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第 135 章

憶長安三月時,上苑遍是花枝。

“所以,你們的婚期到底定在了什麼時候?”

發誓要拉着裴長卿逛遍商場的每一家店來緩解自己在半個小時之前吃了滿嘴狗糧的憤怒的情緒,林婉兒滿臉好奇地問道。

裴長卿隨手從手機里翻出日曆,指着其中的一個日子笑了笑:“喏,他選的,他說這天不錯。”

“真羨慕你們倆,連結婚什麼日子這種事情都是你們家那位一手包辦。”看着日曆上清清楚楚地寫着那天宜嫁娶,林婉兒忍不住嘆了口氣。

小幅度地錘了錘自己的腰,裴長卿順手揉了一把林婉兒的頭髮,笑的有些無奈:“你這話說的,就跟你們家范閑沒有好好的對你一樣。”

“這不一樣。”一聽到“范閑”兩個字直接翻了個白眼,林婉兒摟着裴長卿的胳膊晃了晃噘着嘴說道“你那叫抱得美人歸,我這個叫蓄謀已久狼子野心。”

一想起范閑當初的那些事就想翻白眼,林婉兒從衣架上取下一條裙子放在身前比了比,透過鏡子看着裴長卿問道:“你說這件好看嗎?”

“嗯?顯老。”抱着雙臂在衣架上大致掃了一眼,裴長卿在聽到林婉兒的問題的時候先是在腦子裏反映了幾秒后搖搖頭“換一件吧。”

說話間裴長卿的目光略微掃視了一整圈自己所在的商店,目光在看到衣架上的一條圍巾的時候微微眯了眯眼睛,手上動作輕柔地扯了扯林婉兒的衣袖:“婉兒。”

“怎麼啦?”順着裴長卿拉扯自己的力道直接靠在對方的身上,林婉兒仰起頭看着她微微皺起的眉頭有些擔憂“是出什麼事了嗎?”

透過那條圍巾看到了隱藏在貨架后的那個人,裴長卿微微低頭推了推架在鼻樑上充當裝飾作用的眼鏡,輕輕的把林婉兒往另一個方向推了推:“你先去那邊再挑挑你喜歡的衣服,好嗎?我想去那邊逛逛。”

裴長卿一直等到導購帶着林婉兒去了另一邊挑選衣服,才挪動自己的雙腳來到剛剛擺放着圍巾的地方,看着圍巾上熟悉的花紋微微扯了扯嘴角:“你不該來找我。”

“聽說你要結婚了。”一直躲藏在貨架后的人終於撥開兩人眼前的圍巾露出了真實面目,他盯着裴長卿笑了笑,嘴角的扯東連帶着牽動他自己臉上的那道疤痕,像是一條蟲子在他的臉上爬過一般,嗓音嘶啞難聽“作為你多年不見的好兄弟,我自然要奉上一份禮物才是。”

從鼻腔里發出一聲不屑的哼笑,裴長卿歪着頭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方現如今的容貌之後,不緊不慢地出言諷刺:“怎麼,服刑期滿之後,還想着要鬧事?”

聽到這句話眼中流露出一抹陰毒的神色,那人微微探身湊到裴長卿的身前盯着她的雙眼看了幾秒后重新回到原位,聲音中夾雜着抑制不住的興奮:“我呢,特意為了慶祝你結婚,為你準備了一場煙花。當然了,這場煙花具體在什麼地方,還需要你自己去尋找。”

在裴長卿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的下一秒,她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試圖想要越過貨架站到那人的面前,裴長卿壓低了嗓音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說著就直接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人的衣袖不讓他逃走,裴長卿另一隻手迅速地掏出手機看都沒看就直接撥打了排在第一位的緊急聯絡人。

“哈哈哈哈哈,裴長卿,我們後會有期!”

“阿裴!”一直都在關注着這邊的情況,林婉兒在看到裴長卿驟然變壞的臉色的時候甩下還想給自己介紹衣服的導購直直地沖了過去“怎麼了?”

按住林婉兒的手,裴長卿凝重地看着那人離開的方向,對着電話那頭的人緩緩開口:“阿澤,咱們有麻煩了。”

“所以說,這個狗東西到底是怎麼出來的。”被裴長卿一個電話叫過來的李承澤極為憤怒地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整座商場的示意圖,抓狂地抓亂了自己的頭髮“這幫人都是幹什麼吃的!連個人都看不好!還能不能接着幹了?!”

對於李承澤的抱怨只是嘆了口氣,裴長卿盯着示意圖上自己站過的地方掐着指頭算了算,轉頭問滿臉擔憂的林婉兒:“咱們是不是之前逛過這家店?”

點點頭走上前,林婉兒指着示意圖上的一家店說道:“對,這是咱們第二次逛這家店,上一次逛是在半個小時之前,那個時候咱倆去買雪糕了。”

相比較於李承澤的抓狂,一旁的謝必安反而在所有人里顯得極為冷靜。

他先是站在李承澤身邊盯着顯示屏上的示意圖看了看,隨後抬起手凌空點了點上面的幾個地方,面無表情地開口:“這幾個,可疑。”

說話間,謝必安悠悠地掃了一眼明顯有些焦躁的裴長卿,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了鄙視的情緒。

“……”

我有一萬句罵人的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打算和謝必安計較,裴長卿深吸了一口氣后看着剛剛對方指出來的那幾個位置做下了決定:“我去查東邊那幾個點,阿澤,你和謝必安去查西邊和南邊,北邊讓吳樂天他們去。別引起恐慌”

“知道,放心吧。”拍拍裴長卿的肩膀后帶着謝必安離開,李承澤眼中劃過一抹冰冷的情緒“我會讓他會後悔在這個時候跳出來鬧事的。”

整整自己的衣服也準備離開,裴長卿在臨走前轉頭看向林婉兒,一臉困惑的指了指自己表情極為苦楚:“我想踏踏實實結個婚就這麼難的嗎?”

林婉兒聞言忍不住低笑一聲后推着裴長卿就往外走,邊走邊笑:“行啦行啦,反正也不差這幾天了,你趕緊去幹活我在這兒給你看着,有情況就通知你。”

“那你自己也小心點。”不放心地揉了揉林婉兒的頭髮,裴長卿嘆了口氣“我現在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臉上露出一抹寬慰的笑容,林婉兒探身親了一口裴長卿的臉頰以示安慰,笑眯眯地開口說道:“哎呀跟你貼貼是不是就感覺好一點了?別讓我給你在廣播裏點播一首撒老師的著名單曲《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啊,我說實話可不是太喜歡NZND這個組合。”

“知道了知道了。”摸摸鼻子最終還是笑了起來,裴長卿轉身往外走的同時揮了揮手“我記得五樓有家西餐廳味道不錯,等解決了這件事咱們可以去嘗嘗。”

只是可惜,我可能得過段時間才能陪你過來品嘗了。

在爆炸聲響起的一瞬間,裴長卿隨着氣浪被掀飛的同時,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

眼前的氣浪逐漸被黑暗所取代,裴長卿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聽到在遠處傳來了陳萍萍的聲音:“卿卿——”

抱歉呀心肝兒,又得讓你擔心了。

她隱約能夠感覺到自己被人放到了擔架上,她也能夠聽見耳畔時斷時續的救護車的警報聲,她甚至能夠聽見,陳萍萍在自己的耳邊嗓音嘶啞地說,活着。

陳萍萍,若是我當真能夠活下來,咱們兩個出院了就去領證,好不好?

“陳萍萍,我心悅於你。”

“……吾恨不能以浩氣之身戰死。”

“我放過你了,也放過我自己了。”

“我不許有別人娶你……”

“我愛你。”

“……夫妻對拜……”

“對不起,忘了我。”

裴長卿在一片黑暗中猛地睜開雙眼,她看見自己漂浮在一片一望無際的星海當中,有無數的聲音掠過她的耳邊留下隻言片語的信息,隨後又消失在遠處。

裴長卿微微轉動頭部環顧四周,她試圖想要通過眼前的這篇星海判斷出自己究竟身處何方,剛剛的那些聲音有事從何而來,為何偏偏要在自己的耳邊留下這樣的訊息,但是她最終只是發現,那些聲音是從星海的深處響起的。

雙腳緩緩落在星空中,裴長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這片熠熠生輝的星海,突然聽到有一個疲憊的聲音響起:“你來了。”

“誰?!”迅速回過神,裴長卿一手按在自己的后腰上,另外一隻手微微握拳,神色緊繃地注視着自己的四周“出來!”

那個聲音似乎是輕輕的笑了一聲,緊接着滿是無奈地開口:“你不必這樣緊張,我也沒有任何惡意,我們只是……許久未見。”

“許久未見?”抱着雙臂盯着星海深處哼笑了一聲,裴長卿不經意間用自己的手肘碰了碰藏在衣服里的匕首,唇角勾起一抹毫不走心的笑容“你既然都說了咱們兩個是許久未見的老熟人了,那你為什麼不出來看看我呢?”

“因為我無法出現在你面前。”一顆閃爍着光芒的星星從遠處飛來停在裴長卿的面前,那個聲音從裏面傳出,帶着幾分淡淡的笑意“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姓蕭。你現在不認識我並沒有任何關係,因為我們恐怕這次見面之後也不會再見面了。”

不等裴長卿說什麼,那個聲音再次開口,只是這次他的語氣中竟然帶上了懷念的意味:“因為我本身已經死亡,這隻不過是我留下的一點念想。我只是想……再看看你,看你過得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原本醞釀在口中許久的話在裴長卿的猶豫中還是咽了回去,她注視着眼前的這顆閃爍着微弱的光芒的星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它攏在了手心裏。

微弱地彈跳了兩下權當是在感謝,那個聲音又說話了:“你閉上眼睛,我有一件禮物想趁着這個時候送給你。”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這顆星星,裴長卿的臉上忍不住流露出狐疑的神色,她本來想要拒絕這個聲音的提議,但是不知為何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讓她相信這個聲音說的話,因為他們確實是曾經認識,並且許久未見。

等到終於閉上眼睛的時候,裴長卿聽見手中的星星發出了一聲極低的嘆息:“這樣,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

不等裴長卿重新睜眼問清楚到底是什麼心愿,她就感覺到有一陣風輕輕地托起自己飛向了星海的深處。

她聽見有一個跟自己的聲音一模一樣的聲音滿含笑意的在自己耳邊說:“別怕,跟着風走。”

裴長卿一直等到耳邊的聲音告訴自己可以睜眼的時候才緩緩睜開雙眼,她看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穿着古裝的自己。

那個人伸出手把手指抵在自己的額頭上,與此同時在自己意識的深處,彷彿有什麼枷鎖一樣的東西被緩緩打開。

等再次睜開眼回到剛剛自己站着的地方的時候,裴長卿眼眶通紅地注視着眼前的這顆黯淡無光的星星,吸着鼻子把它捧在手上:“前,前輩……”

“小丫頭乖。”知道裴長卿已經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天師帶着笑意的聲音在裴長卿吸鼻子的聲音中顯得極為顯眼“咱們不哭哈。”

“前輩,若是我沒有想起來,你們又當如何?”扭頭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把眼淚逼回去,裴長卿想起剛剛自己看到的場景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前輩,您太胡來了。”

嘿嘿一笑之後上下浮動了兩下,天師此時竟然顯得極為開心:“那也沒關係,你要想不起來就這樣和陳萍萍過一輩子也挺好的。畢竟我們所有人的願望都是希望你和陳萍萍這輩子能夠沒有遺憾。”

不等裴長卿接著說什麼,天師就接着開口:“好啦好啦,既然你都已經想起來了,我也該送你回去了,不然的話你家心肝兒得急死了。”

“可是,前輩……”

“小丫頭,去做的應該做的去吧。”往外推了推裴長卿,天師的聲音始終充斥着溫暖“不要停留在過去,你往前看,前面還有更美好的在等着你。”

然而裴長卿卻遲疑了。

她腦海中始終在不停地回放着陳萍萍心口上的疤痕,她想要在剛剛的回憶中阻止陳萍萍用小刀一點點割開自己的肌膚,只為了記住“裴長卿”這三個字的舉動,卻一次又一次地摔在星海中,最後只能仰着頭獃獃地看着陳萍萍的舉動,突然有這樣一個念頭在自己的心中浮現出來。

如果說他們沒有最終在一起,是不是結局就會變得不一樣?

用力推了推裴長卿催促她離開這裏,天師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是所有的想說出口的話最終都改成了滿含笑意的勸說:“快去吧,想想陳萍萍辛辛苦苦找了你這麼久,你也該往前邁一步啦。”

沉默了很久后最終還是輕笑了一聲,裴長卿緩緩鬆開自己攏着星星的手,看着他升到半空中向著星海深處飛去。

“卿卿,快點醒過來吧……”

從星海中傳出了陳萍萍的聲音,帶着滿滿的焦急,甚至是悵然和悔意。

她聽見陳萍萍的聲音在整個星空中回蕩着,像是一種呼喚又像是一種指引,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領着裴長卿的意識回到她的體內,讓她醒過來。

抬手輕柔地親了親自己無名指的位置,裴長卿最後看了一眼天師消失的方向,離開了自己所在的這片星海。

前輩,咱們有緣再見。

緩緩睜開雙眼,裴長卿在看清充斥在自己的視野中的天花板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病床邊的陳萍萍。

“卿卿?你醒了!”在裴長卿昏迷的這幾天根本就沒有合眼的時候,陳萍萍在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睜眼的一瞬間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不知為何眼眶中溢出了一串淚珠。

“……別哭。”吃力地微微轉頭看向面容憔悴的陳萍萍,裴長卿勉強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嗓音有些嘶啞“我還活着。”

聽到這句話用力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陳萍萍伸手摸了摸裴長卿的額頭,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我知道。”

仰起頭看了一眼掛在架子上的點滴,陳萍萍雙手微微顫抖着倒了杯水扶着裴長卿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才努力壓制着自己想變快的語速問道:“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我現在去叫醫生過來給你看看,你……”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裴長卿在緩了緩發現自己能動手指之後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陳萍萍的手指,平緩地開口卻說出了讓陳萍萍震驚的話“比如和神廟的最後一戰。”

已經顧不得去管腦海中二十五猛然響起的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陳萍萍在有一瞬間面露震驚后竟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張了張口試圖想要解釋什麼,最終還是只說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用自己的手指輕輕地摩挲了兩下陳萍萍的手掌心,裴長卿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我見到了前輩,我也看到了很多東西,比如……二十五那個小傢伙。”說著,她伸手拔掉了自己手背上的輸液針頭徑直坐了起來。

“卿卿!”

被裴長卿的這一連串舉動嚇得根本就沒聽清後半句話,陳萍萍一把抓住對方略顯冰涼的雙手,扭頭就想按鈴叫護士。

“不用叫。”反手捏了捏陳萍萍的手腕,裴長卿伸手撩起自己的衣袖看着自己現如今光潔的手臂無聲地笑了笑“我已經沒事了。”

然而這個時候,一直在陳萍萍手機里裝死的二十五突然震動了起來:“滴滴!來電話啦!來電話啦!我要和小姐姐貼貼!!!陳萍萍你不要攔着我!”

“這個是二十五?”聽着手機里傳出的小奶音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裴長卿徑直伸手拿過一直在刷存在感的手機在手裏顛了顛,轉頭看向了滿是無奈的陳萍萍。

已經徹底拿二十五沒辦法,陳萍萍一手撐着額頭點了點頭:“對,他叫二十五,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好夥伴。”

笑着點點在手機屏幕上不斷閃現出來的看起來像是撒嬌耍賴的顏文字,裴長卿掀了被子盤腿坐在床上猶豫幾秒后還是伸手把試圖掙扎着要和自己親近的手機直接塞進枕頭下面,轉頭看向了一直都注視着自己的陳萍萍。

在收到裴長卿的目光的時候下意識的往前探了探身子,陳萍萍裝作看不到仍舊在刷存在感的二十五一樣柔聲問道:“怎麼了?”

現如今再撫摸自己的手臂的時候彷彿仍舊殘留着那種凹凸不平的觸感,裴長卿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抬手覆在了陳萍萍心口的位置,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疼嗎?”

“不疼。”瞬間就知道了裴長卿問的是什麼,陳萍萍抬手直接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裏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冰涼的手,嘴角卻分明帶着柔柔的笑意“一點都不疼的。”

在聽到陳萍萍的這句話的時候裴長卿原本已經被自己逼回去的淚水瞬間湧出了眼眶,她直直地撞進陳萍萍的懷裏用另外一隻手死死地摟住他的脖子,嗓音顫抖:“可是,可是我疼,我好疼啊……”

“卿卿不哭。”鬆開握着裴長卿的那隻手搭在她的后腰上,陳萍萍感受到自己胸口的衣服變得濕潤后湊到她的耳邊輕柔地嘆了口氣,另一隻手張開包裹住對方攥着自己衣服的手,極為溫柔地哄道“我的卿卿不要哭好不好?我真的不疼的。”

畢竟,比起你當年所做的事,所受的那些痛苦,僅僅只是在心口刻下你的名字根本就算不上什麼傷痛。

我所懼怕的,是你獨留我一人在這世上守着回憶過完此生,更怕在重新遇到你之後你已經不會再想起我們曾經的過往,只有我還在抱着曾經的回憶舔舐傷口。

不過幸好,你想起來了。

七天後。

終於能夠在陳萍萍和醫生的准許下出院,裴長卿一到外面還沒來得及感慨陽光的明媚就看到了靠在車上黑着一張臉的李承澤。

剛想抬起來的手頓時停在了原地,裴長卿咂咂嘴遠程觀察了一番李承澤的表情后,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身旁還拎着自己的行李的陳萍萍,臉上頓時流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阿澤~”嘿嘿笑着拋棄陳萍萍湊上去,裴長卿對李承澤笑的見牙不見眼的“你怎麼來啦?”

“我怎麼來了?”根本不吃裴長卿這一套,李承澤冷冰冰地掃了一眼站在原地笑眯眯的陳萍萍,抬手毫不客氣地捏住裴長卿臉頰上的肉微微一擰,頓時皺起了眉頭滿臉殺氣地看向了陳萍萍“這個老東西是怎麼照顧你的?怎麼住院出來之後還瘦了?!”

“不是,我……”茫然地眨眨眼睛看着李承澤瞬間變得陰冷的表情,裴長卿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對方冷笑了一聲。

鬆開自己捏着裴長卿臉的手,李承澤拍拍她的後背示意她先上車,隨後抱着雙臂盯着走過來的陳萍萍抬着下巴指了指他手中的行李箱:“她的?”

微笑着把手中的行李箱送到李承澤的手邊,陳萍萍一點都不生氣的越過李承澤的手臂看向正在車裏坐着的裴長卿,深吸了一口氣擺出一副溫和的神態:“談談嗎?”

往旁邊邁步直接擋住整個車門,李承澤冷冰冰的對着陳萍萍臉上的笑容噴了噴鼻息,手上把行李箱一推直接推到謝必安的手裏,目光卻一直緊緊地盯着陳萍萍,挑了挑眉:“有必要嗎?”

“我知道雖然這樣有一些冒犯,但是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些誤會需要解釋清楚。”並沒有把李承澤的威脅放在心上,陳萍萍甚至還後退了半步讓自己看起來更有誠意。

像是雷達一樣上下掃視着陳萍萍,李承澤微微眯起眼睛扯了扯嘴角,抬起下巴反問道:“我需要跟一個本身從無交集但是突然出現在我妹妹身邊的人說話嗎?而且住院你還不讓我進,還把我家小寶貝養瘦了。”

陳萍萍在聽到前半句話的時候下意識的還想辯駁一番,但是等聽完李承澤的後半句話之後他眼角不自覺地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這是我的錯。”

“那你……”

一直坐在車裏沒說話的裴長卿終於打斷了李承澤還沒來得及說完的話,開口了:“阿澤,上車吧。”

明白裴長卿的言外之意,李承澤冷哼了一聲指了指副駕駛的位置,隨後徑直鑽進車裏“嘭”的一聲關上車門抱着雙臂盯着前面的道路,等到謝必安上車後面無表情地吩咐:“必安,開車。”

“阿澤~”知道這次是徹底惹李承澤生氣了,裴長卿往對方的方向湊了湊,無奈地嘆了口氣“別這樣。”

“什麼這樣那樣?”轉頭剛想惡狠狠地盯着裴長卿叫她別說話,李承澤等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后瞬間不自覺的柔和了自己的語氣。

知道自己當著裴長卿的面永遠不可能真的生氣,李承澤揉揉太陽穴發出嘆息的同時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我的傻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差一點就醒不過來了?”

聞言頓時笑了起來,裴長卿在轉頭沖微微側頭看向自己的陳萍萍后,抬手直接按在車門裏側的一個開關上,等到擋板完全升起來之後才整個人倒在李承澤的肩膀上,低低地咳嗽了兩聲:“我知道。”

動了動姿勢讓裴長卿靠的更舒服一些,李承澤摸索着從網兜里取出一個飲料瓶子塞進對方的手裏:“你要的在這裏面。”

“阿澤,我做了個夢。”認真地思考了一番應當如何跟李承澤解釋自己所夢見的事情,裴長卿捏着下巴反覆摩挲了幾下后猶豫着開口“雖然我知道它是夢,但是這個夢太過於真實了。”

聽到這句話微微一皺眉,李承澤側頭看了看直起身滿臉猶豫的裴長卿,又看了一眼他們面前的擋板,轉過身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用手掌輕輕地蹭過自己的膝蓋,裴長卿低着頭看着自己手掌中的掌紋用力握緊拳頭:“我不知道那個夢是發生在過去,還是發生在未來,但是你,我,吳樂天,范閑,林婉兒甚至是其他我們認識的人,都出現在那個夢裏……”

聽着裴長卿的描述李承澤的眼眸中一閃而過一抹深意,他隨後看着正微微垂着頭的裴長卿笑了笑:“所以按照你的意思,我們能夠在這裏相遇,也算是對曾經的一種補償?”

“我不是……”

“乖。”柔和地打斷了裴長卿還沒來記得說出口的話,李承澤低笑着哄了一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說完了這句話李承澤靠在椅背上徑直降下兩人面前的擋板,對謝必安吩咐一句:“回基地。”

微微轉頭迎上陳萍萍的目光,李承澤摳摳鼻子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一聲:“咱們的這位新姑爺,打算什麼時候領證啊?”

一個月後。

哭笑不得地坐在床上看着被林婉兒押進來的范閑,裴長卿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婚紗笑的極為開心:“喲,被你媳婦押解過來了?”

“裴哥啊,做個人吧。”嘴上雖然說著抱怨的話但是也仍舊笑的極為燦爛,范閑一邊試圖躲避林婉兒的魔爪一邊衝著圍在房間裏的其他人說道“他們已經到樓下了,哎呀婉兒你不要動手嘛,你手疼我心疼你。”

對於范閑和林婉兒兩個人的打情罵俏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李承澤探頭從窗戶外往下看了一眼正在進樓的大隊人馬,整整自己的領帶又微微提了提袖子,和站在自己身後的謝必安對視了一眼。

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終於能夠站到裴長卿的面前的時候,陳萍萍握着自己手裏的花不着痕迹地長出了一口氣。

目光在陳萍萍的身上轉了一圈后最終定格在他額角上微微滲出的汗水上,裴長卿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婚紗,挑起了眉毛意有所指地問道:“這樣如何?”

瞬間紅了臉頰,陳萍萍故作正經地咳嗽了兩聲後半跪在裴長卿的面前,微微抬頭注視着同樣溫柔地注視着自己的人,無聲地捏緊了自己手中的捧花。

“哎,我難得看見陳萍萍這麼緊張的一面。”跟着陳萍萍來接親的朱格看了看屋裏擠滿了的人,無聲地捅了捅言若海的腰腹,壓低了聲音感慨。

聞言先是斜了一眼朱格想讓他在這種時候不要瞎說話,言若海回想起在車裏的時候陳萍萍時不常的擦汗的動作眨了眨眼,不着痕迹的沖朱格一點頭表示難得的贊同。

站在朱格和言若海身後把兩人的互動都看在眼裏,一直充當透明人的影子微微側身從兩人身後看了看莫名對着裴長卿一言不發的陳萍萍,無聲地砸了咂嘴之後對着今天被抓來充當司儀的王啟年投去了威脅的一瞥。

被影子涼涼的警告嚇得渾身一機靈,王啟年滿臉堆笑的剛想上前對陳萍萍說些什麼就同樣得到了來自於李承澤和謝必安的凝視,剛邁出去半步的腳自動自覺地收了回來。

這種時候根本無暇注意其他人的反應,陳萍萍捏着手裏的捧花突然感覺自己的下巴上傳來了微涼的觸感:“卿卿?”

“幹嘛用這種表情看我?”對陳萍萍臉上露出的茫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裴長卿鬆開自己捏着他下巴的手指轉而輕柔的把滑落到臉頰上的汗珠蹭下去,溫溫和和地開口“怎麼,這次是你娶我不是我娶你,就不會了?”

李承澤在聽到裴長卿的這句話立刻用一種堪稱讚賞的目光看向坐在床上笑的溫溫和和的人,忍不住在腦海中幻想了一番如果當真是裴長卿娶了陳萍萍的場景,詭異的發現竟然沒有任何的違和感,甚至還冒出了一絲竊喜的情緒。

把自己心底冒出來的這個想法並不誠實地壓回去,李承澤摸着下巴又認真地想了想之後突然像是有了什麼主意一樣掏出手機噼噼啪啪地打了一行字並且附了一張圖上去,隨後用手肘碰了碰謝必安的胳膊。

收到李承澤的信號先是條件反射的把人擋在自己的身後,謝必安這才看向了面露壞笑的李承澤:“怎麼了?”

“你看這個是不是很適合陳萍萍?”笑眯眯的把手機里的圖遞給謝必安,李承澤臉上雖然掛着笑容,但是眼中分明閃過歡快的笑意。

謝必安盯着李承澤手機上的圖片看了幾秒又挪動視線盯着李承澤本人看了幾秒,最終把目光放在了穿着婚紗的裴長卿的身上。

“你難道不覺得這個很好嗎?”把自己的手機往謝必安的面前送了送,李承澤臉上浮現出無辜的神情,小聲問道。

“在聊什麼呢?讓我聽聽?”牽着陳萍萍的手走過來,裴長卿探頭探腦地湊過來試圖想要看清楚李承澤手機上的內容卻被阻止。

“看什麼看,驚喜懂不懂?”連忙手機手機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李承澤冷哼了一聲后斜了一眼跟在裴長卿身後的陳萍萍,側身讓出一條路“來來來,吉時已到,新郎新娘趕緊上車吧。”

裴長卿在聽到這句話忍了又忍最終還是白了李承澤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說,李伴娘,你今天要始終記得一句話,你是我的伴娘啊~”

“閉嘴!不會說話就別說!”

走出房門坐在車裏的時候,裴長卿低頭看了看自己和陳萍萍十指相扣的手,又抬起頭看了看碧藍色的天空,嘴角緩緩勾起一抹釋然的笑容。

她聽見天邊的方向傳來了一聲聲悠揚的鐘聲,像是在宣告一個時代的開始,又像是什麼人完成了他畢生的夙願,散去了最後一分執念。

終究是,山河太平,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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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當真是徹底完結啦!感謝看到這裏的每一個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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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余年]我自橫刀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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