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撞死一頭驢
刑部尚書嚴蘆鳴猛地睜開眼睛,大喝一聲:“大膽!竟敢污衊當朝太子!”
而後,這位年過大衍卻依舊身形壯碩的刑部尚書龍行虎步的走到劉白芨身邊奪下那幾封密信,拆開快速瀏覽一遍之後朝着四皇子點了點頭。
不等四皇子有什麼動作,一旁的太子殿下終於緩緩地睜開了雙眼,輕笑一聲道:“既然本案涉及到孤,那孤便暫作迴避,先行回府等候。”
太子殿下輕輕拍了拍四皇子的肩頭,眼中有着掩飾不住的疲倦和厭煩:“就勞煩四弟繼續審問了。”
說著,不顧堂下眾官員的阻攔,緩緩地走出了大理寺。
站在大理寺的門外,太子殿下抬頭望着不烈的日頭,微眯起眼睛自言自語的輕嘆道:“二弟啊,你的動作可要快些,太子哥哥似乎撐不了太長時間了...”
......
由北境往豫章的路上,一騎雪白正策馬狂奔,突然見到眼前岔路口慢悠悠的晃出一頭灰毛驢,毛驢背上躺着一個端書咀嚼的青年人。
雪駿躲閃不及,與那頭毛驢撞了個滿懷。
徐昕一時沒拉住馬韁,側身翻滾倒地,摔了個七葷八素。但他顧不上這些,只想着趕緊繼續趕路,站起身來重新翻身上馬。
九門提督換人一事實在是個始料未及的天大意外,他必須趕緊趕回京城,問清楚太子哥哥對此有何安排。
可沒有料到的是,原本在毛驢上躺着的那位不知何時竟然跳到一旁髙逾兩丈的樹上。看見樹下的肇事者竟然就想這麼一走了之,趕忙輕飄飄的跳回地面,攔在徐昕身前按住馬頭,阻攔他前行。
奇怪的是,往日對陌生人極其不友好的雪駿被那人如此粗暴的按住馬頭后竟沒有大發雷霆,而是就這麼乖乖的站定不動了,這讓着急趕路的徐昕氣不打一處來。
徐昕不得已跳下馬背,往身上摸索一番,發現身上帶的銀兩竟然所剩無幾。無奈間,徐昕只好摘下腰間懸挂的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扔給那人,沒好氣的抱拳說道:“這位高手兄,我着急趕路,這塊玉佩就當做對你那頭毛驢的賠償了,還請兄台讓路。”
那人任由這塊價值不菲的玉佩掉落在地,看也不看一眼,默默地走到被雪駿撞得倒地不起氣絕身亡的灰毛驢前,也沒見他如何用力,便把那四五百斤重的毛驢扛了起來,然後輕輕放在雪駿的馬蹄前。
徐昕眼中異光閃動,這位一向對江湖事都報以莫大興趣的二皇子聽說過江湖上傳言力能扛鼎的武林高手,莫非眼前這位便是那傳言中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
若是放在平時,徐昕少不了與其好生結交一番。可如今他有大事要辦,而這武林高手卻讓那毛驢堵住去路,讓他更為惱火。
可那人卻好似看不見徐昕那雙幾乎可以噴出火來的焦怒雙眸,撫摸着那頭毛驢的毛髮自顧自的輕聲說道:“小灰陪我從潯陽走到京城,又帶我從京城來到這裏,可算是我的患難之交,如今卻被你這匹馬說撞就撞死了。”
徐昕異常煩躁,卻對這位明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毫無辦法。
那人抬頭看了眼雪駿,又看向徐昕,說道:“今日,你和這匹馬,必須死一個。”
雪駿是徐昕束髮之年父皇送他的禮物,如今跟了他也快三四年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它在這裏被殺了,更何況接下來一大段路程還需要雪駿趕路。
可徐昕雖從小嚮往江湖,卻奈何父皇對他這個喜好異常反感,故從小到大也都沒有什麼正經習武的機會。所以,要他和眼前這位武林高手單打獨鬥是肯定做不到的。
但是江湖險惡,二皇子徐昕要往返於京城北境,一個人,無論如何也難保萬無一失。所以,身為二皇子的徐昕雖然沒有什麼仗勢欺人的習慣,但此時這個態勢,也容不得他不仗勢欺人一回了。
徐昕無奈的大喝一聲:“王爺爺,得勞煩您出手一次了。回頭我讓太子哥哥給您一把好劍,就當是報酬了。”
風吹過,徐昕的背後沒有任何動靜,在旁人看來似乎就是這個騎白馬的小子在虛張聲勢罷了。可那位騎着毛驢出現的武林高手淡漠的眼神卻驀然凌厲了起來,鄭重其事的將手中一直握着的書籍放回身後背着的包裹里,並且從包裹中抽出一柄長劍,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下一刻,狂風驟起,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響徹雲霄:“哈哈哈哈,殿下,太子那裏就不用為老頭子討什麼賞了,不過此人手中的劍,老頭子倒是很感興趣。”
騎毛驢的高手手中劍瞬間冒起三寸寒芒,旋即他的身形暴掠而出,先發制人,朝着徐昕刺去。
在不知敵人行蹤的情形下攻敵所必救,這無疑是很聰明的作法。
徐昕絲毫不慌,因為他相信在那位王爺爺的保護之下,在這個江湖能夠傷到自己的存在屈指可數。至少,眼前這位應該就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果不其然,那力能扛鼎的武林高手手中長劍在即將刺進徐昕身體的那一瞬間,彷彿被一股無形的氣機所阻擋,想要繼續前進,卻再難有尺寸之功。
一名消瘦老者卻驟然出現在高手兄的身後,兩隻枯瘦的手掌輕飄飄的按在高手兄的雙肩,笑道:“年輕人,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樣急躁的性子,對武道修行可沒有絲毫益處。”
高手兄也不答話,只見他的雙肩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凹陷了下去,隨後身形晃動,竟就這般神奇的脫離了枯瘦老者的控制。
“咦...”老者似乎也有些意外,神色間多了一絲愕然,但也不急着去追趕那名以奇怪方式從他手中脫離的年輕人。只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自己寥寥無幾的長須。
“江北老怪當年死在老夫手中后,已經多少年沒見過這門移骨換形的手藝了,你這小子莫非和那江北老怪有什麼淵源?”
高手兄依舊沒有說話,在面前老者手中吃了一個大虧以後,神色依然堅毅,提起手中長劍便又向老者衝去。
姓王的老者苦笑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說著,他猛然睜大了雙目,眼中爆發出凌厲的殺機,身上長袖無風自鼓,身形掠動,搶在年輕高手之前便迎上了那柄長劍。
呲啦...
一聲艱澀的金鐵摩擦聲神奇的在年輕高手兄手中的長劍與枯瘦王姓老者的手掌間響起。
那長劍,竟就被老者赤手空拳的給握住了。
“說!”老者突然暴喝一句,氣勢磅礴,彷彿口含天雷一般,那年輕高手的臉色都在這一喝之間變白了幾分:“是誰讓你來刺殺二殿下的?又是誰告訴你老夫就跟在二殿下身邊?你手中又為何會有兵部侍郎凌松的天泉劍?”
連續三句發問,字字都像大山一般砸在年輕高手胸間,諒他是力能扛鼎的武林高手,嘴角也不免滲出一絲鮮血。
年輕高手彷彿沒有聽到枯瘦老者的發問,更似沒有發覺此刻已然身受重傷一般,雙眼中仍是神采奕奕,甚至有一絲驚喜浮現。
他艱難的吐出了幾個字:“大成境的佛門獅子吼。”
而後,他竟然鬆開了手中長劍,迅速后掠幾步,竟不是逃跑,而是屏氣凝神,深吸進一口氣,就像先前老者那般雙目圓睜如金剛怒目,口中所吐卻是不堪入耳的幾個字:“放你娘的屁!”
一字一字,雖不如老者先前那般輕鬆愜意,但氣勢卻好像絲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