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軍伎
“侯爺,我等懇求您繼續訓練我們。”在眾人的推搡下,賈錯走到秦儀身邊拱手說道。
秦儀望着校場上訓練的士兵,淡淡的說道:“我說過了,以後你們不再是我的兵,我也不會再管你們,看樣子你們這幾天過的不是挺逍遙自在的嗎?”
“侯爺,我等經過這幾天反思,知道自己錯了,作為將士建功立業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守土保國,我們不僅沒有做到還欺負國中百姓,實在是罪孽深重,請侯爺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一定會努力成為一個合格的兵。”楊尋也出列說道。
秦儀眼神中有些驚異,但也沒有回頭,而是從木椅上站起身,向校場中的衛虎喊了一聲:“虎兒,回府了。”
“是,少爺。”衛虎氣喘吁吁的答應一聲便跑過來。
因為施芸擔心秦儀的安全,所以要求他下午半晌必須回家,並且還讓吳伯走通了京兆尹商胡的關係,沒想到那老頭子竟然會如此開通,還專門給了秦儀特批,其實只有吳伯清楚,他的理由很簡單,只告訴了商胡幾個字:“二公子身處刀劍之側,需謹慎。”
不過這倒剛好成全了秦儀,自從收了許心怡做學生,如果沒有這個特批,秦儀還真沒有時間教她,許心怡當時還打算夜裏去請教秦儀,不過被許木易阻攔了,自從有了這個特批,秦儀每天都有一個時辰教許心怡素描,當然旁邊還有個整天傻樂的旁聽者公羊默玉。
如今時間差不多了,秦儀便帶着衛虎施然離開,壓根不想搭理楊尋等人。
楊尋臉上一怒:“這個秦二瘋子太給臉不要臉了,爺都這麼求他,他卻不搭理爺。”
“哈哈...我果然猜對了。”賈錯倒是一臉驚喜。
“喂,你腦袋沒壞吧,被人冷臉你還笑得出來?”楊尋一臉生氣的道。
“如果秦侯爺真的如外界傳聞那般痴傻,我們求他,他自然會趁着這個機會好好羞辱我們,或者假意答應我們,然後藉機折磨我們,可是他都不屑為之,反而漠然拒絕,這說明什麼,說明秦侯爺有真才實學,而且心胸坦蕩,老管家說得沒錯,這傳聞真的不能信。”賈錯哈哈一笑道。
楊尋忍不住一愣,不由得點頭:“聽你這麼一說,倒像是真的,看來鎮南王臨終將兵書傳給他,倒不是無的放矢,賈錯,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賈錯沉吟下說道:“當然是視之以誠心,明天咱們分成兩撥,一波跟着童允客巡街,一波跟着侯爺訓練,他說不管我們,我們偏聽他的,我相信早晚能打動他。”
“但願你說的是對的,如果爺學不到什麼東西,定把你丟進廁坑裏。”楊尋撇嘴道。
“還記得侯爺第一天把我們打暈嗎,為了那手絕技,被丟進廁坑裏也是值得。”賈錯一句話,頓時讓眾人眼冒綠光。
秦儀兩人回到府中,就見許心怡和公羊默玉正在聊着什麼,就連秦靈兒也加入進來,三女時不時的竊笑,不過這不是讓秦儀驚訝的,讓他驚訝的是旁邊還坐着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坐在院子的假山旁低頭算着什麼,一頭長發不知道幾天沒有打理,如同稻草般鬆弛。
“秦兄,你回來了。”
“二哥,你怎麼才回來?”
“心怡拜見先生。”
三女見到秦儀錶情不一,不過他也早就習慣了,點頭答應一聲,還沒說話,就見旁邊那瘋子一般的男人沖了過來。
“秦兄,你這個乘除法當真精妙,還有這個二元一次方程,我研究了三天,可怎麼也找不出規律,你教教我,你快教教我。”
秦儀驚訝的看着瘋子一般的公羊明羽,哪裏還有前幾天的意氣風發,就像着了魔般,雙眼通紅,臉也不知道幾天沒洗了,還沾染不少墨汁。
“大哥,你能不能消停會?”公羊默玉有些心疼的勸道。
“走開,別煩我。”公羊明羽瞪着紅眼珠子吼了一聲,又盯着秦儀說道,“你快教教我,這個方程到底怎麼解?”
秦儀心中那叫一個駭然,什麼叫做專業精神,他算是見到了,平時溫文爾雅的公羊明羽竟然會像瘋子一般吼叫,連平時他最寵愛的妹妹都不顧了。
公羊默玉眼睛一紅道:“秦兄,我大哥不知道這幾天犯了什麼瘋病,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裏,今天突然跑過來,一直在念叨什麼東西,爺爺當時還想奪走,結果他差點把爺爺打了。”
秦儀心中苦笑,如果公羊少卿那老頭知道,是自己把他孫子搞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把自己皮剝了。
“你們先聯繫基礎的線條,”秦儀向許心怡三人說了句,便拉着公羊明羽向屋內走去,“公羊兄,咱們去房裏細談。”
公羊明羽顛顛的跟在後面,腳步一陣蹣跚差點摔倒在台階上,不過他反應還算靈敏,立馬爬起來。
“公羊兄,你知道算數的學問有多大嗎?”秦儀將公羊明羽按在椅子上,給他倒了一杯茶才有些感嘆的說道。
公羊明羽搖了搖頭:“堪比天大,但我現在只想知道這個方程怎麼解?”
秦儀苦笑道:“我本不打算教你這些東西,當時只因被公羊兄的執念打動,沒想到卻差點害了公羊兄,這算術一門博大精深,一人窮一世之功,也只能摸到門檻,豈非一朝一夕能懂得?公羊兄,你太過着迷了,什麼東西都講究循序漸進才可以。”
公羊明羽伸手攏了攏稻草般的頭髮,才嘟囔道:“以前我以為發明了排珠,已到算術的頂峰,可是看到秦兄教我的這些東西,我才知道我只是個初學者,你不知道這算術多麼有魅力,它就像是一顆顆星辰,每一個難題解答出來,都讓我欣喜若狂,如果解答不出來就會讓我寢食難安,這種感覺太痛苦了,秦兄,我拜您為師,您就教教我吧。”
這傢伙要是在現代一定是考神,秦儀無奈的下了個結論。
看了眼公羊明羽解答的步驟,秦儀才說道:“公羊兄,你不覺得這個二元一次方程,跟一元一次方程的解法是一樣的嗎,假設結果而後得出等式,再用等式求出結果,這個過程需要你循序漸進,這樣吧,你先將這些題目封存起來,我先教你基礎算術,等過一段時間公羊兄再拿出來,定然是手到擒來。”
“真的?”公羊明羽眼睛一亮。
“當然是真的,你太心急了。”秦儀不知道該佩服他還是感覺可笑,小學生的水平非得跟高中的知識較勁,這不是拿豆腐撞牆嗎?
公羊明羽喝了口茶,精神穩定了不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才回過神來,站起身向秦儀一拜道:“學生失禮了。”
秦儀心中感嘆,連忙扶住:“世人言公羊兄是個怪才,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公羊兄乃當世奇才,也只有這份韌勁,才能有你現在的成就。”
“公羊明羽愧不敢當,與先生一比,在下只是蚍蜉撼樹以卵擊石,可當不起這份讚譽。”公羊明羽臉上大紅。
秦儀搖頭道:“所謂天才並非天生,我也只不過是經歷些許奇遇,才學的這些東西,承蒙公羊兄不棄,以後你我共同學習,天天向上可好?”
公羊明羽一臉驚喜:“多謝先生。”
公羊默玉一臉驚訝,怎麼剛才還瘋瘋癲癲的公羊明羽,只是跟秦儀進去一會,再出來就變的正常了,她甚至都懷疑,是不是秦儀真的給他吃了什麼葯。
讓衛虎搬來幾張桌椅,秦儀站在小院裏向眾人說道:“今天呢,咱們不學素描,我教你們基礎算術,大家都把畫紙放到一邊,來來,公羊明羽同學,你上來教大家阿拉伯數字怎麼寫。”
公羊明羽一臉受寵若驚,其實只有秦儀自己心裏清楚,這阿拉伯數字教多了也會吐,這時他不得不向華夏的小學老師致敬,伺候一群小孩子不容易,一輩子伺候小孩子更難,還能有什麼比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教0、1、2、4...更枯燥的工作呢?
什麼叫專業精神,就是你一輩子做一件事情,就算是做一百遍一千遍,依然有着第一次時的熱情,很明顯公羊明羽做的很好,每一個數字都寫的無比標準和認真,就算是秦靈兒早就睡著了,公羊默玉神遊天外,許心怡一臉茫然,他仍然熱情不減,一遍一遍又一遍。
“奇怪,三兒這小子怎麼還不回來,難道又去私會他的小媳婦?”
秦儀在旁看的無聊,眼看夜幕就要降臨,可遲遲沒見到李三兒回來,他不由得一笑,低頭一拍八公子的腦袋,後者立馬聽話的蹲在地上,搖着尾巴根小眼睛賊兮兮的望着秦儀,現在八公子已經有半米長,身子也瘦下來,經過秦儀的訓練,已經可以做些簡單的軍犬技能,追蹤、巡邏和看家護院,要比一般的家犬靈便好多。
“二爺,府外有人求見,此人名為李伯,說是李三兒的兄長。”院外一個護衛進來稟報道。
秦儀一臉疑惑,怎麼這個時候李伯會來?他讓公羊明羽繼續教三女基礎算術,便帶着衛虎走出門去...
“公子爺,求您救救我三弟和我那小侄女。”秦儀剛出來,李伯就哭拜在地上,這李伯只有不到三十歲年紀,膚色黝黑典型的莊稼漢子,樸實憨厚。
秦儀眉頭一皺,將李伯扶起來道:“出了什麼事,你慢慢說,三兒怎麼了?”
“今日城防軍的張校尉來小人家裏收軍保稅,小人如數交了軍保稅之後,那張校尉離開時,正碰見小侄女來家探望,他見到小侄女后,就污衊小人抗稅,要將小侄女帶走充當軍伎,小人自然不依,正好三弟回家,與那些人爭吵兩句,沒想到張校尉便將三弟和小侄女一起帶走了,到現在都沒個音信,小人實在沒辦法,才不得不找公子爺求個活命。”李伯紅腫着眼睛哭道。
“何謂軍伎?”秦儀臉色一緊。
李伯解釋道:“小人也不是很清楚,聽人說是最近幾年才興起的,在軍隊中開設伎館,以為將士發泄之用,伎館中的女子被稱為軍伎,大多都是無錢繳納稅項的貧家女子,只要掙夠稅錢才能放回來。”
秦儀聞言臉色一陣漲紅,雙手死死地攥緊。
“虎兒,備馬。”
管仲,華夏史稱管子,是春秋時期齊國的宰相,被後世稱為“春秋第一相”,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並輔佐齊桓公成為春秋時期的第一霸主。這是眾所周知的,但這個人卻是秦儀前世最不齒的,因為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官伎的創始人。
史載,管仲為相,為了增加國家軍稅收入,吸引人才,緩解社會矛盾,保護良家婦女(總之是一大堆理由),才設置“女閭”,所謂“女閭”便是伎院,從此開了國家經營娼伎的先河,但是沒有人細想,何謂良家女子?每個人生下來都是一樣,只不過被社會制度限制了身份而已,可以說女閭的開設,也是逼良為娼的開始,用女人的身體掙來的錢,對一個國家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恥辱。
雖然管仲經過各方面改革,設置女閭,的確富強了齊國,讓齊國成為春秋時期的第一霸主,而且還為齊國網羅很多人才,讓美人計盛行於世,但是從人倫道德層面來說,管仲無疑是惡俗的代表,為商而爭利,做兵不戰而逃,發達了就妻妾成群。
就連孔聖人也是一邊批評他,一邊又拍他馬屁,只因為管仲的歷史成就無與倫比。後來歷史上又出現了一個管仲的超級無敵的大粉絲,那就是諸葛亮,人家羽扇一搖自比管仲、樂毅,直接把管老頭提升到更高層面的境界,所以歷史經驗告訴我們,無論你多猥瑣,只要你為歷史做出了貢獻,你就是一個偉大而純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