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的光
蕭晟胸口微微一窒,仿若被一股子異樣的情愫,這樣子緊緊的攥緊了胸口。
他想起被自己弄碎的碗,灑落一地的湯麵,任性的發泄,以及被自己無意識間作踐的心意。
一絲絲疼痛,硬生生的就在蕭晟的心口這樣兒的泛開了。
“對不起,老婆。”
他用力摟緊了木可人的肩膀。
“是的呀,知道自己錯了就好。”
木可人伸出手指頭,狠狠的戳着蕭晟的胸口。
態度暴躁,浪費糧食,知道自己錯了就最好。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才發現,老婆對我真好。”
蕭晟嗓音之中,帶着如水溫柔。
那慘烈的,鋒銳的過去,終究因為木可人的溫柔、純真,添了一縷淺淺的亮色。
讓自己因過去而增加的傷口,終究還是被如海柔情輕輕的撫摸,似乎漸漸有了痊癒的可能。
可人,雖然也許會很慢,可是我相信,在你的溫柔跟前,我心口的傷一定是會好的。
“幸虧你今天告訴我,否則——”
蕭晟故意拖氣了長長的調子。
木可人好奇的抬起頭,否則什麼?
“否則我一直以為,老婆當年,是見色起意。”
木可人刷的臉紅了,狠狠的再用手指頭戳了蕭晟的胸口一下。
蕭晟悶悶的噗嗤一笑,哎呦,誰讓自己當年,左看右看,硬是沒看出什麼優點。來歷不明,脾氣又暴躁,有且只有一張臉而已。
他以為自己靠刷臉,從小嬌妻那裏哄了三個素菜包和一碗熱乎乎的鹹湯圓。
“我沒那麼膚淺。”
“是,老婆看男人是看內涵,不看外貌。”
蕭晟捧着木可人的臉,忍笑說到。
木可人心裏暗戳戳的想,當然不能說臉一點作用都沒有。
多少還是有點兒的。
她盯着眼前俊美無雙的臉孔,這麼近瞧着,忽而竟隱隱有些窒息之感。
是好看得令人窒息,一看就是只禍水,生了那麼一副妖孽相。
蕭晟按下了她的頭,在她額頭上輕輕的,宛如蜻蜓點水一樣輕輕一吻。
沒有方才熾熱的情慾,反而有着淡淡的溫馨。
他記得那天,吃完木可人送來的食物,肚子裏面有了東西,感覺自己好像活過來了。
木可人看着他身上濕噠噠的,連行禮裏面的換洗衣服都濕了,居然從家裏面拿了一張床單過來。
是,就是床單,不是衣服。
木可人家裏,只有木雲亭一個男人。自己這個老婆打小膽子就小,她才不敢去偷木雲亭的衣服。她從家裏面偷出了一張乾淨的床單,一臉無辜送上來。
那時自己氣得好笑,不過也將就着穿,他披在身上用繩子繫着,好像個阿拉伯人。
然後自己和木可人兩個人,就在生了青苔的洗衣池上,用肥皂一件件的搓衣服。
蕭晟臉皮再厚,也不好讓人家小妹妹,一個人幫他搓衣服。
從前蕭晟自然沒有干過這樣子的活,他手掌笨拙的捏着肥皂,將衣服搓起了一層層的泡泡。縱然,他這些名牌衣服,原本不該被這麼簡單粗暴的對待,應該更精心的搓洗愛護。不過,木可人和蕭晟都不懂。
他裹着木可人家的印花床單,嗅着肥皂水的味道,才終於感覺方才那種生不如死撕心裂肺的絕望感,消失於陌生的肥皂水氣味之中。就算現在這種姿態很是可笑,甚至顯得有些詭異。不過好歹,自己內心之中,似乎也是終於添了一縷莫名的,鬥志。
這個漂亮的縣城小妹妹,雖然似乎有些奇怪,卻彷彿,讓一切糟糕不是最糟糕了。
衣服洗好了,他們拉起了尼龍繩,一件件的晾上去。
剛才綿綿細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太陽居然羞澀露臉,透出了些太陽花花。
彷彿,這世間的陰冷潮潤之氣,也是散去了些許,平添了幾分的明媚動人。
蕭晟有些猶豫和掙扎,終於還是開了口。
“小妹妹,你有沒有錢,能不能,借我一點點。”
他發現人到逆境,臉皮就會變得特別的厚,自己怎麼能這麼無恥。他開口說這樣子的花,好像騙人的騙子,而且騙的對象還是小學生。是那種很單純,很無辜的小妹妹。
可誰讓自己如今這麼狼狽,能借個十塊二十塊的,也可以的。
自己欠費的手機,隨錢包一起失蹤,他總歸要討要點電話費,給家裏一些可能幫忙的親戚,借點錢過日子。
開口瞬間,他都以為自己會嚇跑這個小姑娘。
沒想到,對方居然沒有什麼猶豫,就這樣子點點頭。
看着木可人準備走,他忽而又得寸進尺,對着木可人說:“能不能,借我一根,蠟燭。”
這小破屋還斷電,亮不了燈。
其實,他原本不該這麼“奢侈”,可是他真的不能,不能沒有光。
這個小女孩很好說話,彷彿不會拒絕自己要求,她居然又答應了。
因為答應得這麼快,反而讓蕭晟內心有些不踏實。
這麼乾脆,不會是忽悠自己的吧。
他一個人在房間裏面等着,他慢慢的撫平桌上皺巴巴的報紙,看着自己父親自殺的報道。然後蕭晟的眼睛裏面,忽而流轉了一股子濃郁的戾氣和仇恨。明明是油墨印刷,可是在蕭晟眼裏,這卻是一件散發了濃重血腥味的血衣。
他記得爸死的那天,因為雷雨關係,他們所在的那個小區,都停電了。
然而整個別墅,都是漆黑一片。
下人早就被遣散了,他察覺了不對,一聲聲的叫着爸,沒人回應。
黑暗之中,他急切跑着,不知道摔了多少下,卻顧不得疼。
四周圍都是是黑漆漆的,一點光都沒有。
奶奶提醒他,說他爸有些不對勁,自己不放心,半夜爬起來看,爸不在自己卧房裏了。
沒有人回答他,周圍真的好黑,好黑。
他崩潰似的,放聲大哭,可是卻無人安慰。
後來,他到了書房,聞到了一股子的血腥味兒。
他摔了一跤,然後從地上摸到了一具身軀,卻什麼都看不見。
然後這時候,天邊一記閃電掠過,窗戶外的光透入了房間中。
蕭晟就看到了最疼愛自己的老豆,從小最寵自己的老爸,就在自己面前。
爸已經死了,脖子上被割了一道口子,爸自己手裏拿着刀。
是什麼樣打擊,讓一個成年男人,以如此決絕方式,結束了自己生命。
那慘烈的畫面,映在了少年蒼白面容上一雙眼睛裏面。
然後,他捂着雙耳凄厲的尖叫,尖叫聲淹沒於隨後轟隆而來的雷鳴聲之中。
再然後,他就有了一個毛病,晚上入眠,一定要開着燈,要有一點光線。
他知道,自己是真有病。
那個小女孩,離開了后,卻沒有再回來。
蕭晟呆怔的坐在了棕墊之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天光一縷縷的消失,黑暗一點點的來臨。
他沉浸在黑暗裏,其實也談不上上多害怕,可是沒有燈,他就覺得說不出的噁心,渾身說不盡的焦躁。他呼吸急促,知道自己會保持這個樣子,瞪着眼,干坐到天亮。
直到——
那輕柔的腳步聲響起了。
他以為不會再出現的小小身影還是出現了。
而她,還給蕭晟帶來了光。
那小小女孩兒,手裏拿着蠟燭,蠟燭的光輝給她動人的臉頰染上了一層柔順的光彩。
只是那麼一點點的光,就讓蕭晟忽而變得好似能喘過氣來了。
他覺得自己似乎又能夠呼吸。
蕭晟遲疑,他本欲問這個女孩子為什麼來得這麼遲。
可木可人走近了,蕭晟卻什麼話都問不出口了。
他看到了,木可人臉上的傷。那張漂亮小臉,有這樣子的傷,驀然讓他心疼。
她的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蕭晟一瞬間,甚至懷疑這個漂漂亮亮話不多的女孩子其實智力上有些問題,被自己這個無恥壞人慫恿故而偷了家裏的錢,因此挨了揍。
“你,你不會去,去偷偷拿家裏的錢吧,我不是這個意思——”
蕭晟急切,要是如此,自己成什麼人了。
木可人搖搖頭,雖然帶傷仍然笑:“不,不關你的事啦,我借你的錢,是自己存的。”
說完,木可人拿出了一個漂亮的豬豬存錢罐,裏面有她的全部家當。