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暇情定

閑暇情定

李承澤走上前去,上下一掃,這書架每一層都有標籤註解:北齊、東夷、南慶……

南慶這一層正好到他下巴,這是徐丹霞的身高。

他目光掃過那些書,書脊上都寫着讓他摸不着頭腦的字。

寫着“挖開”的書里,是費介,裏面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想來就是徐丹霞和范閑了。在躺椅上曬太陽的、在放紙鳶的、竹林里、懸崖邊、更多的是范閑翻白眼或是各種倒在地上的樣子。

他略略一翻就將這本畫冊放了回去,好像吃了未熟的青杏,一直酸到心裏去。

寫着“這還用算,不是挺簡單的嗎”這本,裏面畫的是戶部侍郎范建的兒子范思轍。推牌九的、拿算盤的、數銀子的。

“嘎嘎嘎”這本是大白鵝。

每一本畫冊里都有幾張蓋着:徐丹霞印,想來是格外滿意。

……

“京都見聞”這本最厚,還分了四本,他翻開時,如眉上了茶點,沒有出聲,放下東西便出去了。

這本里人物龐雜,賣糖葫蘆的老爺爺,賣糕餅的小販,街頭巷陌,人間煙火,另有郭保坤、李弘成、梅執禮、司理理……,甚至是李承乾,她見過的許許多多的人,只唯獨沒有他。

李承澤心裏堵得慌,李弘成本來蹭李承澤的手,李承澤翻開哪本,他也跟着看兩眼,直到翻開“學霸小仙女”這本,就自己拿過看裏面的范若若,因而未能及時觀察到李承澤的異常情緒。

李承澤本無心在翻,但見徐丹霞仍是赤腳坐在床邊揉着腦袋,也不願出聲擾她清凈,眼睛掃過她的腳,心裏一燙,匆忙轉過頭來,視線從書架上轉來轉去。

忽然一本寫着“橙子”的畫冊吸引了他的注意。

橙子?她不是最愛吃橘子嗎?

他帶着疑問,翻開了“橙子”這本畫冊,扉頁上畫著一個墨綠色的橙子,身上有金色花紋,頂着很大一片劉海,這橙子好像是個巨大的人臉,長着人手人腳,赤腳蹲着,身邊圍着一圈葡萄。

旁邊空白處標註二字:殺你。

這背景,分明就是靖王府!

那這橙子,豈不就是……承澤!!!

李承澤眼皮直跳,機械地轉頭看了眼徐丹霞,看她身形單薄了許多,心一下子軟了,抿唇嘆了口氣,回過頭來細細翻看手裏的畫冊。

有公堂上,李承乾和他一左一右,而梅執禮在中間一臉忐忑的樣子,梅執禮頭兩邊各畫著兩滴汗水。

有醉仙居徐丹霞用蓮葉戳着自己臉時的情景。

蹲着的、笑着的、站着的,更多的是那種似羊非羊、似馬非馬的生物。

這畫畫的手法,和他平日裏見的畫作都不相同,小小的,眼睛或是很大或是很長,但都畫得傳神極了。

李承澤不知道這叫做Q版。

這邊屋子裏三人一鵝默默無語,那邊范若若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她知道範閑是去查都有誰在接觸司理理後有異常舉動去了,翻遍了醉仙居,也沒找到范閑。

她心急如焚,實在找不到范閑,又記掛着徐丹霞,只好先請大夫回了徐府。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范若若在回徐府的路上,遇見了確認了兇手是林珙的范閑,她忙迎上去,焦急道:“哥,你讓下人給姐煎藥啦?”

“沒有啊?”范閑脫口而出,說完便意識到事情不對,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他雙手按着范若若的肩,道:“誰說我給讓人給她煎藥了?有人給她下毒?她怎麼樣了?”

范若若想到那些毒藥正是自己給徐丹霞喂下去的,心中無比自責,她不敢想像,若是徐丹霞不能好了,哥哥會怎麼樣,她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兩人一邊往徐府趕,范若若迅速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范閑聽了便道:“中計了。”

前幾日,徐丹霞傷得太重,什麼也吃不下去,這兩日剛好一些,但是他一直在,不是下藥的最好時機,今日他剛一出去,徐丹霞就中了毒。

究竟是誰,為什麼非要殺她?而不是他?

她輕功絕佳,若要殺她……

牛欄街刺殺,殺他根本就是幌子,他只是用來牽制她的棋子,真正要殺的人,是徐丹霞!

刺殺不成,又趁他不在,派人下毒。

范閑想到此處,急得快要瘋了,越走越快,直到最後就不自覺跑起來了。范若若提着裙子小跑着攆范閑,怎麼也攆不上。

徐府。

徐丹霞揉完腦袋,感覺作用不大,整個人都充斥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看什麼東西都像是隔了一層。

她雙手按在膝上,一站起來,便覺得頭重腳輕,有一種隨時會一頭栽下去的感覺,她晃晃悠悠走到桌邊,翻過來一個玻璃杯,添上水,將手裏整瓶葯都到進手心裏。

突然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重重的撞到了門上,徐丹霞握住了手心裏的藥丸,轉過身去。

入眼便是撞開了門,踉蹌着站住的范閑。

范閑手臂用力抓住門穩住了身體,站直了走向徐丹霞,門外那攤血跡他看見了,心裏亂極了,推門的動作便沒趕上進門的動作,一下子撞到了門上。

見她好生站在面前,范閑心裏長舒了口氣。

他上下打量着她,見她赤腳站在地上,想着地面冰冷,她又受傷未愈,怎能赤腳久站?便快步上前將人打橫抱起,放在床榻上,蹲着給她穿鞋襪。

徐丹霞坐在床邊,看着范閑的額頭和微卷的頭髮,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她忽然極繾綣地俯身用額頭抵住他的肩,滿頭烏髮從背後分開,一半垂在他的胸膛前。

范閑剛為她穿好襪子,手正朝着鞋那邊摸過去。

徐丹霞這番動作,范閑一下子就僵住了,他的手還保持着伸出去抬着的那個動作。

幾息后,他收回手,單膝跪下挺直了腰身,讓她不必俯得那麼低,能靠着更舒服些,繼而閉上眼握拳擁住了她,深深地舒着氣。

他這一生,再無遺憾。

這邊兩人終於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周身都洋溢着柔情蜜意。

那邊,李弘成和李承澤在范閑進來時,便齊齊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轉過身去。

看見一臉憔悴的范閑着急到撞在門上,跌進來,又急忙將徐丹霞抱走,親自給她穿鞋襪,跪下來就為了能抱住她……

李弘成自己感慨萬千,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小心地轉過頭瞄李承澤。

李承澤拿着畫冊的左手力度如常,右手卻緊緊攥着左手手腕,面頰緊繃,直着眼睛盯着床邊的兩人

李弘成與他相識多年,知根知底,卻覺得這才是他有生以來最尷尬、最痛苦、最蕭瑟、最心涼的時刻,李弘成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心中一嘆。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着她。

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道不同,卻付痴心一片;口未開,轉眼刀劍相向。

李承澤內心深處閃過無數打斷二人的法子,還沒想好用哪一個,那邊大白鵝先忍不住了。

大白鵝很委屈,大白鵝非常委屈。

自從主人來到京都,時不時丟下它就夠讓它心塞的了,看這架勢,它這主人馬上連她自己都要賠上去了?!

雞能忍,鵝不能忍,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大白鵝雄赳赳氣昂昂走到范閑背後,照着腰就是一口,多虧了腰封夠厚,范閑才免於受傷。

大白鵝咬住了范閑的衣衫,往後拉扯着,想把范閑拉開,倆腳丫子直打滑,整隻鵝都快折起來了,但還是堅決不放口。

就在大白鵝的脖子在折斷的邊緣瘋狂試探時,范閑終於從甜蜜中回過神來,他滿面春風的放開手往身後一瞅。

大白鵝撲上去就要咬他的臉。

大白鵝是徐丹霞兒子,那豈不是也是他兒子?既然是自己兒子,那該忍還得忍,尤其自己目前還是妾身剛明的時候。

范閑愛屋及烏,沒有阻攔,他起身後撤一步,就見大白鵝撲進徐丹霞懷裏,伸長了脖子委屈的嘎嘎嘎直叫。

叫完了,就一轉鵝頭,死死盯着他,范閑愣是從一隻鵝的眼睛裏看出了虎視眈眈的意思。

大白鵝: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當我爸,我呸。

范閑:這不是一隻鵝,這是我情敵派來的卧底。

看着大白鵝把長長的脖子擱在徐丹霞肩上,而徐丹霞又躲避着他無聲的告狀的眼神,壓着笑容偏過臉去,范閑只覺得自己剛剛消退下去的心酸又全都回來了。

范閑看着面前姿態親密的一人一鵝,無比心酸的轉過頭去,突然兩個身影闖入視線。

范閑驚訝了一瞬,走過去想問問徐丹霞什麼情況,手還沒戳到人,那隻彷彿安裝了GPS一般的大白鵝伸過頭來,范閑手縮的及時,大白鵝狠狠地咬了一口空氣。

范閑腦海中自動給大白鵝咬合的動作配了音,啪的一聲,好像被觸動的捕獸夾。

徐丹霞隨着大白鵝的動作也抬起頭來,順着范閑的眼神看了過去。

書架邊的兩人,一個看着有點尷尬,一個看不出來什麼。

徐丹霞眼裏的驚訝治癒了范閑,只聽她道:“你們,還在啊?”

李弘成and李承澤:我不該在屋裏,我應該在地底。

李承澤一甩衣袖,放下手裏的畫冊,從桌上拿了個橘子,強笑道:“恭喜啊。不過陛下那邊,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范閑洗了手,雙方拱手見禮,他心裏美滋滋的,自動忽略了那天給李弘成甩臉子的事,笑道:“事在人為。”

范閑擦着手,回過頭來,見徐丹霞吃了手裏的葯,手放在胃上,以為她餘毒未清,還難受着,上前蹲下身,關心道:“怎麼了?還痛嗎?”

徐丹霞手按着胃,感覺了一下,轉了轉眼睛道;“好像是餓了。”她拿過范若若給她降溫的帕子,看到自己床濕了一片,也沒在意,捏着帕子細細擦着大白鵝身上的血跡。

范閑放下了心:“稍等。”他心情甚好,覺得自己由內而外都是愉悅和放鬆,甩着手問:“多謝兩位來看她,不如一起吃個便飯?”話里話外,儼然是男主人的姿態。

李弘成看了眼李承澤,打算告辭,這留下來,簡直是往自己心上扎刀子啊。

她正要說話,范若若終於喘着粗氣推門而入,又是直接忽視了書架邊的兩人,徑直走向徐丹霞,見她完好無損,自己哥哥甚至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懸着的心登時放下了。

她撫着心口,道:“姐,你沒事吧?你可嚇死我了。”

范閑還惦記着徐丹霞說餓了,但是又不想把她留下和這兩個大男人在一起,這下范若若來了,他就放心了,對徐丹霞笑道:“你再躺會,我去做菜。”

徐丹霞點了點頭,范閑朝書架邊的兩人一拱手,便出了門。

因着范閑的動作,范若若也看到了兩人,她上前行禮。

從沒見過那個男子會下廚,李弘成不由問道:“范兄還擅廚藝?”

徐丹霞笑着點點頭放下鵝,把臟污的帕子丟在面盆里,從梳妝枱上抽出一根髮帶,一伸手示意兩人坐下。

她自己先行落坐,“有什麼想說的,現在就一併說了吧。”說完抬手束着頭髮,扎了個低馬尾。

三人落坐,徐丹霞看了看范若若,對兩人道:“有話不妨直說,不必避諱。”

李承澤強掩心中情愫,道:“我約的范閑,途中遇刺,害你受傷,心中過意不去,特地來看看你。”

“多謝記掛,你不必過意不去。”徐丹霞覺得自己還真是有點餓了,不願再多說了。

天大的事,也得等她完全好了再說。她剝了個橘子,吃了一瓣道:“你們兩個,是留下來吃頓飯還是這就走啊?”

“這就告辭,上次說好了醉仙居一聚,沒有聚成,不如改日我做東,我們四人另約地方相聚。”李弘成站起來道。

李承澤也跟着站了起來告辭。

笑話,他們要是再一張桌子上吃飯,他怎麼吃得下去?

“那我就不送了。”徐丹霞吃着橘子笑道。

走到院中,李承澤忽然轉過頭來,看見徐丹霞就站在門口,臉上掛着笑容,二人四目相對,李承澤心中忽地一跳,又轉過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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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霞定情,白鵝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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