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黑色的夜。

“地震了,快跑啊!”

“爸媽、大哥、小妹...”

“永曾,快爬到床低...”

“轟隆...”

劫難后的第一縷陽光灑在臉上,一個穿着綠軍裝,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剛強如鐵。

“孩子,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那身綠色的軍裝,混合著泥土和汗味,卻讓人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秦永曾,你的夢想是什麼?”

校園裏,慈祥的老者伸出那粗糙的手掌摸着小男孩的腦袋。

“我要當兵。”小男孩倔強的昂着頭。

時光如梭。

“嗨,永曾,你報考的哪個學院,京大還是華大?”

“GF軍事學院。”

“什麼?堂堂的省理狀元考軍校,你學習學傻了?”

男孩和煦的一笑,沒有解釋。

“小秦啊,來來,快坐,本屆的保送留M名額下來了,你是首當其衝啊,你有什麼困難儘管和老師說。”

“首長,我不想留學,我要參軍。”

男孩扶了扶輕度近視的眼睛,有些愧疚的說道,老教授對自己太好,自己讓他失望了嗎?

黃昏的街道,一對情侶漫步其中。

“永曾,我們分手吧。”

男孩愕然轉身:“為什麼?”

“我媽說當兵沒有前途,而且我下個月要出國留學...”

女孩無法理解,為什麼男孩放棄到手的畢業證書和榮譽,要退學參軍,再有半年,只需要半年時間,他就可以畢業了,那時他起碼是一個中尉副連軍銜的軍官,進入軍隊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女孩想破腦袋也猜不透這個男孩的倔強。

“哦,”男孩低下頭,“我知道了,替我謝謝您父親的好意。”

看着男孩倔強的轉身,背影在夕陽下拉的很長很長,漂亮的女孩蹲在地上放聲哭泣着,曾經被他的倔強所吸引,如今同樣因為他的倔強而分道揚鑣,這個固執的男孩也許本就不該屬於這個世界。

“報告秦教官,獵鷹集訓隊集合完畢,應到三十六人,實到三十六人,請指示。”

男人冷峻中帶些書生氣,但請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因為他是所有參加特戰集訓人員的噩夢,他們口中的魔鬼教官。

“姑娘們,出門接客了。”

男人不屑甚至有些鄙視的大喊,但所有集訓人員默默地承受,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個稱呼。

“在沒有得到他的認可之前,所有的集訓隊員連女人都比不上,叫聲姑娘已經算是尊重,總比叫小姐好聽吧。”這是軍區政委的原話。

“秦教官,等一等,”一個通信兵跑來,“剛接到橙色預警,今晚很可能有暴雨,根據地質報告分析,如果遇到暴雨,山裡可能會有泥石流滑坡等危險,首長希望你能將這次演習推遲,等警報過後再行策劃。”

男人仰頭看了看天:“如果戰爭來臨,你會為了註定的死亡,而做一個逃兵嗎?”

“可這只是演習,秦教官,你不能拿戰士的生命開玩笑。”通信兵有些憤怒的說道。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沒有經過鐵與血的洗禮,他們就算不上真正的兵,只是一群在溫室里小打小鬧的可憐蟲,要想平安舒適的生活,就不要來當兵。”男人冷漠的說道。

“可是秦司令說...”

“開始就說好了,任何人不能插手我的訓練,”通信兵還沒說完,就被男人冷漠的打斷:“姑娘們,你們自己選擇,是繼續演習,還是回去睡覺,或者被遣返回原部隊,繼續過你們滋潤的生活?”

天空漸漸陰沉下來,似乎正在醞釀著什麼,一滴雨水打在戰士們的臉上。

“秦教官,我們不做逃兵,我們要繼續訓練。”

“革命先烈明知道是死,仍然義無反顧,如果我們連下點小雨都怕,又怎麼對得起這身軍裝?”

“死也不回去,老子丟不起那人。”

男人依然冷漠的注視着眼前的士兵,沒有一絲動搖。

“立正。”

全體士兵唰的一聲站直了身體,如同一頭頭蓄勢的豹子,雖然他們不歧視女人,但絕不能容忍被人稱作姑娘,不僅僅因為他們是男人,還因為他們是一個兵。

“士兵們,前方就是你們的戰場,我相信,那裏將是你們浴火重生的地方。向右轉,跑步走...”

全體士兵猶如一體,齊刷刷的右轉,然後跑步衝出大門,奔向那遠處的山野,夜幕降臨天空陰沉下來,好像張着大口的野獸,山巒起伏猶如勾魂的魔鬼,但是全體士兵感覺自己的血液沸騰起來,似乎所有的困難,包括死亡都不是那麼恐懼,只因為秦教官那一聲士兵們,這是他對他們的第一次認可。

“請轉告首長,我一定會把他們完好無損的送回來,一切的後果也由我一力承擔。”

男人鋒利的臉上依然冷漠,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更沒有恐懼,毅然轉身,消失在淅瀝的夜雨中...

“鈴鈴...”

鈴聲比外面的閃電還要刺耳,蒼老的將軍拿起了電話。

“秦司令,出事了,我們和演習部隊失去了聯繫...”

“集訓隊所有成員都回來了,只是秦教官為了救失足的隊員,被泥石流衝進了山谷...”

“秦司令,山...山谷淤積數十米深,秦教官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烈士陵園裏多了一塊墓碑,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個戴着眼鏡的男孩,他的笑很美,猶如春天的陽光。

獵鷹集訓隊的隊員,默默地站在雨中,他們難以相信,墓碑上的相片就是他們的魔鬼教官,因為秦教官雖然從軍近十年,卻從來沒有照過一張相片,更沒有參加過部隊的任何活動或者聚會,而且他生活的很節省,每月除了基本的生活費,把剩下所有的錢都捐給了貧困地區,所以到現在他連一分積蓄都沒有。

而遺物中除了平時幾件簡單的衣物,就剩下這一張很久之前的相片,隊員們不知道,秦教官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讓他變成現在這樣?

所有人脫帽敬禮,雨水打濕了頭髮,還有那一張張冷漠的臉,眼角的濕潤姑且也叫做雨水吧...

一頂小黑傘緩緩移動,在那無人的墓碑前停了下來,傘滑落在地上,優雅的女孩突然跪下來,抱着墓碑放聲痛哭。

“秦永曾,你是天底下最傻的大傻瓜。”

“你為什麼不等我回來?”

墓碑上的笑臉依然如故,雨後的爽風吹過,好像在無言的寬慰那絕望的女孩。

雨停了,空氣很好,老將軍緩步而來,顫抖的雙手撫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猶如當年撫摸孫兒的臉。

“父親,永曾已經走了,你不要太傷心了。”身後的中年人勸慰道。

“如果你大哥知道,會不會怪我?”老將軍沙啞着嗓子問道。

中年人嘆了口氣:“這條路是永曾自己選擇的,又怎麼能怪您,不管怎麼說,他是您的驕傲,也是大哥的驕傲,我想現在,永曾應該和大哥團聚了吧。”

老將軍蹣跚的坐在墓碑旁,深深的嘆息,也許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一路從小兵打拚過來的冷血秦教官,竟然是他的親孫子。

“爺爺,我長大了一定要當兵。”男孩倔強的說道。

“為什麼要當兵?”老人呵呵一笑問道。

男孩古怪的抬起頭:“爺爺知道當兵的責任嗎?”

老人點了點頭:“自然是保家衛國。”

男孩低下頭沉吟好久,才搖頭說道:“爺爺說的不對。”

“哦?那你認為是什麼?”

“我覺得當兵為的是保境安民。”

“有什麼區別?”老人疑惑的問道。

“當然有區別,保家衛國口號太響亮,不夠實在,沒有民何來國?所以我以後要做保境安民的兵,我要讓所有的小孩都有爸爸媽媽陪着,每天都有糖果吃,而且不用再擔心地震,因為有我保護他們。”

“想要保護別人,就先要強大自己,當兵可是很苦的,你受得了嗎?”

“我不怕。”

這個讓自己驕傲的孫子,從小到大隻向自己提過一個要求,甚至這個要求一直延伸到他當兵,哪怕到他死的時候都沒有改變,那就是不睡床。

小時候,老將軍曾經問過他為什麼,他說床上不安全。

長大了,老將軍也曾問過他為什麼,他說只有在冰冷的地上,他才可以安然入睡。

地震,對於別人來說,是一個值得同情的災難,但是對於身處其中的人來說,那是一輩子無法擺脫的夢魘。

老將軍將頭倚在冰冷的墓碑上,老淚縱橫,雖然那男孩的笑臉依然燦爛。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情願你做一個普通人,哪怕是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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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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