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當皇后就砍頭
程慕嫻頓時就反應過來了:忘記了,這兒還有一尊大佛。
眼前的新帝陸又白正坐在檀木桌子旁,眉眼清晰,手執紫砂壺正要倒茶。從他身後的鏤空雕花窗向外看去,能夠看見元徽元年五月的景象——春光晴好、遊人如織。
此時二人所處的畫舫外頭並未掛任何皇家標識,卻也是極大極其華麗的一艘,此刻正在太和湖的中央,靜靜地遊盪。
畫舫內外安靜的似乎只能聽見划槳的聲音、風吹過的聲音。
早先陪同陸又白一塊兒進來的人,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大約是都在外頭等候吧。
“坐。”陸又白見程慕嫻傻站在原地,抬手示意。
“謝陛下。”程慕嫻慌忙謝恩,坐了下來。
茶是上好的君山銀針,泡出來的茶湯入口,帶着幾分甘甜。
程慕嫻舒服的眯了眯眼,像是午後貪睡的貓兒。
陸又白唇角帶笑:“看來程大姑娘很喜歡朕的手藝。”
程慕嫻正要出聲,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陸又白好像不會泡茶吧?這茶是他自己泡的?
難不成重活一世,很多軌跡都會發生改變?
程慕嫻拿着茶杯的小爪子不知道往哪裏放,語氣也有幾分唯唯諾諾:“多謝,多謝陛下賞賜。”
陸又白唇角的笑意出賣了他的心情。
“早就聽說程大姑娘喜歡君山銀針,果真如此,待回去之時,朕送你一罐。”
“啊?謝陛下。”程慕嫻只當做陸又白提前打聽了她的喜好罷了,沒有想太多。
太和湖的湖水清澈如鏡,兩岸一片茂盛的草木,偶爾有隻肥肥的鳥兒敏捷的自湖面掠過,發出清脆的啼聲。
彼時畫舫內一派安靜,只有茶香裊裊,順着風兒飄了出來。
程慕嫻吃了幾塊點心掩蓋自己的幾分小慌張——前世可沒有這一出,她不警醒點的話,可別莫名其妙掉了腦袋。
可是她又不想嫁啊。
程慕嫻轉着手裏的絲帕,上面的香草花樣是她自己描繪綉出來的,十分精緻。
陸又白的視線落在程慕嫻的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墨黑如漆的眸子裏,藏着讓人無法探查的心思。
程慕嫻坐的腰都有些酸,想要靠在椅背上又不敢,生怕壞了規矩,只能咬牙硬撐。
陸又白一眼看出來她的不對勁,道:“程大姑娘隨意些即可,這兒只有你和朕。”
“啊,多謝陛下。”程慕嫻往後一攤,頓時頭上的一隻蝴蝶簪子落了下來。
驚得程慕嫻是撿起來不是,不撿起來也不是。
只能愣住。
然而,下一刻——
她看見陸又白朝她走了過來,俯下高貴的身子,撿起那枚蝴蝶簪子。
蝴蝶簪子戴在頭上有些年頭,樣式也是西昭幾年前的,上面的寶石都有些陳舊。
陸又白撿起來,卻並沒有要替程慕嫻戴回去的意思。
男人盯着這枚蝴蝶簪子許久,叫程慕嫻有些心驚肉跳。
不久,她聽見陸又白說話了。
“盛泰!”
盛泰是陸又白身邊的總管大太監,四十歲上下,為人精明圓滑。聽了這話立刻在帘子外頭應了一聲,卻並不敢進來。
“告訴尚宮局的人,半個月之後送一批新的頭飾給程大姑娘,做好了有賞。”
盛泰半點也不敢耽擱,立刻就應了。
其後,程慕嫻眼睜睜看着陸又白把她的蝴蝶簪子一本正經的塞到了袖袋內,又一本正經的坐了回去。
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也是要做皇后的人了,沒有幾件像樣的頭飾也不像話。”陸又白清清冷冷的一句,叫程慕嫻一個激靈回過神。
咳,她想到哪裏去了。
陸又白這個人,為君確實是很優秀,後世贊他禮賢下士、殺伐果斷。
可在後宮——就難說了。
總之他寵你的時候,你可以要——他不寵你的時候,你用什麼手段都沒用。
程慕嫻當皇后那麼多年,是親眼見過陸又白當著後宮眾人的面兒,一劍殺了他寵了一個月的后妃。
當時還把好幾個膽小的嚇暈了,同時還驚了一個妃子的胎。
太醫回話說母子只能選一個的時候,他選的就是孩子。
沒辦法,皇家看中子嗣,孩子生母的命,倒是不那麼重要了。
一天之內,後宮損了兩條人命。
上輩子陸又白對程慕嫻還算是客氣,不會輕易責罰給她難看,許是因為程尚書府的緣故。
就算是如此,當程慕嫻被人誣陷的時候,也差點被陸又白打入冷宮。
想到此處,程慕嫻覺得自己越發不能入宮。
可是這聘禮都下了……程慕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程慕嫻看着手持書卷的陸又白,見日光從他的側臉無聲無息的滑落。
畫舫內的氣氛已經接近冰點。
陸又白的一張臉面無表情,程慕嫻再三斟酌,試探性的開口:
“陛下,臣女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陸又白的目光總算是從書卷上移開,“講。”
“只是請陛下先恕死罪,臣女才敢說。”
陸又白這會子來了興趣,放下書卷,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着:“朕恕你無罪,你說罷。”
程慕嫻起身,莊重的跪下:“臣女蒲柳之姿,自認無法擔起皇后之位,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這一聲兒不大,卻是叫畫舫外頭的盛泰差點一個仰倒。
這新帝的皇后之位可是人人都想要的,這位程大姑娘怎麼回事?居然不想要了?
陸又白臉上的表情近乎龜裂:“蒲柳之姿?嗯?”
男人的身子往前傾,目光灼灼,盯着程慕嫻看。
“程大姑娘可是西昭雲都有名的美人,若是你也自稱蒲柳,這涼都可就沒有名花了。”
“陛下!”程慕嫻硬着頭皮,心兒咚咚咚的直跳,說話都有些顫抖:“皇后乃是天下女子之表率,臣女無才無德,唯恐有損陛下顏面。”
陸又白這個人多好顏面,程慕嫻很清楚。如今話已經說到了他最在意的東西上頭,想來也會有一絲機會?
眼前的女子生的面相嫵媚,膚白肉嫩。雖說只是穿了一件再簡單不過的束腰長裙,卻依舊難掩蓋玲瓏身段。
陸又白一時間晃了神,過了一會才道:
“抗旨不尊,可是殺頭之罪。”
“程大姑娘寧死也不想做這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