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琴娘蔓草

第十章 琴娘蔓草

整個泉州城,最熱鬧的地方,除了四方美食聚匯的海晏街,和那古玩薈萃的靖遠路,再來就要屬八教坊了。雖然叫教坊,卻一不教文,二不習武,做的卻是那飲食男女的生意。人生在世兩件事,飲食和男女,缺一不可,不然天下必定大亂。

這八教坊地處泉州臨海城牆的一角,原來這一片並無人居住,只有一家本地的尼姑庵,青燈古佛,分外僻靜。但不知何年何月,在這寂照庵的廟牆旁,開了一家暗娼館,竟逐漸熱鬧起來。既有了人氣,那燈紅酒綠的青樓,就一家接一家,越開越多,檔次也是越來越高,還家家生意興隆,竟將那尼姑庵圍了個水泄不通,你說這可氣人不氣人。抗議無效,日子久了,尼姑們也只得都逐漸搬走了。這裏也逐漸成了一景,全大明朝估計也找不到第二個:滿街輕歌曼舞靡靡之音的最中心,居然是一家尼姑庵。

要說這天下絕不缺少有生意頭腦的人,後來居然有人將這尼姑庵盤了下來,整飭一新,開了一家清官人的藝館,卻不曾改了尼姑庵的名字,依然名喚寂照庵。這寂照庵里聚集的是一群賣藝不賣身的清官人,提供的菜肴,是全城最好吃的素菜。

所以,如果你在泉州說起,我要去寂照庵吃素,那所有人都會嘿嘿一笑,心照不宣。

雖然八教坊遠遠離開了鎮子中心,但每天午時之後卻總會逐漸的熱鬧起來,那最熱鬧的時候,當然要數華燈初上的酉時到亥時了。

今日正是八月十五。老百姓們,都在家裏歡度中秋。都說每逢佳節倍思親,那些外地的商旅,水手和船主,回不去家,更加耐不住寂寞了,因此,今天酉時的八教坊,竟然比往日還要熱鬧幾分。滿街的花燈,鋪天的綾羅,漫空的脂粉香氣,煙花女子們也招攬得格外賣力。

“大人~~,我家新從金陵的秦淮河請來了頭牌,進來坐坐啊~”

“這位老爺,走得這麼急做什麼?我家有新到的雛兒,等着您憐惜呢。”

“官人,您怎麼這些日子都不來,紫玉姑娘天天盼着您呢!”

就在這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街上,諸葛雲亭緩步慢行,卻也不着急。雖然不時也有煙花女子過來招攬他,但是他只輕輕一瞥,那副不怒自威的架勢,就讓所有人都識趣地退避三舍了。

今天十五,諸葛雲亭確實是來吃素的。只是忙壞了身邊的鄧飛,一邊要攔着過來騷擾大人的女子,一邊擋住擁擠的人流,一邊還好奇地東張西望,簡直是長八隻眼睛都不夠用。

這時,只聽前面一家青樓門前喧嘩聲音越發大了起來。雲亭身量高,一眼便越過人群,見到幾個黑衣壯漢,正架着一名腦滿腸肥的人丟出門外。那幾個壯漢也稀奇,將人往台階下一丟,轉身便走,一句話都不多說。

旁邊圍觀的人見狀鬨笑不斷。

那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費勁地從地上站起來,顯見臉都氣得白了,嘴裏嚷着:“不就是開窯子的嗎?裝什麼清高?!爺的錢不是錢嗎?臭嗎?你們,你們……”

旁邊一個煙花女子扶他一把,還笑着說:“客官您是外地來的吧?可是在裏面瞧上了姑娘?對人家動手動腳來着?”

那中年男子甩開煙花女子的手,整了整頭冠,沒好氣地說:“這還用問嗎?若不是為了動手動腳,爺為什麼要花這大把銀子來這流花樓?跟銀子有仇嗎?都說這流花樓艷冠群芳,怎麼都是庵里出來的菩薩嗎?還只讓瞧不讓動?”

那煙花女子掩嘴而笑:“客官您想必是第一次來,有所不知。這流花樓確實與眾不同。她家的姑娘,色藝雙絕,我們自是比不了,但只有一樣,他家的姑娘必得自己願意,才會邀請您做入幕之賓,不然啊,也就是喝杯小酒而已。”

那中年男子一怔,臉上肥肉微顫,氣結地說:“那也不能將我趕出來啊!我,我總是花錢的客人吧?我要找他們理論理論。”說著,竟似要抬腳走迴流花樓去。

“哎呀,客官,您可莫要生事了,”那煙花女子慌忙拉住他:“這流花樓的背後,是那廣寒門在撐腰……那寂照庵,也是她家的產業。”

聽到廣寒門三個字,那客人倒是一下子收住了腳步,又想去又不敢去,一時間尷尬得不行。

那煙花女子忙笑:“客官,您說的對,他們跟銀子有仇,我們家沒有呀。您不就是圖個開心嗎?流花樓的女人雖然生得好看,但要說過癮,還得來我們家……我家的姑娘嬌媚入骨,那床上功夫,保准您受用……”說著,竟是又拖又拽,將那胖官人拉走了。

圍觀的人也就此散了。

鄧飛卻湊上前來,輕輕地問雲亭:“大人,這廣寒門是什麼所在,竟把這人唬成這樣。”

雲亭只緩緩搖了搖頭。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寂照庵的門口。相比旁邊張燈結綵的青樓,這裏顯得異常安靜,門可羅雀,只在門口檐角挑着兩個素絹風燈,烏木油漆大門開着,門口只站着一個迎客的師爺,正在和幾個客人講話。

那四個人,顯然比雲亭他們到的早了一步。只見一個身穿東瀛服飾,寬幅大袖,腰間還掛着一柄倭刀,面目陰沉。另一個人,身形壯碩,與鄧飛相差無幾,做漢人打扮。還有一個矮小黢黑,目深顴高,服裝花哨,看起來像是南洋人。最後一個人,只看得到背影,身穿黑色勁裝,束着靛藍腰封,身姿矯健,長腿蜂腰,一襲黑髮綁在頭頂,沒有帶冠巾,發尾反倒是垂在腦後隨風飄動。

這泉州城本來就是滿街洋人,這幾個人雖然非常混搭,但比起那皮膚像黑炭一般的爪窪人非洲人來說,並不算最怪的。但身邊的鄧飛竟然輕輕嘿了一聲。

只這一聲,卻彷彿被那黑衣男子聽到了,他微微側頭,掃了鄧飛一眼。那一眼,凌厲如劍,鄧飛不由得向後撤了半步。

雲亭好整以暇,似無事人一般。只看着師爺與這幾個人在交涉。

那黑衣男子轉頭之間可看得真切,只不過是個年輕人,年齡約莫二十上下,鼻樑高挺,雙眼細長,嘴唇薄抿,兩頰如雕刻一般線條清晰,清俊之中帶着一絲狷狂桀驁,目光如刀,只皮膚曬得如小麥一般顏色。

只聽師爺和那個大漢說道:“客官,今日十五,市舶司的提舉大人在這裏宴請各地沒有回國的使節和行會會長,雅座確實是都滿了。要麼,您看,我給您在二樓,找一處清凈的角落?”

那大漢還要討價還價,卻聽那黑衣青年輕哼了一聲,代表應允。大漢也只得點點頭。

師爺將那幾個客人讓了進去,這才滿臉堆笑地看着諸葛雲亭和鄧飛:“客官,可是要用餐?只有二樓散座了,可是方便?”

雲亭點點頭,與鄧飛向院子裏面走去。

鄧飛急跟兩步,低聲說:“大人,剛才那個倭國武士,我,我曾見過……”

雲亭略一蹙眉。

鄧飛繼續說:“就是那日,我監視的那家民居,來的東瀛人就是他。”

雲亭身形這才一頓,轉頭看向鄧飛。鄧飛狠狠點頭:“屬下絕對沒有看錯。”

雲亭打開手中摺扇,面上露出笑容。這頓飯看來吃的會有意思了。

雲亭和鄧飛坐在二樓散座。說是散座,其實每桌之間也有屏風相隔,並不互相打擾。只是說話的聲音略微大些,便雞犬相聞了。

這二層小樓,想來是店主在原來破敗的主殿上新蓋的。

這泉州本地尼姑庵,原本就是個大雜燴,供的有送子觀音,月下老人,也間或拜拜媽祖,佛不佛,道不道,與其說是廟,不如說更像是收留自梳女和貧苦寡婦的善堂。自從姑子們都遷走之後,這裏日漸衰敗,房頂都塌了,這店主盤下來,反是廢物利用,倒沒有對佛祖大不敬的意思。

二樓的散座被屏風分成了九個隔斷,只有一隅,留着一個不大的角落,供歌姬琴女彈唱助興,也有一層垂紗輕幕攔着。幾個歌姬正在幕後曼妙地唱着吳中小曲,清亮婉轉,如林間鶯啼,倒是助興。

雲亭凝神聽了一下,唱的竟然是先秦的古樂府詞:“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端的不俗。

等着上酒菜的時候,鄧飛閑不住了,俯身在桌上,低聲說:“大人,要不要我,想辦法,去那桌看看?”

雲亭略略失笑:“你且好好坐着。今日過節,我們不忙公務。”

鄧飛卻嘆了口氣:“唉,這來了泉州已近半月,我們還是毫無進展,我這裏歸心似箭啊。”

雲亭喝一下一口溫酒,慢悠悠地說:“你又沒有妻小,急什麼。”

“急着回去查案啊!”鄧飛說:“臨來時那朝天觀的一把火燒得如此古怪,您說皇上明明已經下令大理寺協查,去現場最早的又是您,我早就準備好了大幹一場,非得查個水落石出不可。但寺卿大人為何偏偏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派您出來查什麼陳年舊案?”

雲亭的目光高深莫測,只緩緩道:“你也知道說偏偏二字,寺卿大人當然是自有深意。”

“什麼深意?我可是真沒瞧出來。“鄧飛不高興地喝下一杯酒:”再說這陳年舊案吧,左不過是懷疑永樂二年這泉州市舶司的提舉柳成遠受賄貪墨之事,就說其中涉嫌牽扯了人命官司吧,那也都過去十幾年了,於現下又有什麼干係。再說,這本也是督察院的活兒,案子都沒立,證據全不足,卻讓我們大理寺查他作甚?“

說到這裏,鄧飛心下煩躁:“而且,那市舶司現如今上上下下都換了多少批人了,當年傳聞受賄的柳大人,現下已是戶部侍郎,早就洗得白白凈凈,一身正氣。這幾日咱們酒肆飯館聽人閑談,全是各種坊間傳聞,毫無頭緒。您又不肯打草驚蛇,直接去司衙調取當年紀錄……咱們這,這是要耗到什麼時候?”

諸葛雲亭將酒杯緩緩放下,神情平靜地說道:“既是舊案,就心急不得。”

鄧飛還要說什麼,小廝來上菜了。鄧飛只得住嘴。

就在這上菜的當口,牆角窗畔歌女那一隅的薄幕輕掀,兩個歌女魚貫而出,換了一個窈窕弱姿女子走了進去,復又把輕紗落下。隱隱約約地看那女子在薄紗后,自牆上取下一把古琴,擺在面前的小几上,試了試弦,突然裙袖一揚——錚的一聲,那琴聲竟似金戈鐵馬,激亮清越,隱隱帶着風勢,竟是要破壁而出!

雲亭聽得這一聲,卻不禁得怔住了。

本朝承平多年,於歌舞禮樂一事,近年來越來越崇尚太平奢華之風。宮廷和金陵女樂師,多操琵琶箜篌和箏,彈起來均如高山流水,婉轉嫵媚,絲竹靡靡,不費力氣,分外討巧。諸葛雲亭卻只覺得黏黏糊糊,甚無趣味,他已是有多年沒有見過彈古琴的女樂師了,更何況,彈的還是這形容秋高氣爽,雲靜沙平之時,於那雲城萬里,天際飛鳴的《落雁平沙》。

只聽得那琴聲勁透指尖,悠悠轉轉,起而又伏,蔓延不斷,時而激越昂揚,時而沉靜清遠,一時彷彿大雁迴翔顧瞻,上下頡頏,滿腹鴻浩遠志。一時又彷彿沙坪水遠,朋侶無猜,意適心閑。

雲亭聽得入味,卻覺得那琴聲似在向他傾訴滿腹心志,而他的心跳竟也與這琴聲呼和相應,同頻共振着,一時間竟覺得肝膽相照,酣暢淋漓。難怪那世間有伯牙子期的傳說,沒想到,這世上真有惺惺相惜以琴通意的知音。

鄧飛見燈火下,諸葛雲亭目光凝睇,眉頭微蹙,時而嘴角會意上揚,面露微喜,時而又垂下目光,沉靜寡然,竟是聽琴聽得痴了。他何曾見過大人這般真情流露的性狀,轉了轉眼睛,悄然起身。

鄧飛走到屏風過道之間,伸手輕輕招過一名小廝,低聲問:“那彈琴的姑娘是誰?”

小廝這種場合見得多了,說:“是新來的琴娘,名喚蔓草。”

“待會兒她彈完琴,是否可以請她過來陪我家大人喝杯酒?”鄧飛笑着問。

“這……”小廝為難地說:“蔓草姑娘昨日新到,還沒陪客人喝過酒,我卻得去問問掌柜的。”

看到鄧飛橫眉立目,小廝立時討好地說:“客官,您是知道我家的規矩的。這裏是清官兒坊,不賣笑不賣身,只賣藝。便是我家老闆娘開的隔壁流花樓,都得問紅官兒們的意思接待客人,更何況我們這裏……”

“你還沒問過,怎就知這蔓草姑娘不願意?”鄧飛低聲斥道,轉眼又和煦地笑了:“你就幫忙問問,又不費事。”說著,就着袖口向那小廝手裏塞了兩文錢。

“是是,小的這就去問……”小廝馬上眉開眼笑地跑了。

鄧飛志得意滿地轉身落座,心下竊喜,想着,這可並非他多事造次。實在是追隨這諸葛大人已近三年,卻從沒見過大人對一介女子如此關注。

諸葛大人雖是京城裏最年輕的四品官員,今年算起來卻也已經二十有四,這要換做別的人家,早就妻妾成群了,他卻身邊侍妾也無一個。以他這般人才,事業昌順,才幹出眾,相貌堂堂的條件,雖然父親只是蜀中的一個小小縣令,但自前兩年,就陸陸續續有人前來說媒,遞的都是京城各大王爵侯府達官顯要家的名帖。諸葛大人卻說自己是帶法修行的居士,家裏又有祖輩剛剛過世,雖不需要回家守孝,但家裏的規矩是不能辦喜事的,不能耽誤各家小姐的終身,都一一婉拒了。

鄧飛一開始不明白,這自古以來的居士也多,也沒見到不出家也跟和尚似的守身如玉。但是後來,他才慢慢看出來,這諸葛大人胸懷凌雲之志,身陷權力中樞,既不想趨炎附勢,也不想結裙帶之黨,是以不能輕易結親,更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只是,只是,這大男人,如果身心正常,總有正當的生理需求。就算還沒有相中的正妻,那家外的侍妾,卻總得討上一個吧。

看今天這架勢,有戲。

琴聲既歇,鄧飛眼看着一個掌柜模樣的人,掀開輕紗,進去與那蔓草姑娘耳語。那姑娘轉頭似朝這邊看了看,輕輕點了點頭。鄧飛心下狂喜,竟比自己泡到了妞都高興。

果不其然,那蔓草姑娘從輕紗中出來,款款而行,向他們走來。只見她身穿銀紅細絹百褶裙,外罩白色改機輕紗罩服,細腰不盈一握,行走如微風拂柳,只是臉上帶着一片銀絲錦繡雲緞,將一張臉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雙畫得濃濃的眼睛,看不出年紀。

諸葛雲亭見那姑娘向自己走來,先是一愣,隨即就轉頭去看鄧飛,目光森冷如刀,低低地說:“你以後不可如此多事。豬肉好吃,難道非得見那養豬的人嗎?”

鄧飛一怔,噗嗤一聲樂了。

那蔓草姑娘此時已行到他們桌前,盈盈一拜,啟口說話,鄧飛聽了不由得一愣。原來這女子說話的聲音嘶啞難聽,竟像是中年婦女聲音一樣:“民女蔓草,拜見大人。”

雲亭連忙起身,禮貌地回禮,說:“琴娘彈得一手好琴,卻不知怎麼稱呼?”

鄧飛聽到這女子的聲音,已是後悔不迭,果然豬肉好吃就行了,這養豬的屠戶着實沒有見的必要。他千算萬算,怎麼都沒算到這女子年歲,聽起來已夠當諸葛大人的媽了。唉,沒得便宜了那小廝兩文錢!

可是說來也怪,諸葛大人倒似全不在意。

蔓草竟也大大方方地,先替諸葛雲亭斟滿了酒杯,又從桌上拿起一隻空杯,自斟了半杯,說:“承蒙大人欣賞,自古以來,知音難求,民女蔓草,特來敬大人一杯薄酒,祝大人中秋喜樂。”說完,舉杯回身,掀起面紗喝乾了酒,又說:“大人寬坐,民女還得去彈下一曲了。”

諸葛雲亭也不強留,待那女子正要轉身離去,卻突然問:“蔓草姑娘,你可會彈胡笳十八拍?”

那蔓草姑娘回過頭來,目光流轉,說:“大人,這中秋佳節,胡笳十八拍這等凄楚的曲子,不適合的。要彈,便彈那漁舟唱晚吧。”說完,轉頭款款離去。

誰知那姑娘還未走到琴座,就被一個大漢攔住了。雲亭抬眼一看,正是剛才在門口碰到的幾人之中一人。

只見那大漢倒也禮貌,雖伸手攔住了蔓草的去路,倒沒有動粗,反而禮貌地一拱手說:“姑娘彈得一手好琴,我家公子有請。”

那蔓草姑娘輕輕一福,雖是吃驚,但也順從地點點頭,隨那人向角落臨窗的一桌走去。

鄧飛看了,嘆了口氣,這些琴娘樂師,本來就是苦命人,哪裏做得到真的賣藝不賣笑。轉回頭,卻看見諸葛雲亭一臉肅穆,全不似剛才的悠閑,竟然滿腹心事,眼睛只盯着那蔓草的背影消失在另一架屏風後面。

鄧飛想:真是糟糕,難不成這諸葛大人竟有這種癖好,單喜歡這年長的半老徐娘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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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風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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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琴娘蔓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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