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紅樓

一夢紅樓

費介感傷的往鑒查院趕,到了客棧,打開徐丹霞送的那本書。

書的扉頁上寫着:專治離別感傷。

一翻開,前面全是范閑各種被毒倒的樣子,不由地笑出聲來。

後面有他們三人的第一次去挖墳,他一手舉着火把一手牽着徐丹霞,身邊跟着拎着工具包的范閑。

他教他們辨葯的、三人一起吃飯的、一起躺在躺椅上曬太陽的……

都畫得惟妙惟肖,非常溫馨。

費介翻着翻着,又是感動又是心酸,嘴硬道:“說什麼能治,明明看得我更難受了,這丫頭,學藝不精,凈說大話。”說完把書小心揣到懷裏。

費介走了,范閑和徐丹霞蔫噠噠地坐在竹林里。

范閑道:“奶奶說,‘如果紅甲騎士出現在澹州街頭,那麼真正的危險也就該來了’。”

徐丹霞忽然有不祥的預感,她看恐怖片的經驗:不要隨便說這樣的話,容易一語成讖。

費介走後,范閑除了跟五竹學霸道真氣之外,就是在徐丹霞的催促之下默寫《紅樓夢》還有菜譜,兩人共商發財大計。

范閑的字在徐丹霞眼裏說一言難盡那都是在誇獎他,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大有小、有繁有簡,看起來特別費眼睛。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徐丹霞靠着費介留下的銀子逛完了澹州,她也要離開了。

拿着二十回《紅樓夢》,還有玻璃、香皂等物的配方,肩負着兩人的發財大計,徐丹霞告別了范閑,離開了澹州。

范閑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忽然生出濃濃的不舍,但這種不舍,和費介離去的不舍,卻又不太相同。

出了儋州,才覺得天地遼闊,崇文的北齊、尚武的南慶、重商的東夷。

徐丹霞出於此行的目的和對路程的考量,她先去了北齊。

用手裏的葯在權貴中攢下啟動資金,用《紅樓》打開了文化市場。

書本身的質量讓北齊多少書籍銷路冷滯,書上的字體、插圖讓多少書法家、畫家羞於提筆,再加上大街小巷裏到處都是的精美的紅樓情節預告傳單,秦樓楚館裏傳唱的紅樓詩詞、小曲。

《紅樓夢》在北齊徹底火了。

徐丹霞甚至因此見到了北齊皇帝戰豆豆和文壇大家莊墨韓,此事傳出,紅樓的熱度更上一層樓。

一個月之後,十二金釵屏風、專屬書籤、衣衫首飾、黛玉的玻璃繡球燈,史老太君的暖帽……陸續發售,速度不快,還保質限量。

該相關產品全方位覆蓋了男女老少的需要,一經上市,便受到名門貴婦、大家閨秀……的喜愛,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書籍目前只出了典藏版和精裝版,專供權貴,十回之後出了裝訂本,一放出消息發售便脫銷,徐丹霞忙的腳不沾地。

等二十回陸續出來之後,五個月時間過去了,年關將至,徐丹霞交代了店中事宜,啟程回了澹州。

范閑一早得到消息,幾天前就滿屋子晃悠。人在的時候,一天一小懟,兩天一大懟,人走了,才知道沒她的日子多麼無趣。

他用她寄回來的銀子,按她的吩咐置辦了宅院,就在范府對門。

想着她說在外面就懷念他做的菜,范閑就在她家的廚房裏研究新菜式。

鍋邊擺着各類切好的肉和菜,多半是肉,尤其是雞肉。

她喜食葷腥,他想。

鍋中的油滋滋作響,范閑做着菜,思緒早已經飛出窗去了

他想着徐丹霞在外面的日子,肯定是風生水起、燈紅酒綠,而他在澹州,卻是天天挨打、孤獨寂寞,當真像她當初說的那樣,講個笑話都沒人接梗。

以前她沒來的時候,沒有這些念想倒也罷了,如今卻是得到再失去,比之從前,更難受百倍。

做好了菜,盛出來,就在廚房支個桌子,吃了。

一個人吃飯,實在懶得大動干戈,湊合湊合得了。

他咽下菜,心道:還可以,但她味覺敏感,估計要挑剔,還得再改進改進。

徐丹霞在馬上老遠看見范閑在門口等着,心裏一暖,飛到他面前,右手握拳捶了一下他的肩,“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就是不知道是等我呢,還是等銀子呢?”

范閑將手裏的橘子遞過去,徐丹霞笑着接過,將橘子掰成平均的四角。

她剝橘子必須掰成均等的四角,哪怕橘子肉不一樣多都可以,但是橘子皮必須差不多大小.

否則心裏就會特別難受、憋悶。

認識范閑之後,他就有了另一個作用——吃徐丹霞掰的不均等的橘子。

兩人在門口,直到馬過來才並肩往裏走,范閑領着人在府里轉了一圈,徐丹霞邊吃橘子,邊給范閑講她在北齊發生的事情。

范閑聽完,發現徐丹霞的生活當真和他想的那樣多姿多彩,他狀似無意地說:“唉,我的日子寂寞如雪,有的人早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了吧,社會主義兄弟情你還記得嗎?”

徐丹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這不是你吧范閑?你被那個深閨怨婦給附身了?”

大概了解了自己家的格局之後,范閑將人領到廚房,給她倒了杯水,徐丹霞順手將自己手裏的橘子皮放進水杯里,低頭聞着橘子皮的香氣。

范閑梆梆梆的在案上切菜,徐丹霞邊看邊誇獎道:“可以啊,你現在真是有發展成大廚的潛質啊,這刀工都快趕上五哥了。”

她倚在案邊,拿起一個胡蘿蔔就要吃,被范閑一把奪過,他停下切菜的動作道:“馬上就要吃飯了,都吃過橘子了,還吃什麼胡蘿蔔,現在吃飽了,待會兒還吃不吃菜了”

這話怎麼那麼像她上輩子的媽媽?徐丹霞嘿嘿一笑,道:“哎呀~不就一點胡蘿蔔嘛。”

這麼近的距離,這撒嬌一樣的語氣,配上這美麗的面容,范閑心裏一晃,反而凶道:“半點都不行。”說完,把人推離了案邊。

明明這幾天做了些新菜式,但真到做給她吃時,又覺得有瑕疵,總是不滿意,最後還是做了她從前愛吃的菜。

徐丹霞看着桌上的菜,狠狠嗅了一口,高聲道:“香!我在外面就想你做的菜。”

范閑擠出笑容,道:“就想我做的菜?行吧,兄弟情誼全靠菜維繫。”

徐丹霞哈哈大笑,“要不然你還想怎樣?”說著,她坐下來,拿出碗筷開始吃。

只聽到自己吃東西的聲音,她抬頭一看,問范閑:“你吃啦?”

范閑隨意地扒着飯,笑道:“剛才在家和奶奶吃了些,這桌是給你接風的,你吃。”

徐丹霞又吃了兩口,看起來有些不高興,道:“我一個人吃有什麼意思,你多少吃點嘛。”

她語調一轉,壞笑道:“你要實在不想吃,就去看看我給你帶的禮物,包你滿意。”說完挑了挑眉。

范閑看着她的笑容,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他起身出去,很快拿進來一個盒子,打開禮盒一看,是個玻璃杯、一塊香皂、一盒糖。

他疑惑道:“這是我們店裏生產的?不是吧,你這也太摳門了吧,就送我這個?對得起我做的這頓飯嗎?”

徐丹霞喝了口湯,繞有深意地笑着說道:“還記得五哥說過你娘曾經在京都做過生意的事情嗎?”

范閑相信她絕不是無的放矢,他看着手裏的玻璃杯,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他不願意接受的想法。

他手開始發抖,他咽了口口水,看着面前的人,垂死掙扎道:“你告訴我,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

徐丹霞職業假笑,一撩劉海,道:“就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范閑嗷的慘叫一聲,跌坐在椅子上,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趴在桌子上不肯面對現實。俗話說的好:既生瑜何生亮,到了范閑這裏,就變成了:既生娘何生兒。

徐丹霞看着差不多了,安慰道:“行了,別難過了。幸好先賣的紅樓,我被北齊皇帝召見,發現他用的是玻璃杯,我當時心情和你差不多。”

她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然後我就去這家商號,找到了所有你要賣的東西。”

說完又端着碗八卦道:“你娘這家商號已經被收歸國有了,目前掌握在慶國皇帝的妹妹長公主李雲睿的手上。哎,你起來,跟你說話呢。這個長公主和當朝宰相有個私生女,說是誰娶了她,誰就能那到這家商號。”

她又喝了一口湯,對着已經緩過勁來的范閑說:“當然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這家商號被收歸國有之後,你知道它被改名叫什麼了嗎?”

范閑心如死灰,隨口接道:“叫什麼?”給自己也盛了碗湯,打算喝了壓壓驚。

徐丹霞想想名字,不好意思說,手指在桌上划道:內庫。

剛喝到嘴裏的湯側頭直接噴了一地,他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腰部以下位置,擦了擦嘴邊的湯,“這名字誰起的?”

徐丹霞邊夾菜邊道:“慶帝。”

范閑更在意別的事,他道:“這麼說,我娘也是穿越的。”

徐丹霞點點頭,贊同道:“同意,咱們不是說這裏曾經有過更發達的文明嗎,說不定你娘就是從那裏來的。還有那個神廟,這次出去就在北齊逛了逛,下次去神廟看看。”

她轉移了話題,問道:“對了,我讓你檢查的替你送給范府和我給師兄的東西,有沒有損壞?你送了什麼?”

范閑徹底接受了現實,道:“你包那麼多層,我還以為什麼寶貝呢?都好好的。我送了點特產,還有手套。給老師送都能理解,為什麼給范府送?”

這都不是最要緊的,范閑問道:“我當你信里都是什麼機密呢,就讓我檢查一下禮品有沒有損壞,平時還有些問好,風土人情,所見所聞,你至於動用摩斯密碼呀?送東西那些人誰啊?”

“如今你青出於藍勝於藍,比你爹還有錢了,必須得第一個告訴他們,分享一下你的快樂呀。”

徐丹霞放下飯碗,皺着眉說:“自從我出了澹州,就一直有人跟着我,甩掉過幾次,但是又不斷被跟上,那傢伙,屢敗屢戰你知道不?”

范閑也皺着眉頭聽着,神色頗為慎重,她放鬆了神情道:“沒事兒,我猜是鑒查院的。他們要跟着我,我就當是免費的勞力,這不,讓他們充當一下快遞員,給師兄他們送東西。”

范閑恢復了面色,平衡地說:“你還真是物盡其用,逮誰壓榨誰。”又問道:“你這樣使喚人家鑒查院的人,沒問題嗎?”

徐丹霞嗤了一聲,笑道:“誰讓他跟着我的。”

這件事范閑幫不上忙,又怕她太橫,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故意道:“你寫的那些,就是給他們看又怎麼樣?我懷着要知道國家機密的心情把密碼破出來,結果全是些芝麻綠豆大的事兒,你考慮過兄弟我的心情嗎?”

徐丹霞眼睛一轉,眨眨眼睛,誠懇地說:“沒有啊。”

范閑一下子跳了起來,指着她大聲道:“徐丹霞,你這樣你遲早會失去兄弟我的,你知道不?”

徐丹霞斜倚在桌子上,手支着頭,一股東北味兒,就道:“你還想嘎哈呀?今年收入尾款還沒給你呢,你這飄的,是不有點早啊?”

范閑聽罷,連忙扯出一個笑容,給她夾菜,“別介呀,都是兄弟,咱倆誰跟誰呀。”

徐丹霞認真地說:“我可以主動說哪怕天大的事,但我不願意被動讓別人知道芝麻大的事。”言罷,用手指叩着桌子,強調道:“私隱權呀。”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范閑狂點頭。

“你那三成剩下的尾款都在馬背上的箱子裏。”徐丹霞欣慰地笑着點了點頭。

范閑站了起來,大聲道:“啥?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剛才怎麼不順便讓我拿進來?”說完跑了出去。

很快,范閑抱着箱子走了進來,把箱子放在桌上,左右看看,狐疑道:“這麼大給箱子,全是銀票?這麼多!不會都是一兩的面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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