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宣召

慶帝宣召

察覺到徐丹霞神色莫名地盯着自己拉着范閑的手,王啟年連忙鬆開手,訕訕道:“我是要離開這鑒查院的,但是陳院長呢,給我提了個條件,說讓我在他回京都之前,讓我先伴您左右。”

他認真地說:“本來吧,我是沒想答應這個事兒,可是自從您回到京都,我在城門洞子見到您、二位,哈哈,那之後吧,我就發現您吧,不止是颯爽英姿……”

聽到這裏,徐丹霞沒忍住笑出聲來,這哪裏是解釋,這分明就是拍馬屁。

范閑見她笑了,也很高興,但故意麵露不悅,“你覺得他說的有什麼不對嗎?我覺得說得非常有道理。”他對王啟年道:“你接著說。”

王啟年看看兩人,連忙答應了一聲,道:“而且言行高潔,王某是打心眼裏邊嘆服,這才決定伴大人左右,願效犬馬之勞。”

范閑悄咪咪看了眼捂嘴無聲地笑着的徐丹霞,那麼美好,忽然想到他人生短暫,不能伴她走完一生,有些難受,不願再和王啟年扯皮。

與她相伴的每一刻,都千金不換。

他對着王啟年擺擺手,同時拉起了徐丹霞的手,溫柔道:“你吃午飯了嗎?想吃什麼,我們現在就去,吃完飯再去郊外遊玩,怎麼樣?”

徐丹霞及時的摁住了腰間蠢蠢欲動的鵝頭,看了眼很有眼色的後撤了幾步的王啟年,對范閑疑惑道“你這突然怎麼了?”

范閑摩挲着她的手,笑道:“沒什麼,有點餓了。今天我沒來給你做菜,你吃了什麼?”

范閑利索地拋棄了王啟年,兩人走在大街上,感受着這街頭巷陌的市井之氣。

徐丹霞買了許多吃的,范閑則一路付錢,他又是憧憬又是感嘆地說:“什麼時候才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啊?天天和你在一起,你逛街,我給你拿東西;你要買什麼,我負責付錢。”

徐丹霞正摸着小攤上的玩器,聞言,笑着斜了他一眼,言語平常卻透露着危險道:“出門還能負責付錢,范公子私房錢不少嘛。”

范閑被這滿含風情的一眼看的心中一盪,嘿嘿一笑,連忙改口,“不敢不敢,我說錯了,說錯了。”他將買來的東西夾在手臂和身體之間,一拱手道:“以後還要勞煩娘子多多關照。”

徐丹霞收了手,摸着下巴思索一番道:“一月五十兩銀子,二畝地一頭牛,怎麼樣?”

這不是滕梓荊的工錢嗎?范閑立刻接收到了徐丹霞打趣的心思,忙表忠心道:“多了多了,五十兩即可。”說完拱手一拜:“多謝娘子。”

徐丹霞笑罵道:“呸!誰是你娘子?”

范閑接過徐丹霞手裏的東西,繼而艱難的掏出銀子遞給小販,笑道:“話不能這麼說,早晚的事兒。”

說完,就看見候公公騎着馬朝這邊趕來,兩人對視一眼,又都看向候公公。

候公公行至兩人身邊,下了馬,神色嚴峻道:“范公子,徐小姐,陛下召見,十萬火急。”

范閑下巴一指長街,道:“我們連一條街都沒逛完呢,這就走?”

候公公看了眼范閑臂彎里小山一樣的紙包,儘是些吃的玩的,着急道:“莫耽擱了,就差您二位了。”

范閑一抬手裏的東西,道:“那這些東西,能帶進去嗎?”

候公公忙點頭道:“行行行,范公子,徐小姐,快請吧。”

被領到慶帝宮殿外,發現一身着官府的陌生男子在,那男子神情略顯憔悴,徐丹霞猜測他是林若甫。

和范閑對視一眼,顯然他也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三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一絲凝滯。

剛剛經歷喪子之痛,女兒又被人拒婚,關鍵拒婚的和殺兒子的嫌疑人是同一個人,這誰受的住啊,氣氛怪異,也是正常。

候公公一直不出來,范閑就忍不住要說話,問道:“陛下叫我們來幹什麼?”

“最近也沒什麼大事能牽扯到我們啊。”徐丹霞擼着大白鵝,略一思索道:“該不會是太子說林珙是謝必安殺的,二殿下讓我們來作證吧。”

三人進殿後,徐丹霞看見太子和李承澤相對而坐,不,一坐一蹲。李承澤正拋橘子玩,看上去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一暗金一深藍,太子坐的非常板正,衣服上連褶皺都沒有。

至於慶帝,和徐丹霞想像中不太一樣,本以為這麼些人在,會是穿得很正式的、威嚴的,沒想到還是這麼隨便。

全是白色,那是紗嗎?交領都變成V領了,您胸口不冷嗎?袖子辣么長,一直拖到地上,您都親自拖上地啦?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慶帝和范閑……,她眼中的驚訝幾乎要掩飾不住了,看了眼范閑,滿心複雜。

見過禮后,慶帝很給面子的走過來叫起,看着徐丹霞行男子禮,他笑了笑,沒說什麼。

就像徐丹霞跟李承澤說的,何必跟將死之人計較呢?

慶帝又何嘗不是如此想法呢。

慶帝轉過身對他兩位皇子說:“人都在這兒,當著面,你們把話說明白。”又道:“給林相賜坐看茶。”

林若甫道了謝,慶帝就走了,徐丹霞知道他在一邊偷看。

我呸!小人行徑!

范閑轉身問道:“陛下,那我們呢?”

慶帝回過神來,上下掃了一眼范閑,語氣甚至有些嫌棄地說:“你們?就在那站着吧。”

什麼態度啊這是,徐丹霞非常不高興,除了她,誰也不能用這種語氣跟范閑說話。

太子和林若甫見過禮,李承乾面色端肅,首先道:“鑒查院瞧過屍體了,林珙死於高手快劍,京都用劍者唯有二哥門下謝必安有此劍術。”

徐丹霞倒也是用劍高手,也有殺人動機,但是那天,她一直在各個店裏往來輾轉,很多人都看到了,並無嫌疑。

林若甫道:“太子的意思是……”

徐丹霞一進來,李承澤就瞥見了她,但是礙於范閑在場,他並沒有同她打招呼。餘光瞄見她穿着紅色交領衣袍,外罩大袖衫,上面依舊是大朵金色蓮花圖案,上了妝后,整個人艷麗逼人。

他打斷林若甫的話,朗聲接道:“太子的意思是,我便是殺林珙的兇手。”

林若甫緩緩問道:“殿下是兇手嗎?”

李承澤看不出什麼態度,快速道:“這你要問范閑和徐丹霞。”

范閑一聽看起來非常着急,忙問道:“二殿下,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其實吧,范閑倒也不是不敢承認,但真的不是啊。

只是沒有說出兇手,沒撒謊啊,對吧。

李承澤依舊蹲在那裏,沒有動作,解釋道:“林珙遇害當日巳時,我與他二人在街上偶遇閑談,謝必安就在一旁。”他向范閑這邊一傾身,笑道:“讓你來是做個旁證。”

他下巴一指范閑,對徐丹霞道:“你又不缺人使喚,怎麼讓范閑拎東西。”

李承乾不理會這些八卦,偏過身來,忙問:“可有此事?”

徐丹霞把腦子裏的思緒趕出去,看了看抱着許多東西的范閑,笑着回答李承澤道:“總有一天,你也會遇見一個能讓你心甘情願給她拎東西的姑娘的。”

李承澤對她一笑,手縮進衣袖裏緊攥着橘子,眼睛不看眾人,“鑒查院已經確認過了,林珙死於巳時,這麼算來,謝必安應該來不及趕出城行兇吧。”

他已經遇見了,可惜,不會有他拎東西的時候了。

李承澤不屈不撓,伸出一根手指道:“還有一種可能,范閑、徐丹霞與你合作,同謝必安聯手刺殺林珙,此時你們正在扯謊作偽,脫開干係。”

李承澤終於站起身來,大聲反駁道:“越發荒謬。”

“都說了,鑒查院已經確認過了,二殿下和范閑總不至於有那麼大本事,收買鑒查院吧?”徐丹霞在一邊道。

李承乾指着范閑道:“你不說我都忘了,范閑是鑒查院提司,買通個把人應該不是難事吧?”

這就是說李承澤派謝必安殺人,范閑負責偽造證據咯。

徐丹霞涼涼的說:“太子殿下,我勸你啊,這腦子不用,請捐給需要的人。范閑雖然是提司,但在鑒查院一無人手,二無根基,他能買通誰啊。”

又道:“當初想找滕梓荊家人的文書,被坑了一把,想殺程巨樹,合情合理,還被逼得當街殺人,被鑒查院帶走了差點下地牢。兩個銅板還能買個糖葫蘆呢,這提司腰牌除了沒事兒能看看,還能幹嘛?”

李承乾發現每次和徐丹霞說話自己都能被氣個半死,他正要想詞懟回去,卻聽李承澤大聲道:“說的好!我為何要殺林珙?范閑為何要殺林珙?”

本來這就能幫范閑洗脫嫌疑了,李承澤這麼一問,又把話題轉了回去,他當然沒有理由殺林珙,但是范閑有啊。

那天她說別讓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李承澤這就演上了?

果然,李承乾順着這話,張口就來:“林珙策劃牛欄街刺殺呀,范閑與他有仇啊。”

范閑否認道:“太子殿下,這事兒我可不知道啊。”

李承澤意味深長地說:“太子要定臣子的罪,你我就含冤忍了。”

范閑正要說話,李承乾立刻回懟:“那你告訴我,若非謝必安出手,誰能有如此劍術。”

兩兄弟開始互相傷害,李承澤垂眸道:“養一個不為人知的用劍高手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這就是暗示牛欄街刺殺了,李承乾聽了,更怒:“你這是映射誰呢?!”

李承澤道:“說道理罷了。”

慶帝的聲音打斷了爭吵:“吵夠了沒有?”兩人一下子禁了聲。

讓說的是你,不讓說的也是你,什麼話都讓你說了,徐丹霞默默翻了個白眼。

慶帝揣着手,對林若甫道:“林相,你是苦主,你的意思呢?”

林若甫並未起身,道:“林某看來,該怪罪的。”

他話一頓。除慶帝之外並沒人看着他,但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聽他道:“應是陳萍萍。”

啥?徐丹霞心裏一梗,這事兒跟陳萍萍明明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啊。

但也能理解,此刻沒有證據,林若甫說誰肯定就會得罪誰,只能避重就輕。

果然就見林若甫垂下眼帘,神色莫辯道:“檢察院有監管京都之責,而犬子被害的真兇至今未見奏報,可見陳萍萍,御下不嚴,處事不利。”

徐丹霞點點頭,心想,這些老狐狸,都不簡單啊。

慶帝點了點頭,道:“有道理。”

林若甫行跪拜大禮,深深叩首道:“臣懇請,對峙陳萍萍,依律問罪。”

從慶帝一過來,李承澤和李承乾兄弟倆就一直跪着,慶帝沒叫起,兩人都沒敢起,此時,林若甫還跪在地上,以額貼地。

慶帝不知道在想什麼,走來走去。

空氣非常安靜,安靜的有點詭異。

慶帝好像突然發現除了他之外還有人站着似的,說:“你們站那兒挺舒服的啊。”

范閑如果本來是由於現代人的自尊不願意跪,那如今就是徹徹底底的不會跪了,裝模做樣地問:“陛下,那我要跪嗎?”

徐丹霞看看跪着的眾人,道:“陛下,要不讓他們都起來吧。”

慶帝注視着徐丹霞,緩緩問道:“為什麼?”

徐丹霞左右看看,表情一言難盡地說:“這看着多不吉利啊,跟上墳一樣。”

跪着的三個人簡直如跪針氈,他們這是上墳,那慶帝是什麼?心道:這徐丹霞真是什麼都敢說。

慶帝表情未變,語氣不善道:“上墳?你是說朕命不久矣?”

徐丹霞仍是那副樣子,語氣稀鬆平常:“陛下,您看看我。”她張開雙臂轉了個圈,鄭重道:“大好年華,像是活膩了的樣子嗎?”

“很明顯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慶帝深深看了她一眼,“都起來吧。”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上,“召陳萍萍進宮。”

候公公忙躬身道:“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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