豹早已虛弱不堪，哪裏是對手。
很快，身上被撕咬出了幾道傷口。
她目光決絕，神情悲壯，全身顫抖着，決定跟這兩個可恥的小賊死戰到底。
但傷口的刺痛，和對死亡的恐懼，突然又喚醒了她動物的本能。
她再一次逃跑了。
她痛恨自己的懦弱，但有什麼辦法呢？
她沒有跑遠。
眼睜睜地看着那兩個可恥的小賊得意洋洋地地搖着尾巴，回到了那隻原本屬於她的獵物旁，準備大快朵頤。
她無助而絕望，獃獃地看着，想要轉頭離開，但又沒有勇氣回去面對自己的兩個女兒。
她是一個失敗的母親。
“嘰嘰！嘰嘰！”
兩隻野狗一邊嘲笑着她，一邊當著她的面，用鋒利的獠牙撕開了獵物的皮毛，準備大快朵頤。
但這時，他們突然抬起了腦袋。
三隻年輕的斑鬣狗，突然出現在旁邊的草叢裏，由一隻帶領，正目光冰冷地向著它們走來。
兩隻野狗慌了。
雖然這三隻斑鬣狗看起來都未成年，但體型依舊比它們強壯的多，而且那兩排獠牙，可不是它們能夠相比的。
“嘰嘰！嘰嘰！”
兩隻野狗立刻露出獠牙，發出了威脅的叫聲，試圖嚇住這三隻乳臭味乾的傢伙。
但那色厲內荏的模樣，和下意識後退的腳步，徹底出賣了它們。
“啊哦！”
洛飛一聲令下，拉爾和卡卡立刻跟在他的身後，殺氣騰騰地向著這兩隻野狗沖了過去。
兩隻野狗再也不敢裝模作樣，立刻轉身就跑，倉皇而憤怒。
但也無可奈何。
哪怕是一隻斑鬣狗，他們都無法對付，更何況是三隻。
到嘴的獵物飛了，它們很不甘，也很憤怒。
它們停在遠處，嘴裏發出了嘈雜的叫聲，彷彿在叫罵。
但當洛飛抬起頭，作勢要追過去時，它們又立刻夾着尾巴逃走了。
這一次，再也不敢回頭。
洛飛飢腸轆轆，懶得再理會它們，立刻和兩個小夥伴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獵豹瑪莎站在不遠處，依舊獃獃地看着他們，肚子乾癟，咕咕叫着，嘴裏口水直流。
但她知道，那隻屬於她的獵物，再也回不來了。
如果只有那兩隻野狗的話，或許對方吃飽后，還會留下些肉屑和骨頭渣滓。
但這三隻可惡的惡狗，肯定不會。
因為依照斑鬣狗的性子，會連獵物的骨頭一起嚼碎，吞進腹中。
甚至連獵物腸子裏的糞便都不會放過。
所有的獵物在它們的面前，都會被啃食的一絲不剩。
瑪莎不敢再看，怕越看越餓，越看越難受。
她絕望地轉過身，低着頭，向著灌木林里走去，步履艱難，目光恍惚，身子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要倒下。
回到營地。
兩隻年輕的獵豹從草叢裏鑽了出來，急切地迎向了她，嘴裏發出了飢餓而可憐的叫聲。
瑪莎垂下腦袋，像一個因為愧疚與自責，而無顏面對孩子的母親。
她不配做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